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六篇 道德与宗教 第一章 道德(1/2)

    关于世界上各民族如何对待人生的最高目的、上帝、美德以及永生不朽的问题,人们可以研究到某种程度,但绝不能对它们作绝对的严密和准确的比较。我们在这些问题上的证明似乎显得越清楚,我们就必须越发谨慎,以免做出不适当的假定和草率的判断。

    当涉及到我们对于道德问题的判断时,这句话更是特别正确的。要指出在不同的民族中间的许多对比和细微的差别或许是可能的,但要想对它们做一个整体的比较而定出孰优孰劣,我们人类还没有这种洞察力。关于一个民族的性格、道德心和罪恶的最后的真实情况永远是一个秘密;只要是谈到一个民族除了缺点还有另外一面,作为特点甚至作为美德而重现这一理由就是如此。对于那些喜欢对整个民族做全面谴责的人们我们可以不管。欧洲各民族能够互相虐待,但幸而没有互相审判。一个以它的文明,它的成就和它的命运与现代世界的整个生活交织在一起的伟大民族,是能够把它的拥护者和它的攻击者置之不理的。有没有理论家的赞同它也能照样生存下去。

    因此,这下边所谈的不是判断,而是若干年来研究意大利文艺复兴心得的一系列旁注。它们的价值却更受到限制,因为大部分涉及的是上层阶级的生活,关于这种生活我们在意大利远比在那个时代的欧洲任何其他国家所知道的都更为详细。但是,荣名和丑行虽然在这里比在别处都更为突出,我们却并不能因此而对于意大利人民做出恰当的道德鑑定。

    什么样的眼光能够看穿决定民族性格和命运的奥秘呢?能够看穿先天的才能和后天的经验交相构成一个新的整体和一个生机活泼的天性的奥秘呢?能够看穿即使是初看来会认为是最新颖的那些聪明才智,事实上却发展得晚而缓慢的奥秘呢?谁能说出,十王世纪以前的意大利人是不是在他的整个存在中具有后来为他所特有的那种变通如意的活动性和确实性——那种能够用语言或形式来体现他所处理的任何东西的能力呢?如果对于这些问题找不到答案,我们怎么有可能判断那些无数的和无限曲折的道路呢?通过这些道路,性格和智慧是不断地互相发生着影响的。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法庭,它的声音就是我们的道德心;但是对于民族来说,还是让我们收起这些概括性的论断吧。一个看来已经病人膏肓的民族也许一治即愈,而一个看来很健康的民族,也许在它的内部带有已经成熟了的死亡病菌,只要危险时刻一到,它们就会从隐藏的地方冒出来。

    在十六世纪初,当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化已经达到了最高峰,而同时这个民族的政治上的衰败看来已经不可避免的时候,有些严肃认真的思想家已经看到了这种衰败和流行的道德堕落之间的关系。一个循规蹈矩的道德家在每一个时代里都认为自己有责任来反对当时的邪恶行为;但并不是这样一个道德家,而是马基雅维里,在他的一部考虑最周密的著作里公开地说:“我们意大利人较之其他国家的人更不信奉宗教,重**。”另外一个人大概曾经这样说过:“我们在个性上已经得到了高度的发展;我们已经突破了我们在未发展的情况下看来很自然的道德的和宗教的限制;我们轻现外部法律,因为我们的统治者不是正统合法的,而他们的法官和官吏都是坏人。”马基雅维里补充说:“因为教会和它的代表们给我们树立了最坏的榜样。”

    我们是不是也要补充说:“因为古代文化在这方面所发生的影响是不利的”呢?这种说法只能很有保留地被接受。对于人文主义者来说,它可能是正确的(见本书第272页以下),特别是牵涉到他们生活的放纵方面。对于其余的人来说,它或者可以说有些接近于正确,那就是在他们熟悉了古代文化之后,他们以对于历史上伟大人物的崇拜代替了圣洁——基督教的生活理想(第二篇第三章)。所以我们能够理解:这很容易诱使他们把那些过错和恶行看作是无足重轻的事情,他们的英雄人物尽管有这些过错和恶行但仍是伟大的。他们自己或者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因为如果要求我们来引证任何关于这个问题的原则性的主张,我们仍不能不求助于象保罗·乔维奥那样的人文主义者。他原谅吉安加利佐·维斯康提的伪证罪,而吉安加利佐是通过这个伪证罪才能按照尤里乌斯·凯撒的榜样来建立一个帝国的。伟大的佛罗伦萨历史家和政治家从来没有卑屈地援引旧例,而他们的行事和判断之所以看来具有古风,那是因为他们的政治生活的性质必然在他们身上培养起一种和古代文化有某种相似之点的思想方式。

