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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和价值:一九三二年—一九三七年(2/2)

专心致志地进行搜索。同样,缺乏哲学实践的人路过了草中藏有困难的所有地带。相反,具有哲学实践的人会停住脚,觉察到附近存在着他还看不见的困难。——对于懂得并具有哲学实践、知道存在困难并且知道在发现问题前需要探索多长时间的人来说,这是毫不奇怪的。

    巧妙隐藏的东西是很难找到的。

    据说宗教的明喻能在地狱的边缘移动。例如班(扬)的明喻。倘若我们在班的明喻上简单地加上:“所有的陷井,流沙、迷径都由道路之神没置,并且各种妖魔、小偷、强盗都由他创造”这段话,情况会怎样呢?当然,这不是班扬明喻的意义!可是,这种增加部分太明显了!对于包括我在内的许多人来说,这使这一明喻失去了它的力量。

    但是,如果这种附加受到——可以说——压抑,可以说那情况更会如此。如果在经常被坦率说出的话中,那就不一样:我在用它作为明喻,不过注意:它在此不适宜。你将不会感到受了骗,不会认为有人在玩弄诡计企图说服你。可以告诉某人,例如:“感谢上帝赐给你的恩惠,但不要抱怨不幸;因为,假如有个人即使你得到恩惠,又使你遭受不幸的话,你会这样做的。”生活的规则在各种生动的描写中被美化了,这些描写的作用仅能描述我们将做些什么事,而不能证明我们将做的事是合理的。因为只有当这些描写在别的方面也是适用时,它们才能提供合理的证明。我可以说:“谢谢这些蜜蜂吧,它们献出它们的蜜,就好象善良的人给你预备好了一样。”这种说法明白易懂,描述了我希望你如何行动。可是我不能说:“谢谢这些蜜蜂,看,它们多么好啊!”——因为它们等一会儿可能螫你。

    宗教说:这样去做!——那样去想!但是宗教不能证明它们是合理的。而且,甚至一旦它试图作这种证明时,它就会变得令人厌恶了;因为对于它提出的每个理由,都存在着一个有根据的对立理由。这样说更明白些:“这样去想,不管它如何使你感到吃惊。”或者:“你这样做吧!——无论你对它多么反感。”

    宿命论:这样描写最骇人听闻的苦难才是允许的——如此一来,它就含有大不相同的内容。可是出于相同的理由,也不允许有的人主张它是真理,除非他自己在极度痛苦中说起它。——它不仅仅是一种理论。——或者换个方式说:如果这是真理的话,也不是那种一看就能用言词表达的真理。它此叹息、哭泣更少理论的味道。

    在我们谈话的过程中,罗素会经常高叫,“逻辑是地狱!”——这完全表述了我们思考逻辑问题时具有的感觉;这指的是,它们的巨大困难,它们的坚固的和不稳的结构。

    我相信,我们这种感觉的主要原因是以下事实:每当出现新的语言现象时,这种语言现象追溯既往地说明,我们先前的解释没有作用。(我们感到,语言经常提出新的、不可能实现的要求;它使全部解释毫无作用。)

    不过,这是苏格拉底在给一个概念下定义时所遇到的困难。词的一种功用反复地出现,使它看起来与它的概念不一致,而这个概念是由词的其他功用所导致形成的。我们说:可那不是它的本来面目!一虽然它与其相仿!我能够做的一切是不断重复这些对话。

    《福音书》中轻柔地、平静地涌流的泉水到了《保罗的使徒书》中就泛起了渣滓。或者说我看是如此。也许正是因为我不纯洁,才使我从中读到污浊。这种不纯洁怎能不污染清白的事物呢?不过,我似乎在此看出人的情感,如傲慢和气恼,这种情感与《福音书》中的谦卑不和谐。他仿佛在此力主他的人。以此作为一种宗教姿态,这是与福音不相吻合的事情。我想问——但愿这不是亵渎——:“耶稣可能对保罗说什么?”不过对此的回答可能是: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呢?使你自己更诚实吧!在你目前的境地,你完全不可能理解可能是真理的东西。

    在《福音书》里——我看来如此——一切事物更少矫饰,更加谦卑,更加简单。你在那儿发现棚屋;你在保罗身上发现教堂。在那里,所有的人是平等的,上帝自己就是人。保罗的身上已经有等级,名誉,地位之类东西了。——这也许是我的鼻子告诉我的。

    让我们做人。——(我)从纸袋里掏出一些苹果。它们在里面放了很久。我不得不把许多苹果切掉一半,然后扔掉,后来,当我誊抄我写的一句话时,我发现后半句很糟糕。我马上把它看成了一个烂掉了一半的苹果。这是在我身上经常发生的事。我的道路上的每件事都变成了表现我当时的思想的图画。

    (这种思维方式有些女人气吗?)

