历史

第四章(1/2)

    充公

    据说大富豪罗斯齐尔德①在1848年法国发生革命的时候,看见他的财产有点危险,便想出了下面的方法:他说:“我完全承认我的财产是靠了别的无数的人帮忙积蓄起来的;可是倘使把我的财产分配给那么多的欧洲人,每个人也不过得着四个先令。好罢,无论谁要向我讨还这四个先令,我随时都可以拿给他。”

    ①Rothschild一姓在十九世纪欧洲银行界中占着极大的势力,是一个豪富的犹太的家族。这里指的是JamesdeRothschild(1792—1868),他创办巴黎银行。1822年他任奥匈驻巴黎总领事,给路易·腓力普的政府帮过大忙。——译者

    这个大富豪把话说了以后,他仍旧逍遥自在地在弗兰克福的大街上散步。偶尔有三四个过路的人向他要他们的四先令,他冷笑地把钱给了他们。他的计策果然成功了。罗斯齐尔德一家至今仍旧保持着他们的财产。

    那些狡猾的资产阶级也是这样想法,他们说:“呵!充公!我也晓得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把所有的大衣堆在一处让各人自由取用,并且把那些最好的抢去就是了。”

    这种取笑的话其实并没有根据,并且也是错误的。我们所希望的并不是把大衣拿来这样地分配,虽然我们也可以说就是这样的办法,对于那些冻着的人也有一点好处。我们并不想把罗斯齐尔德的财产拿来这样地分配。我们预备做的是把社会上一切事物安排得十分合宜,使得这世界中的每个人都有学到一种有用的职业,而且还能够熟习这种职业的机会,其次是应该让他自由地做事,不必要得到什么主人的允许,也不必把他的生产的大部分送给地主和资本家。至于罗斯齐尔德或范德贝尔特①诸人的财产,只合供我们组织这种共同生产制度的需用罢了。

    ①范德贝尔特一家(Vanderbilts)是美国的富豪。父亲Cornelius(1794—1877)是一个著名的财政家。长孙Cornelius(1843—1899)又是一个有名的企业家,曾任几个铁路公司的总经理。——译者

    在将来农人耕田不必再拿他的出产品的一半献给地主的时候,在那改良土地使收获丰饶的机器可以由耕田人自由使用的时候,在工场内工人不再为独占者利用,而得尽力为社会制造物品的时候,——那时我们可以看见劳动者有充足的衣服穿了,有充足的饮食吃了;而罗斯齐尔德和其他的掠夺者却早已不存在了。

    在那个时候,也没有人为着那点少得只值他的生产的小部分的工钱而出卖他的劳力了。

    反对我们的主张的人会说:“这固然很好,然而罗斯齐尔德这类人也可以从外国跑进来的。譬如一个人在中国积了亿万的财富,然后跑到你们中间来,你们又有什么法子阻止他呢?你们又有什么方法可以阻止他雇用仆人和工钱劳动者——不许他掠夺他们,利用他们的劳力来发财呢?

    “你们不能使全世界同时发生革命。那么,你们不是要在边境上设立税关,检查一切行人,并且没收他身边所带的金钱么?——无政府主义的警察向着旅客放枪——这真是奇观呢!”

    这种议论根本就有一个大错误。发这种议论的人完全没有考究过有钱人的财产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要是他们稍为想一下,他们便可以知道这些财产是从贫民的穷苦中来的。没有穷人的地方,也就没有掠夺穷人以自肥的富翁。

    我们看看中世纪,那是大富豪勃兴的时期。

    一个封建的领主占领了一块肥沃的土地。然而这块土地上没有居民的时候,这个领主仍还不是富有的。他的土地对于他并没有什么贡献;好象他有着月球里的一个地方一样。

    我们这个领主怎样去发财呢?他去寻找农夫——寻找那些贫穷的农夫!

