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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印度文明(约公元前600-前200年)(2/2)

,大体是沿着马德拉斯所在的纬度一线,横贯印度半岛东西海岸。也许在公元前4世纪时孔雀王朝的前任难陀王朝已经达到了这条边界。

    我们对阿育王统治情况的了解相对来说较为丰富。这在一定程度上来源于阿育王自己的铭文,一定程度上来源于较晚时期在锡兰写成的编年史。两种材料都不是客观的。这些编年史是以南传佛教(上座部)观点写成的,夸大了皈依佛教对阿育王的影响,既强调他从前的罪恶,又过誉他此后的虔诚。这一材料是半传奇性的,阿育王本人都不是他自己的公平见证人。但是,(在他的第十三大岩刻敕文中)他对自己在公元前260年征服羯陵伽的战争中引起的屠杀、蹂躏和苦难作了真实的记录,他真诚地对此感到悔恨。他是通过发动一场箕豆相煎的战争,将他的几个兄弟置于死地,而登上王位的,这一点可能也是确有其事(虽然这一材料来源于编年史而不是阿育王自己的记载)。在阿育王道德记录的另一方面,我们可以确信他所说的或关于他的很多事是真实的,这些事情为他增辉不少。

    例如,阿育王皈依佛教,是他对征服羯陵伽时犯下的罪恶心生懊悔的结果。此后,他再也没有发动战争。他没有去征服半岛南端的朱罗、潘地亚和克雷拉普特拉或毗邻岛屿锡兰来扩大自己的版图。他向独立的邻国一再保证,他没有侵略意图(第二独立敕文)。他在帝国疆界以外的行动由征服变为宣传佛教的“达摩”(第十三大岩刻敕文)。在公元前258到前225年间,他向希腊的5位统治者塞琉西的安条克二世(塞琉古一世的孙子)、托勒密二世、昔兰尼加的统治者马加斯、马其顿国王安提柯二世和伊庇鲁斯国王亚历山大派出了传教团(第二和第十三大岩刻敕文)。公元前250年左右,他向锡兰派去一个传教团(第二和第十三大岩刻敕文)。他还向大陆印度南端的独立民族派出了传教团。

    与大流士一世和琐罗亚斯德教的暧昧关系相比,阿育王对佛教的信奉是明确的。在巴布拉和鲁明代铭文中,他提到了佛陀的名字,在“分立敕令”中还干涉佛教僧侣制度(僧伽)的事务。他认为自己有义务维护这种制度的统一性。另一方面,他关心对“达摩”的鼓励和宣传。他对“达摩”的描述(第九和第十一大岩刻敕文,第二石柱敕文),更象孔子对道的描述,而不象佛陀对信徒的精神训练所作的明确规定,以及佛陀对行为戒令所依据的原则作出的明确阐述。而且,尽管阿育王与大流士一世和薛西斯一样有自己所信奉的宗教,他也象这两位波斯皇帝和他们的前任居鲁士二世一样,容忍臣民所信奉的一切宗教。在这方面他是非常审慎的(第十二大岩刻敕文、第六和第七石柱敕文)。他尤其关心的是确保臣民尊重婆罗门教和耆那教的僧侣,他们代表着当时能与阿育王自己尊奉的佛教相匹敌的两大宗教(第三、第四、第九、第十一大岩刻敕文;第七石柱敕文)。

    阿育王铭文的数量和分布范围充分显示了他狂热宣传其达摩观的诚意。坎大哈的铭文是用希腊文和阿拉米文两种文字写成的。希腊语是马其顿建立在波斯帝国领土上的国家正式语言,阿拉米语是已经灭亡的波斯帝国本身的正式语言。位于最西北部的阿育王铭文是用起源于阿拉米语的去卢文字母写成的,(直到波斯帝国即亚历山大推翻以前,这两个铭文所在的地区可能一直处于波斯统治之下)。其他铭文都是用婆罗米文字写成的。

    这种文字是婆罗门用来记载其礼拜仪式的文字。婆罗门使用的语言本是原始梵语,但阿育王用婆罗米文字来表达当时使用的起源于原始梵语的方言。他甚至用这种方言在南部刻写铭文,尽管那里的臣民使用的母语是达罗毗荼语而不是印欧语系语言。可能在阿育王时代,达罗毗荼语还没有形成文字,也许在阿育王的达罗毗荼语臣民中,有一小部分受过教育的人能够读懂北部臣民当时使用的印欧语系母语形式。

