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一卷:71-90(1/2)

    七一

    我们所拥有的科学大部分来自希腊人。罗马的、阿拉伯的或后来的作者们所增加的东西是不多的,也没有多大重要性;而且不论所增加的是什么,也是以希腊人的发现为基础。③现在且看,希腊人的智慧乃是论道式的,颇耽溺于争辩;而这恰是和探究真理最相违反的一种智慧。这样看来,诡辩家这一名称,虽为那些愿被认作哲学家的人们轻蔑地抛回而转敬给古代修辞学者高嘉斯(Gorgias)、④蒲鲁台高拉斯、喜庇亚斯和普拉斯(Polus)等人,实也大可适用于这类人全体,包括柏拉图、亚里斯多德、齐诺(Zeno)、①伊壁鸠鲁(Epicurus)、②笛欧弗拉斯塔斯(Theophrastus)③和他们的继承者克里喜伯斯(chrrysippus)、④卡尼底斯(Carneades)⑤以及余人在内。这两群人的不同之处仅在:前者是漫游的、图利的,往来于各城市之间,挂出他们的智慧来出售,并且收取价钱;而后者则高自位置、,表现尊严,有固定的寓所,开设学校来讲授他们的哲学而不收取报酬。这两种人在其他方面虽不相等,却同是论道式的,同是把事情弄成争辩,同是树立哲学宗派以至异端邪说而为之哄斗;所以他们的学说大部分只是(如戴昂尼夏斯[Dionysius}对柏拉图嘲笑得很对的说法)“无聊老人对无知青年的谈话”。⑥但是较早的希腊哲学家们,如安庇多克里斯、安那撒格拉斯、刘开帕斯、德漠克利塔斯、帕米尼底斯、赫拉克利泰、忍诺芬尼斯(Xenopha

    nes)、①弗罗劳斯(Philolaus)②以及其余诸人(至于毕达哥拉斯,我把他当作一个神秘主义者置而不论),③以我们所知,则都不曾开设学校;而是较沉默地、较严重地和较单纯地——也就是说,带有较少的虚矫和炫示的意味——投身于对真理的审究。正因如此,所以照我看来他们也是比较成功的;不过他们的事功却在时间进程中被那些有较多东西来投合流俗能力和嗜好的琐屑之辈所掩蔽了:时间有如河水,总是把轻的、虚胀的东西流传给我们而任有分量的东西沉没下去。④但尽管这样,他们也仍未能完全免于他们民族的通病,他们还是过多地倾倒于野心和虚荣,要建立宗派以哗众取宠。而真理的审究如竟歪到这类细事方面去,那就不能不令人绝望了。这里还有一层也不可略而不论,那就是如埃及僧侣给希腊人下的考语,或毋宁说是一种预言,所说:“他们永远是孩子,既无知识之古,也无古之知识”。⑤的确,他们真是具有孩子的特征,敏于喋喋多言,不能有所制作;因为他们的智慧是丰足于文字而贫瘠于动作。这样看来,从现行哲学的源头和产地看到的一些迹象是并不好的。

    ③

    弗勒评注说,这种责备是过分了。我们至少可以说,罗马人一定发明了一些机械性方术,才能建造那样大的道路、水渠、桥梁和大剧院等,阿拉伯人则发明了现在使用的数字、代数、蒸馏法;在医药学方面亦有贡献;而化学的研究亦是由他们开始的。

    —— 译者

    ④

    高嘉斯(公元前约四八○至三七五年),生于西西里(slcl1r),长居雅典著名的演说家、修辞学家和哲学家,是诡辩派的重要代表之一。——译者

    ① 古希腊哲学家(公元前三四一至二七○年);创学于雅典,称伊壁鸠鲁学派(EpicureanSchool);他认为求乐是人生的自然目的,而心灵方面的愉快远高于物质方面或感官方面的享乐。——译者