    在从事这项工作时,我发现自己象一个徒劳无益地回忆一个姓名的人。我们在这种情况下说:“想别的事吧,你会记起来的”——同样,我曾经不停地考虑别的事情,以便让我所长期探索的事物出现在我的眼前。

    语言游戏的渊源和原始形式是一种反作用,只有它才使更加复杂的形式得到发展。

    语言——我要说——是一种提炼,“开始是行为”。

    克尔凯郭尔写道:如果基督教这样宽容和舒适,那上帝为什么在《圣经》中使天国和地狱共存,并且威胁要进行永恒的惩罚呢?——问题: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圣经》这样含糊呢?如果我们想警告某人注意可怕的危险,能否给他出个谜,谜底是警告的内容呢?一可是哪个会说《圣经》确实含糊呢?在这种情况下,“出个谜”难道不是关键吗?另一方面,难道更直接的警告一定会引起错误的结果吗?上帝要四个人详细叙述他的化身耶稣的生活,他们的叙述在各种场合都不一样,前后矛盾——然而能否说:重要的是,这种叙述不应超乎寻常地显得合情合理,从而不应被看作本质的、决定性的因素呢?。因此,不应该不适当地相信字面意义,精神可能接受它的应得权益。譬如,你可能见到的东西却不可能由甚至第一流的、精确的历史学家予以描述。所以,平庸的叙述就足够了,它甚至被优先对待。因为这种叙述也能告诉你你想被告知的事情。(大概在这个方面,平庸的舞台背景可能比复杂的舞台背景更出色,画上的树可能比真正的树更出色,——因为它们可以转移对于重要事情的注意力)。

    圣灵将本质的、对于你的生活是本质的东西赋予这些言词。其要旨是,你只应该清晰地看见在这种展现中清晰地出现的事物。(我不能肯定这在克尔凯郭尔精神中的精确程度。)

    在宗教中,每种程度的虔诚必然有适当的表达形式。这种形式对于较低的程度没有任何意义。在较高程度上有——定意义的教义对于仍然处于较低程度上的人来说是毫无用处的。这种人只能错误地加以理解,所以这些言词对于他们没有作用’。

    比如,按照我的程度,保罗的宿命论教义只是邪恶的胡话,是违背宗教的。因此,它不适合于我,因为我所得到的这幅画的唯一用途是一种错误的用途。如果说它是一幅好的、神圣的画,那只是对处在完全不同程度上的人而言的,这种人在他的生活中使用这幅画的方式,与我的可能的方式绝然不同。

    基督教没有基于历史的真实之上;可是,它向我们提供了(历史的)叙述;它讲:现在去信仰吧!不过,不要以适合历史叙述的方式去相信这种叙述,相反:在任何情况下,相信你所能做的、仅仅作为生命的结果的事情吧!你在这里听到了历史叙述,但决不能象对待其他的历史叙述一样来对待它!要使它在你的生活中占据不寻常的地位。——对此不存在自相矛盾的事。

    没有人能够诚实地说他自己是废物。因为如果我说了,尽管它在某种意义上是真实的,但这仍然不是他人据此可以识破我的真相,否则,我或者会发疯,或者会改变自己。

    听起来很奇怪;从历史角度看,可以证明《福音书》中的历史记述是虚假的,可是信仰并不因此失掉什么:不,因为它涉及‘普遍的理性真理”!再则,因为历史证明(历史证明的把戏)与信仰没有关系。人们虔诚地(热爱地)抓住这种启示(福音书)。这理所当然地刻划了“奉为真理、而非别物”的特征。

    信仰者与这些叙述的联系,既不是他与历史真实(可能性)的联系,也不是它与“理性真理”所构成的理论的联系。有这样的事物。——(甚至对于我们称之为杜撰的不同物种,我们也抱有完全不同的态度!)

    我读到,“除了圣灵以外,没有人可以说耶稣是上帝。”这是事实:我不能称他为上帝:因为这对于我来说等于什么没有说。我可以称他为“完人”,甚至“神”——或者说,他被人如此称呼时我能够理解;但是我不能有意吐出“上帝”这个词。因为我不相信他将会审判我;因为那对于我等于什么没说。只有我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时,这个词对我才有一定意义。

    甚至什么能使我相信耶稣的复活呢,似乎我在玩弄思想。——假如他没有由死复生的话,他将如其他人一样在坟墓中腐烂。他已经死了和腐烂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只是一个和旁人无异的教师,并且不能再帮助旁人了。我们又成为孤苦零丁的孤儿。所以,我们只好用才智和推想使自己得到满足。我们正在一种地狱之中,在那里,我们只能做梦,梦似乎根源于天国,是天国的一个部分。如果我确实得到拯救的话,——我所需要的是肯定——不是智慧、梦和推想——这种肯定就是信仰。信仰是我的心灵,我的灵魂所需要的,而不是我的远见卓识所需要的。并不是我的抽象的头脑必须得到拯救,而是我的具有情感的、似乎有血有肉的灵魂必须得到拯救。或许可以说:只有爱才相信复活。或者:正是爱才相信复活。可以说:重新获得的爱更相信复活;甚至对复活坚信不移。与怀疑相对立的,

    好象是赎罪。对此坚信不移一定会导致对这种信仰坚信不移。这意味着:首先你必须赎罪,坚持不懈地赎罪(不断地赎罪)——之后你将发现,你对这种信仰坚定不移。所以,只有当你不再站立在尘世上、而且把你自己悬挂在天上的时候,这种情况才会出现。假如你将来能做你现在还不能做的事情,那末一切事物都会不一样,而且会“毫无疑问”。(悬挂着的人看上去和站立的人一样,然而他的内部力量的交互作用却完全不同,因而他的举止完全不同于站立的人。)

    关于你,你不可能写出比你本人更真实的东西。这就是描写你本人和描写外部对象两者之间的差别。你从你自己的高度描写你自己。你没有站在高跷上或楼梯上,而是光着脚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