    尽管如此,但不能否认的是:意大利在十六世纪初已经发现它自己处于一种严重的道德危机中间就是最好的人也逃脱不掉的。

    我们可以先简单地谈一谈在当时成为反对邪恶的坚强的堡垒的那种道德力量。那时有高度才能的人想要从荣誉感里找到它。这是一种道德心和利己主义的莫明其妙的混合物;它常常在一个无论是否由于自己的过错而失去了信仰、爱情和希望的近代人身上残存着。这种荣誉感和很多的自私自利和很大的邪恶不相矛盾,并且可能是可惊的幻想的牺牲者;尽管如此,但是,品性遭到破坏后所留下来的一切高贵成分可能还在它周围存在,并且从这个源泉还可以汲取新的力量。它已经在一个远比通常所认为的更为广泛的意义上,成了我们自己这个时代有教养的欧洲人心目中的一个对于行为的检验标准;许多仍然坚持宗教和道德的人们。在他们做出他们生命中最严重的决定时,是不自觉地为这种感情所支配着的。

    要说明古代的人怎样也以一种特殊的方式体验着这种感情,和以后在中世纪里,一种特殊的荣誉感怎样成为一个特殊阶级的标志,这不在本书的范围以内。我们也不能在这里和那些认为动力是道德心而不是荣誉的人们争论。如果真正是道德心,那的确是更好和更可贵的;但是,因为我们必须承认:即使我们的比较高尚的决心也是从“或多或少由于私欲而变得黯淡了的道德心”产生的,所以最好是用恰当的名字来称呼这个混合物。在论述这个时代的意大利人时,自然不一定能够很容易地把这种荣誉感和对于名誉的渴求区别开来,前者固然是易于转变成为后者的。但是这两种感情基本上还是不同的。

    在这个问题上是并不缺少证人的。这里可以引用一个说话坦率的人的话以代表其余的人的意见。我们在最近出版的圭奇阿尔狄尼的《箴言》里读到:“一个极端重视荣誉的人,在他所从事的一切事情上都能成功,因为他既不怕困难、危险,也不拍损失;我在我自己的身上发现是这样的。并且可以把它说出来和写出来,空虚而没有生气是那些没有荣誉感作为他们的动机的人们的事。”有必要在这里附带说明的是:从我们所知道的关于这位作家的生活来看,他这里所说的只能是荣誉而不是名誉。关于这个问题,拉伯雷或者比任何意大利人都说得更清楚。我们的确并不是愿意在这里引用他的话。这个伟大的奇怪的法国人所给我们的关于文艺复兴的图画是既没有生气也不美的,但是他对于在德廉美修道院里的一种理想情境的描写作为历史证据却是明确的。在谈到他的自由意志修道会的男女会员时,他告诉我们下边这些话:“他们的规则只有一条: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因为自由的人们出身清白,受过良好教育,惯于和良朋益友交谈,他们自有一种天生的本性,推动地趋向德行而远避邪恶,这种本性他们称为荣誉。”

    正是对于人性善这同一的信仰,鼓舞了十八世纪后半期的人们,并有助于为法国大革命铺平了道路。在意大利人中间,每个人也都求助于他的内心的这种高贵的本能,虽然关于整个民族的——主要是由于民族灾难的结果——流行着一种更悲观的看法,但对于这种荣誉感的重要性仍必须予以高度的估计。如果比个人意志更强的个性的无限发展是历史的命定的产物,那么当时在意大利出现的那个相反的力量也不见得不是这样的。我们说不出来,它究竟战胜了多少次和战胜了什么样的自私自利的感情的冲动,所以没有一种人类的判断力能够准确地估计出这个民族的绝对道德价值。

    在判断这个时代的更高地发展了的意大利人的道德时,想象力是一种我们必须经常考虑在内的力量。它给他们的美德和恶行涂上了一层特殊的色彩,并在它的影响下,他们的没有拘束的利己主义以其最可怕的形式表现了出来。