    那么,阿育工真的贯彻了孔雀帝国政策中的新方针吗?他在多大程度上取得了成功呢?似乎可以肯定,他在征服和吞并羯陵伽后再未发动过新的战争。他在国内外宣传达摩,将它作为行为的道德标准,这一点也是相当肯定的(他的铭文就是明证)。但他宣称(第四大岩刻敕文),他的措施有效地提高了臣民道德行为水平,对这一类说法我们却无法辨别真伪。我们也无从知道,他使帝国行政更加人道的努力是否取得了成功。

    他告诫他的官员,要对他统治下的众多臣民负起责任,要象护士对待孩子那样温柔地对待他们(第七石柱敕文,第一独立敕文)。他开创了,至少是恢复和保留了派遣巡游督导员的做法(第三大岩刻敕文);他自己也亲自出巡(第八大岩刻敕文;小岩石敕文);他还创立了一个新的官吏阶层,负责管理慈善基金、宗教教派,以及诸如植树、掘井、建立医院和兽医院的事务(第五大岩刻敕文,第七石柱敕文),并限制宰杀牲畜(第一、第二、第十一大岩刻敕文;第五、第六石柱敕文;坎大哈铭文)。但我们无从知道这些措施是否象他宣称的那样(第四大岩刻敕文、坎大哈铭文),在使他所继承的行政机器人道化方面成就斐然。法老阿肯那顿早已发现,正常运转的组织具有一种足以摧毁一个拥有绝对权力的统治者精心制订、倍加珍爱的计划的顽固力量。至少有两种迹象表明(第六大岩刻敕文;第一独立敕文),阿育王发现自己不那么容易及时了解情况,有效控制下属的行动。

    我们对孔雀政权的了解,大都来自一本至今留存的手册《政事论》。该书自称是考底利耶的著作,他是一位行政管理专家,据说当过王朝缔造者旃陀罗笈多的顾问和助手。但我们无法了解,在这部流传至今的著作中,有多少是考底利耶的作品,或者说,是否有哪一部分是他的作品。书中很多内容都包括后人的修订和补充。而且,即使我们推测其中有一部分是真的,也无法辨别这一部分是不是对具体实践的描述。也许它不过是一种学究气的反乌托邦,反映了一种未曾实现的“现实政治”观念。但是,如果《政事论》中确有描述孔雀王朝的实际做法的真实内容,它所显示的孔雀帝国,就是一个极权官僚的警察国家,对臣民的生活,包括他们的经济活动实行无所不至的残暴控制。《政事论》对孔雀政权的描述一定程度上在塞琉古政权驻华氏城(今巴特那)孔雀王庭的大使麦加斯梯尼所写著作的残篇中得到了证实。如果确实如此,孔雀政权就与波斯第一帝国及其马其顿人亚洲后继者塞琉西帝国的宽松政权不同,它可能象同时代埃及的托勒密政权那样具有效率,但也更加邪恶,尽管在这方面还无法与中国的秦国相比。

    如果真是如此,阿肯王使臣民的生活更加宽容的努力不可能取得多大成功,但阿育王和耆那教徒确实永远地提高了人们对非人类生命形式的关心程度。在今天的印度,不管是驯养的还是野生的鸟兽,仍是横冲直撞,无所顾忌,就是一个明证。这些动物自信对它们的造物伙伴人类没有任何恐惧,在22个世纪之久的经验中,它们一直是无忧无虑的。阿育王的臣民却可能没有从他的博爱主义中得到这么多的好处。孔雀王朝的官僚政权可能确实大大地摧毁了这位皇帝的打算。如果这样,这将十分有助于解释孔雀帝国之所以成为一个短命帝国的原因。

    孔雀帝国在公元前322-前232年的90年里,处于正常运转之中。它是从印度东海岸到直布罗陀海峡之间各地一系列主权国家中的大国之一,这些国家填补了某些政治真空。这些政治真空的产生,有些归因于亚历山大推翻波斯帝国的成功,有些则归因于亚历山大建立囊括旧世界全部文明中心的更大帝国计划的失败。这90年的政治统一和国内和平在印度历史上,至少在印度河文明毁灭以来的历史上是史无前例的。至少是在阿育王执政的最后30年中,一切有感觉的生命,包括非人类的动物所遭受的苦难在一定程度上由于一位统治者而得到了缓解,这个统治者铭记佛陀对减轻生命痛苦的关心,同情耆那教徒对一切非人类的生命形式所特有的柔情。但是,甚至在阿育王于公元前232年去世之前,孔雀帝国就已经开始显出分崩离析的迹象。在他死后,帝国开始发生分裂。公元前183年,它终于寿终正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