    ② 古希腊哲学家(公元前约三四○至二六五年);创学于斯多阿(Stoa),称斯多阿学派(StolcSchool),其说以遵奉理性,苦乐无所动于中为主。——译者

    ③

    笛欧弗拉斯塔斯(公元前三七○至二八七年);亚里斯多德的大弟子和继承人:著作甚富,以《论人的性格》一篇为最著。——译者

    ④

    克里喜伯斯(公元前二八○至二○九年);继克林席斯(Cleanthcs)之后为斯多阿学派的领袖。——译者

    ⑤ 卡尼底斯(公元前约二一五至一二五年);继阿斯西老斯之后为新学园派的领袖。——译者

    ⑥ 克钦指出,这里提到的是老戴昂尼夏斯(戴昂尼夏斯父子两个,都是Syracuse

    的暴君):他和柏拉图的会见以及他所说的这句话,见狄欧坚尼莱遏夏斯所著《哲学家传记》第三卷第一八章。——译者

    ①

    古希腊哲学家(公元前约五七○至四八○年)。他考查自然现象,认为凡有生物都有一个根源,植物和动物各有其自然的根源。据称他曾说过这样几句话:“爱休脖亚(Ethiopia)人的神是黑皮肤、扁鼻子;斯瑞斯(Thrace)人的神是好看的、蓝眼睛的!假如牛会绘画,它们的神就会是牛。”——译者

    ② 毕达哥拉斯学派后期学者之一。——译者

    ③ 参看一卷六五条和脚注。——译者

    ④

    克钦指出,以轻浮重沉的现象比拟学术真理的存废,是一个荒唐的谬误:而培根似乎颇欢喜这个论据,在一卷七七条中又这样说,在“AdvancementofLearning”和“FllurnLabyrinthl”两书中亦有此说,——译者

    ⑤ 这句话出于柏拉图对话集中“Tilnaeus”一篇。

    七二①

    时间和年代的特性也不比国度和民族的特性给出较好的迹象。因为在那个时期,人们无论对于时间或地方都仅有一种狭窄而贫弱的知识,这乃是最坏的一种情况,特别是对于那些把一切寄托于经验的人们。回溯至千年以上,他们就没有配称为历史的历史,而只有一些古代的寓言和传闻。至于说到世界的方域和地区,他们则仅知道一小部分;他们笼统地把一切在北方的人都称为塞西人(Scythians),②把一切在西方的人都称为塞尔特人(Celts);③他们对于非洲南至伊西奥庇亚(Aetniopia)以外,对于亚洲东至恒河(Ganges)以外,就一无所知;关于新世界各地,他们所知就更少了,甚至在道听途说中或较有根据的传闻中都不曾听到过;还不止此,世界上有多种气候和地带,有无数民族呼吸生活于其中,这在他们竟称为是不可居的;至于象德谟克利塔斯、柏拉图和毕达哥拉斯诸人的游历,①实在不过是一种郊外散步,说不上什么长程旅行)可是在他们却作为壮举来谈说了。另一方面,在我们的时代,新世界的许多部分以及旧世界的各方的界限都是已经知道的了,我们的经验库藏也增加到无限的数量。这样说来,如果我们(象占星家一样)从那些哲学体系的出生年月抽取一些迹象,那对它们是推算不出任何伟大之处的。

    ① 参看一卷人四条。——译者

    ②

    古时所谓塞西(scythia)地方,包括欧洲东南部以及亚洲西部迄东这一大片地区,住在这区域里的人有许多种族,统称为塞西人。——译者

    ③在史前时代,欧洲西部曾两次为雅利安(Aryan)各族所侵入,现在把这些移民统称为塞尔特人。——译者

    ①

    克钦注明,德谟克利塔斯曾游历到亚洲大部分,有人说他甚至到过印度和伊西奥庇亚。柏拉囹只到过西西里、埃及和塞伦尼(Cyrene)。毕达哥拉斯则到过埃及、亚拉伯、弗尼夏(Phoenicla)、巴比伦,可能还到过印度。——译者