    例如,他们的想象力说明了他们是近代第一批大规模的赌博者这样一个事实。未来的富裕和享受的图景以如此逼真的色彩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使得他们准备冒一切危险去获得它们。如果不是古兰经从一开始就把禁止赌博定为公共道德的一项主要保障,并把它的信徒的想象力导向于寻求埋藏着的珍宝。穆斯林民族无疑地将在这方面走在他的前边。在意大利,赌博的欲念达到了一种常常威胁或完全破坏一个赌徒的生存的强烈程度。在十四世纪末,佛罗伦萨已经有了它的卡萨诺瓦式人物——一个叫布纳科尔索·彼蒂的,他在他作为商人、政治代表、外交家和职业赌徒的接连不断旅行当中,输赢的数目是如此之大,除了象布拉班特、巴伐利亚和萨瓦公爵那样的君主外,没有人能够和他对抗。那个被称为“罗马宫廷”的大摇彩银行使人民习惯于需要一种刺激,而这是可以从一次欺诈与另一次欺诈的间歇中间的冒险的赌博士得到满足的。例如,我们读到弗兰切斯克托·奇博怎样在和枢机主教拉斐尔·利阿里奥的两次大赌博中输掉了不下于一万四千个金币之多,和他以后怎样向教皇诉苦,说他的对手欺骗了他。意大利从那时起就是摇彩的发源地。

    意大利人的特殊的复仇性格也是从他们的这种想象力产生的。实在说,正义是非之心全欧洲都是一样的,而对于这种是非之心的任何破坏,只要还没有加以处罚,人们的感受也是一样的。但是,其他民族虽然对于这一点不容易加以原谅,却也容易忘记;而意大利人的想象力则把受伤害、侮辱的情景记得一清二楚。按照一般的道德,血的复仇是一种责任——常常用一种使我们感到战栗的方法来完成的责任——这一事实给这种感情提供了一个特殊的和更为坚固的基础。政府和法庭承认它的存在,并证明是正当的,而只是试图把它保持在某种限度内。即使在农民中间,我们也读到过人肉宴和关于最大规模的互相暗杀的记载。让我们看一个例子:在阿夸本登特地区,三个男孩子在放牛,其中的一个说:“让我们看一看人是怎么被绞死的。”于是第一个孩子坐在另一个孩子的肩上,第三个把绳子系在第一个孩子的脖子上,然后把那一端绑在了一棵橡树上,这时一只狼来了,那两个手脚自由的孩子跑开了,留下另外一个吊在树上。后来他们发现他死了,就把他埋掉了。到礼拜天,死者的父亲给他送面包来,两个孩子中的一个供认了所发生的事情,并把坟指点给他看。这个老人当即用一把刀子把这个孩子杀了,把他剖开,取走他的肝脏,并在家里用它来招待这个孩子的父亲。餐后,他告诉他那是谁的肝脏。于是在这两个家族中间开始了一系列的互相仇杀,在一个月之内就死了三十六个人,有女人也有男人。

    这种父子相传并扩大到朋友和远亲身上的“族间仇杀”,并不限于下层阶级,而且也遍及最上层阶级。这个时期的历史记载和小说故事中充满了这种例子,特别是关于因污辱了女人所引起的复仇。以这些仇杀闻名的地方是罗马尼阿,在那里“族间仇杀”是和种种能够想象得到的阴谋和党派之争交织在一起的。民间传说描绘出了这个勇敢而精力充沛的人民陷于野蛮状态的可怕的图景。例如:据说拉文纳的一个贵族把他所有的敌人都关在一个塔楼里,也许会把他们烧死;但是他不这样做而把他们放出来了,拥抱他们并盛筵招待他们;羞辱使他们发狂,因而阴谋反抗他。虔诚圣洁的修士们不断地劝人和解,但是他们所能做的只不过是把已发生的仇恨限制在某种程度之内;他们的影响很难阻止新的仇恨的发生。小说家们有时向我们描写宗教的效果——仁爱和宽恕的感情怎样突然被唤醒,可是接着一种一不做二不休的力量又使之归于无效了。教皇本人作为一个和事者也未必总是有效的。“教皇保罗二世希望安托尼奥·卡法尔雷洛和阿尔伯利诺家族之间的纷争停息,并命令乔万尼·阿尔伯利诺和安托尼奥·卡法尔雷格来到他的面前,互相接吻,向他们约定,如果再起纷争就罚款二千金币;可是两天以后,安托尼奥就被乔万尼的儿子,吉亚科莫·阿尔伯利诺刺杀,这个同一的吉亚科莫以前就曾一度伤害过他。教皇对此极为愤怒,没收了阿尔伯利诺的财产,毁掉了他的房子,并把父子二人从罗马驱逐出去。”和解了的敌人用来防止他们自己再度复仇的誓言和仪式有时是十分可怕的。当“新党”和“人民党”于1494年圣诞节晚上在锡耶纳的教堂里,两个两个地见面互相接吻时,宣读了一项誓言,将来谁要是违犯了这个约定就不能及时得救,并永生不能得救——“一个前所未闻的惊人而可怕的誓言”。谁要是破坏了约定,死时宗教上的最后安慰对于他就成了诅咒。不过很显然,这种仪式与其说是提供任何真正的和平保障,不如说是代表着调停者的失望心情,因为真正的和解正是那种最不需要这种誓言的和解。