    假若每一个农夫都有一块土地,不必缴纳什么租税,并且还有耕种上所必需的器具和资本,那么,谁肯去耕种领主的土地呢?各人都去照顾他自己的去了。然而世界上却还有许多贫穷的人。他们是受了战争,洪水和瘟疫的摧残以后才变成贫困的。他们没有耕田的马,也没有锄头(在中世纪铁价异常昂贵,而驮马更值价)。

    那些贫民无日不想努力改善他们的情形。不用说有一天他们在路上,在领主的地方看见了一块牌子,用他们所能够了解的符号写着:那些愿意在这境内居住的劳动者,可以得到器具和材料来建造房屋,耕种田地,并且一部分的土地在一定的年限以内,得免纳租税。这年限是用许许多多的十字符号来表示的,那些农夫能够了解这些十字的意思。

    这样,那许多贫民便来到领主的土地上住下来。他们修道路,排沼泽,建村落。过了九年或十年,领主便开始向他们征税了。再过了五年,他又要增加他们的租税了。随后领主又把地租增加到两倍,那些农夫只有服从,因为到处都是一样,他们不能够在外面找到较好的地方。后来领主们又制造出了法律,靠着这法律的力量,农夫们的贫困就渐渐地变成了领主们的财源。掠夺农民的不仅是领主,而且还有许多其他的掠夺者也跑到乡村里来了。农夫的困苦增加一倍,他们的数目也增加一倍。

    这便是中世纪内富豪勃兴的情形。我们再看现在的情形还不是和从前一样么?假使农夫们都有着可以自由耕种不纳租税的土地,那么,谁还愿意出五十镑的金钱去哀求“大人老爷们”赏给一小块土地呢?那地租差不多占了他的出产的三分之一,他们还肯担负么?难道他们还愿意实行那“折半制度”把他的收获的一半献给地主么?

    然而他们自己什么东西都没有。所以只要他们能够靠着耕种土地肥饱地主来维持自己的贫穷的生活,那么,无论何种条件,他们都肯承认。

    目前的情形也恰和中世纪的情形一样,农夫的贫困便是土地所有主的财富的泉源。

    Ⅱ

    地主的财富是从农夫的贫困得来的,资本家的财富也何尝不是从这同样的财源得来!

    例如一个中产阶级的市民,他有二万镑的财产。自然他每年可以用去二千镑,在目前这样奢侈的社会里这简直是一笔很小很小的数目。然而到了第十年年尾他便一钱莫名了。所以他如果是一个注重实际利益的人,他便把他的财产放着不用,另外去找一点小小的常年进款。

    这在现社会中是很容易的事,因为城里或村里,都住满了那些连一个月甚或两星期中间的生活都不能够维持的劳动者。这位先生便开办了一所工厂。倘使他在外面有一种“能干”的声誉,那么银行又会另外借二万镑给他;他有了这四万镑,便可以雇用二百五十个工人了①。

    ①四万镑,法文本作五十万法郎;二百五十个工人,法文本作五百个。——译者

    倘使这附近的人的每日生活都不成问题,既不必忧虑面包缺乏,而日常必需的物品也颇充足,那么,谁还愿意把他的每日可以出产值一克郎(法文本作五、六法郎)以上的物品的时间,用来替资本家作工,去换取每日半个克郎(法文本作三法郎)的工钱呢?

    不幸——我们知道得很清楚——我们都市的贫民窟中和附近的各村镇内都住满了极可怜的贫民;他们的小孩终日叫喊着要吃面包。所以在工厂还未设备完善的时候,他们便连忙去报名了。一个只要雇用一百人的地方,至少也有三百人围在工厂的门前。要是厂主有普通的办事才干,在他的机械动转以后,一年中间他便可以从他所雇用的每个工人身上获得四千镑的净利。