    七三

    在所有迹象当中,没有比从果实方面看到的迹象更确实或更显赫的了。因为果实和事功可说是哲学真理的保证人和担保品。现在且看,从希腊人的所有那些体系当中,以及从它们所衍出的各别科学当中,过了这么多年,竟指不出一个实验是趋向于救济和嘉惠于人类情况的,也指不出一个实验是真可归功于思考和哲学理论的。塞尔萨斯(Celsus)②坦白地和聪明地承认了这一点,他告诉我们说:医学的发现,其实验部分是在先的,此后人们才去对它作哲学的研究,才去追求并赋以各种原因;而不是经由相反的过程,不是由哲学和对于原因的认识引到其实验部分的发现和发展的。①这样看来,在埃及人以神圣的尊荣和礼仪所崇报的那些发明家当中畜类的偶像竟多于人的偶像,这就并无足怪了;这是因为畜类以其自然本能曾做出了很多发现,而人们以其理性的讨论和结论则很少有所发现或完全无所发现。

    ②

    塞尔萨斯是奥古斯塔(Augustus)时代(或者稍晚)的罗马名医。他遵循希波克拉特的方法,观察和注视自然的动作,予以规限而不加以违反。著有《论医》(“De

    Mediclna”)一书,为研究古代医学的宝贵资料。——译者

    ①

    这段话,塞尔萨斯并不是作为他自己的意见来说的;相反,他是在表述医学方面的经验学派所抱持的见解,而这恰是他所反对的。培根在他的著作中有好几处重复了这种引述上的错误。

    化学家们的努力诚然亦产生了一些果实,②但这乃是偶然产生的,顺路产生的,或是由于象机械学所做的那样把一些实验加以变化而产生的,而不是由任何方术或理论所产生的。因为他们所规划出的理论,与其说是帮助实验,毋宁说是搅乱它们。至于那些从事于他们所谓自然幻术的人们,也只能拿出极少的发现来,而那又是很肤浅和象是骗人的。这样看来,正如在宗教方面我们受到警告要以行为来表示自己的信仰,同样,在哲学方面我们也应当依照相同的规则要以果实来评判学说体系;而假如这体系是不出产果实的,我们就应当宣告它毫无价值,特别是当它不仅不产生葡萄和橄揽等果实反倒带有争执、辩论之荆棘和蒺黎时,我们就更应当作这样的宣告。

    ②

    克钦指出,他们已经发明了酒精、硝酸、硫酸、挥发性碱,火药和其他一些东西;这虽然还不能与近代化学的发明相比,却已是不可轻视的了。——译者

    七四

    我们还要从哲学体系和各种科学的增长与进步这一方面抽取迹象来看。凡建筑在自然上面的东西都会生长和增加;凡建筑在意见上面的东西则只有变化而无增加。因此,那些学说假如不是象一棵植物扯断了根,而是保持紧密连接于自然的胎宫并继续从那里吸到营养,那么就不可能发生如我们现在所看到的两千年来的经过情况,就不可能是:各种科学都停立在原来的地方而几乎原封不动,不仅没有显然可见的增长,而且相反,只在最初创立者手中繁荣一时之后随即衰落下去。且看各种机械性方术,由于它们是建筑在自然上面和经验之光上面的,就有着相反的情况,它们(只要一天保持其通俗性)是一贯在繁荣着和生长着,仿佛其中有一种生命的气息;它们起初很粗糙,然后又便利些,后来又得到润饰,是时时都在进步着的。

    七五

    还有一个迹象(这与其称作迹象,毋宁说是证据,而且是所有证据中最有力的一个),就是人们现所追随的那些权威人士们的自供。即使那些勇于自信而为一切事物订立法则的人们,当其在比较心沉气静的状态时,也常常抱怨自然之隐微,事物之难知以及人心之疲弱无力。假如他们止于说到这里,那么,固然有些秉性怯弱之辈会被吓倒而不再前进搜求,却亦有些比较热情而富有精神的人们会更激奋起而勇往直前。但他们尚不甘于仅为自己解嘲而已,他们还进而认定,凡在他们自己或者老师的知识所及之外者都是根本在可能界限之外,并且好象是根据着他们方术的权威来宣告那是不可解或不可能做的;这样,他们就最擅断地和最无分际地把自己之无力发现转为对自然本身的诬告,转为对世上余人的绝望。那个尊奉不可解论为主义而判处世人于永久黑暗的新学园派就是由此而来的,那种认定法式①或事物的真正区别性,(那事实上就是单纯活动的法则)为人力莫及、不能找出的见解也是由此而来的。由此而来的还有关于活动和动作部门的一种见解,认为太阳的热和火的热在种类上大有区别,——唯恐人们会想象到能够借火的动作来演出和形成什么有闲自然作品的东西。由此而来的还有一种概念,认为人的工作仅仅是去组合,至于混合工作则非自然莫属,②——这又是唯恐人们会向技术要求什么能够产生和改变自然物体的力量。这样说来,从这个迹象来看,人们大可得到一种警告,不要把自己的前程和劳力混缠于那些不仅令人感到绝望而且自趋于绝望的教条。

    ①

    这里所说的法式是培根式的法式,与一卷五一条所否定的法式完全不是一回事。参看前条和脚注。——译者

    ②

    这是指该伦而言,他在《DeNaturalisbtlsFacultatibIJs》一文中曾把自然内在的形成力量与方术外加的动作对立起来。参看一卷四条,培根在那里肯定了他在这里所否定的这同一命题。

    七六

    另有这样一个迹象,也不应略而不论,这就是:以前在哲学家中间曾存在过这样大的分歧以及这样五花人门的学派,这一事实就充分表明了那由感官到理解力的路径不是画定得很精细,而哲学的共通的基础(即事物的性质)则被割切而碎裂成这样许多含糊而繁复的谬见。这些时,关于第一性原则和整个体系上的意见分歧虽已大部分消灭,但在哲学的一些部分上仍存在着无数问题和争执。由此就可清楚地看出,无论在那些体系本身当中,或是在论证的方式当中,都没有任何准确的或健全的东西。

    七七

    一般意见认为,关于亚里斯多德的哲学无论如何总是有着很大程度的一致同意了。因为在它一经发表之后,旧哲学家们的体系即告衰亡,而其后也没有更好的东西出现;这样,它就象是规建得非常之好以致能收前后两代于扈从之班。对于这种见解,我要有所答复。首先,一般所谓随亚氏著作问世而旧体系即舍消亡之说根本就是一个错的观念;事实是此后很久,甚至直到西塞罗(Ci

    cero)时代以及其后若干年,旧哲学家们的著作还是依然无恙的。①只是到了以后,当野蛮人泛滥到罗马帝国使人类学术遭到沉溺之祸的时候,亚里斯多德和柏拉图的体系乃象几块较空、较轻的船板飘浮于时间的浪头而独获保存下来,至于说到众皆同意一层,如果我们更明锐地深查一下,则人们也是受了欺檬的。因为真正的同意乃是各种自由的判断通过恰当的考验而归于一致。而人们对于亚里斯多德的哲学的同意却绝大多数是出于先入为主的判断和依于他人的权威;所以这只是一种苟从与附合,而说不上是同意。再说,即使那是一种真正的和广泛的同意,我们也不应把同意当作可靠的和坚固的证实,相反,它事实上只是一种强有力的臆断。而在一切测断当中,尤以在知识问题上(神学除外,政治也除外,因为那里有投票权)①而以同意为根据的测断为最坏;因为,如我以前所说,凡能取悦于众的东西只是那打动想象力或以普通概念的锁链来束缚理解力的东西。②因此,我们正可恰当地把弗雄(Phocion)关于道德问题的话语移用于知识问题上来说:人们如果得到群众的赞同和喝彩,就应当立刻检查自己可能已经犯了什么错误。③这样看来,这个迹象可以说是最为不利的一个了。

    ①

    克钦指证说,不仅培根所喜爱的较早的希腊哲学家们的著作存在无恙,就是斯多阿学派和伊壁鸠鲁学派的著作也存在无恙,还有新柏拉图派的著作亦是这样。——译者

    ①

    培根的意思不是说,在神学问题和政治问题上多数票就一定正确有效;他只是说,从事情的性质来看,在那些问题上,以同意作为论据这一点,比在纯粹学术问曰上更有分量。(关于在神学问题上进行投票这一点,克钦指出,培根无疑是指某些教会会议靠参加者投票来对教义问题和纪律问题做出决定这种情况而言,甚至象尼斯会议(CouncilofNice〕就是用多数表决来肯定真正信条以反对阿吕亚斯主义[Arianlsln〕的。——译者)