    这样,他便可以积起小小的财产了,要是他选择了一种更有利的事业,并且自己又有办事的才干,他便可以把他所掠夺的人的数目增加一倍,同时他的收入也会增加一倍的。

    于是他便成了一个重要的人物。他便可以请其他的重要人物——地方上的巨头以及府厅、官衙、警察局的官僚先生们来赴他的宴会。他用他所有的金钱,又可以“和别人的金钱结婚”,骗进更多的金钱来,渐渐地他又可以为他的儿孙取得有利的地位。后来他又得着政府的保护和特许,不过政府要他出点钱供给军队或警察;他的金钱又生出更多的金钱来;后来发生战争,甚或战争的谣言,或者从事证券交易所的投机事业,这些都是他抢钱的大机会。

    美国大财产的十分之九都是那种得着国家帮助的大规模的欺骗的结果(如亨利·乔治①在他的社会问题一书中所说的)。在欧洲各国(无论是君主国,或民主国)中的财产的十分之九,也是由这同样的原因生出来的。要成一个大富豪,并没有两条路可走。

    ①HenryGeorge(1839—1890),美国经济学家和新闻记者。“土地单一税”运动在美国的主倡者,反对土地私有制度最力,他的最有名的著作是《进步与贫困》(Pro-gressandPoverty,1879)。——译者

    致富的秘诀是这样:去找饥饿穷苦的人,每天给他们半克郎(法文本作三法郎),叫他们做出值五先令(法文本作十法郎)的物品;用这种方法把钱积蓄起来,然后再靠着国家的帮助做些大的投机事业,使得金钱不断地增加。

    我们也不必来说那些小的财产,经济学家以为这是由于先见和节俭而积起来的,其实我们知道积蓄起来的金钱若不用去掠夺贫民,这样的积蓄绝对不会生利的。

    我们就拿一个鞋匠为例,他靠自己的工作获得很多的钱,他又有许多主顾;他又能拼命地节省,每天可以存起十八便士乃至两先令;一个月可以存到两镑。

    假定这个鞋匠并不患病,他虽然拼命节省,每天却不肯饿着肚皮;又假定他不结婚,他没有儿女;他也不会患肺病死掉;假定一切情形都和你们所想的一样!

    好,就这样,他到了五十岁也不能够存到八百镑;在他不能够做工的时候,他要靠这笔款子来支持他的残年,他是不能够的。这确实不是积蓄财产的方法。然而假使这个鞋匠每次存了几个便士,便立刻拿去存在储蓄银行里。储蓄银行又把这笔款子借给资本家,那些资本家恰恰要“雇用劳动者”,这就是说要掠夺贫民。一方面这个鞋匠又收了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做徒弟,这个穷人还以为要是五年以后他的孩子学成了手艺能够自谋生活,他自己便是很幸福的。

    同时这个鞋匠也没有因为雇了徒弟便受到损失。假若他的生意忙,他便要收第二个徒弟,后来又收第三个。渐渐地他又雇了两三个工人来——这自然也是贫民,他们每天做出值五先令的东西,然而只得到半克郎的工钱,便非常感激了。倘使这个鞋匠“运气好”,这就是说倘使他是一个很机敏又很卑鄙的人,他每天便可以从工人和徒弟的身上掠取一镑的钱,这还要超过他自己生产的东西的价值。他便能够扩充他的事业。渐渐地他就成了富翁了。他不感到生活必需品的缺乏了,也不必为日用的衣食而劳动了。他还要把他的小小的财产留给他的子孙。

    这便是人们常说的“经济致富,勤俭持家。”其实不过是掠夺贫民罢了。

    至于商业,似乎是在这规则以外的。有人告诉我们说:“有一个人从中国买了茶叶运到法国,在他的本钱之外,获得百分之三十的利益。他并没有掠夺过什么人。”

    其实这情形仍还是一样的。要是这个商人把茶包放在背上自己运过来,倒很好。在中世纪初叶通行的外国贸易方法确实是这样的,所以那时富人的财产并没有象现在这样多。中世纪的商人长途跋涉,冒险航海,所得的金钱却是很少,并且这微小的金钱也很不容易得到;他们并不是为着金钱的缘故才来做这种事情;他们爱旅行爱冒险的心还要胜过他们的爱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