    ② 参看一卷二八条。——译者

    ③

    弗雄是古时雅典的一位将军和政治家,反对雅典的民主制,这里所引述的这句话出于波鲁塔克(Plutarch)所著《伟人列传》中的弗雄传。——译者

    以上七节所论是从现行哲学和科学的根源、果实、进步、创始人的自供以及一般人对它们的同意等等几点来看它们的迹象,表明它们的真理性和健全情况都不是良好的。①

    ①

    这几句话在原本[克钦注本〕和英译本都是接排在上句之后,并未分节;这样分节,是译者根据文义和结构,为醒目起见,擅自处理的。——译者

    七八

    现在要进而说明这些错误所以产生以及它们所以经历这多年代而长久存在的原因;这些原因很多而且都是很有力的。说明了这点,人们就会不再诧异怎么我所提出的这些考虑迄今不曾为人所注意;而唯一诧异的只在它们怎样又在今天终于进入了某个人的头脑而成为其思想的主题;这在我自己说来,我老实地认为只是某些可喜机缘的结果而非由于我的才具有任何优越之处,只是时间的产物而非智慧的产物。②

    ② 参看一卷一二二条。——译者

    现在且说,第一点原因,所谓那么多的年代,假如认真地秤量一下,就收缩到一个很小的范围。在人们的记忆和学术所展延到的二十五个世纪之中,我们好不容易才能拣出六个世纪是丰产科学或利于科学的发展的。因为在时间中和在地域中一样,也有荒地和沙漠。算来只有三次学术革命也即三个学术时期是可以正经算数的:第一期是在希腊人,第二期是在罗马人,第三期就在我们也即西欧各民族了;而这三期中的每一期要算有两个世纪都还很勉强。至于介乎这三个时期中间的一些年代,就着科学的繁荣成长这一点来说,那是很不兴旺的。无论阿拉伯人或者经院学者们都提不到话下,他们在这些中间时期,与其说是对科学的分量有所增加,毋宁说是以大堆论文把科学磨损得象一条蹂躏了的道路一样。这样看来,科学进步之所以如此贫弱,首先可以恰当他说是由于过去有利于科学的时间很为有限之故。

    七九

    第二点,还有一个从各方面呈现出来的重大原因,就是,即使在人类智慧和学术最发达(假如真可算是发达的话)的那些时代里,人们也只以最小部分的苦功用于自然哲学方面。而其实正是这个哲学才应被尊重为科学的伟大的母亲。因为一切方术和一切科学如果被拔离了这个根子,则它们纵然被打磨、被剪裁得合于实用,却是不会生长的。①现在且看,大家都知道,自从基督教取得信仰,力量强大以来,绝大多数的才智之辈都投身于神学去了;最高的报酬都施于这个事业,各种各样的帮助也都极其丰富地提供给这个事业;这种对于神学的专注主要地占据了属于我们西欧人士的那历史的第三阶段或时期;而就在此时文献亦正开始兴盛,宗教的争论也正开始兴起,这就又加强了这种情况。另一方面,说到前此一个时期,即以罗马人为主体的第二时期,那时哲学家们的思考和劳力主要是使用在和消耗在道德哲学上面(道德哲学之对于异教徒,就如神学之对于我们一样)。并且,在那些时候,最优秀的才智之士又普遍投身于公共事务之中;这是因为罗马帝国的广度需要大量的人去服务。至于再说到希腊时期中自然哲学看来算是最发达的年代,那只不过是短短一瞬的时间;因为在早期,所谓七哲,①除泰利斯(Thales)②外,都是投身于道德学和政治学的;而在后期,当苏格拉底把哲学从天上拉到地上以后,③道德哲学就更空前地流行,从而使人心对自然哲学背离得愈远了。

    ① 参看一卷七四条。——译者

    ① 希腊七哲是:(一)梭伦(Solon),他的格言是”认识你自己”:(二)契罗(Chilo),他的格言是“考虑结局”,(三)泰利斯,他的格言是”凡有担保的人就是稳固的人、(四)毕亚斯(Bias),他的格言是“多数人是坏的”;(五)克留勃拉(Cleobulus),他的格言是“避免极端”;(六)庇塔喀斯(Pittacus),他的格言是”紧捉时机”;(七)勃吕安德(Periander),他的格言是“在勤劳努力面前没有不可能的事”。——译者

    ② 泰利斯(公元前第六世纪),希腊哲学家,属米勒塔学派(MilesianSchool)。据说他曾预言到公元前五八五年五月二八日的日食,据亚里斯多德称述,他首先提出了宇宙有一种单一的物质元素的设想,并且说那就是水。——译者

    ③

    克钦指出,这话出于西塞罗所著“DlsputationesTuscalanae”一书第五卷第四章第十节。——译者

    还不止此,即使在自然研究发达的时期,由于人们的无谓争论和夸炫新意,也使得那个时期本身败坏而无结果。

    这样看来,在那三个时期当中,自然哲学在很大程度上不是被人忽视,就是受到阻碍。我们既已看到这点,那么,对于人们之不会在其所不注意的事物上面做出什么进展也就不必感到诧异了。④

    ④ 这几句话在原本和英译本都未分节;这样分节,是译者擅自处理的。——译者

    八○

    此外还须添述一个原因,就是:自然哲学即使在对它注意的人们中间,特别在那后两个时期,也始终不曾拥有一个摆脱一切而全力从事的研究者(除开某个在僧房中从事研究的僧侣或某个在别墅中从事研究的士绅),①而一直是被仅仅当作通到其他事物的便道或桥梁来对待的。这样,这个伟大的科学之母就因横来的侮辱而被贬黜到仆役的职务上,只去伺候医学或数学的业务,也只去以一种打底子的染料来浸染幼稚而不成熟的智慧,使它以后更适于接受他种色染。实在讲来,除非把自然哲学贯彻并应用到个别科学上去,又把个别科学再带回到自然哲学上来,那就请人们不必期待在科学当中,特别是在实用的一部分科学当中,会有多大进步。因为缺少了这个,则天文学、光学、音乐学、一些机械性方术以及医学自身——还不止此,人们将更觉诧异的是连道德哲学、政治哲学和逻辑科学也都在内——一并都将缺乏深刻性,而只在事物的表面上和花样上滑溜过去。因为这些个别科学在一经分了工而建立起来之后,已是不再受到自然哲学的营养的了;而其实,自然哲学从它对于运动、光线、声音、物体的结构和装配以及人的情感和理智的知觉等等的真正思辨当中,是应当能够抽获对个别科学灌注新鲜力量和生机的方法的。这样看来,科学既已与它的根子分离开来,则它之不复生长也就毫无足怪了。

    ①

    克钦指出,前者无疑是指在牛津书斋中的罗杰·培根,后者或许是指笛卡儿(Descartes)。

    八一

    科学过去之所以仅有极小的进步,还有一个重大的、有力的原因,就是下面这点。大凡走路,如果目标本身没有摆正,要想取一条正确的途径是不可能的,科学的真正的、合法的目标说来不外是这样:把新的发现和新的力量惠赠给人类生活。但对于这一点,绝大多数人却没有感到,他们只是雇佣化的和论道式的;只偶然有智慧较敏、又贪图荣誉的工匠投身于新发明,而他这样做时多半是以自己的财产为牺牲。一般说来,人们绝无以扩增方术和科学的总量为己任之意,所以即在手边已有的总量当中,他们所取和所求的也不外那对他们的演讲有用,能使他们得利、得名或取得类此便宜的一点东西。即使在大群之中居然有人以诚实的爱情为科学而追求科学,他的对象也还是宁在五花八门的思辨和学说而不在对真理的严肃而严格的搜求,又即使偶然有人确以诚意来追求真理,他所自任的却又不外是那种替早经发现的事物安排原因以使人心和理解力得到满足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