    有教养的和地位高的意大利人所感到的这种个人复仇的必要,是建立在一个相类似的民间习惯的坚实基础之上的;如同在小说家们的作品中所反映的,它自然会以无数的不同的面貌来表现出来,并得到舆论无条件的赞同。大家一致公认的是:当意大利的法律对于某些伤害和侮辱不能予以纠正,尤其当人类还没有适当规定的法律来对付这种伤害和侮辱的时候,每一个人就可以自由掌握法律。只不过是复仇必须有一种艺术,而赎偿必须包括给犯罪者以物质损害和精神侮辱。一般舆论不满足于仅仅是一种残暴的笨拙的武力上的胜利。整个的人包括他的名誉感和对侮辱的认识都必须是胜利的,不仅仅是他的拳头上的胜利。

    诚然,那个时代的意大利人为了达到他们的目的是不怕弄虚作假的,但是在原则问题上,他们却不肯假冒伪善。在这些问题上,他们既不想欺骗自己也不想欺骗别人。因此,复仇被充分坦率地宣布为人性的需要。头脑冷静的人宣称:最值得称赞的是那种不受感情支配而只根据有利与否来行动,“以使别人懂得不要伤害我们”的那种复仇。但是,这种情形和那些感情用事的复仇比起来一定是仅占一个很小的少数。这种复仇显然不同于我们已经说过的那种血的复仇;后者或多或少地限制在报复——“同态报复权”——的范围之内,前者必然要越出这个范围,不仅要求正义感的支持,而且渴望得到称赞,甚至努力作到使自己能反笑对方。

    这就是为什么人们愿意为了复仇而长久等待的理由。一个“漂亮的仇杀”照例是要求机缘巧合的,因此就有必要来耐心地等待。小说家们以衷心的喜悦来描写这种时机的逐渐成熟。

    在原告和法官是同一个人的情形下是没有必要来讨论行为的道德和不道德的问题的。如果这种意大利的复仇的渴望终于可以得到辩解的话,那就必须证明有一种和它相应的民族美德即感恩心情的存在。同样的想象力既能够把过去所受的伤害保存在心中并加以夸大,也会把所受到的恩惠保持在记忆里而永不忘记。但是,就整个民族来说,我们不能证实这一点,虽然在今天的意大利性格中我们可以看到它的痕迹。下层阶级对于宽厚的待遇所表示的感激,和上层阶级总想起社交生活中的温文有礼就是这种例证。

    这种意大利人的想象力和道德品质之间的关系是不断地重复出现的。不过,如果我们看到:遇到北方人更多地受着冲动支配的那些情况意大利人却能更冷静予以考虑,其原因是个人发展在意大利不仅更突出和在时间上较早,而且也是更常见得多的。如果其他国家也是这种情形,其结果也必相类似。例如:我们看到,青年人很早就从家庭和父亲的权威中解放出来这种情形,在北美和在意大利都是一样的。以后,在更为宽容大度的人们身上,父母子女之间产生了一种较为自由的慈爱的关系。

    事实上,要想在性格和感情的领域里对其他民族做出公平的判断,那是一件极端困难的事情。在这些方面,一个民族可能已经高度发展,但是它的发展方式却是如此地陌生,以至于一个外国人对它完全不能理解。一切西方民族在这一点上或许是同样赞成的。

    但是,想象力对于道德曾经发生最有力的和最强烈的影响的地方是在两性的私通上。人们都知道,在梅毒出现以前,娼妓在中世纪是一种自由的营业。不过,关于这些问题的讨论并不属于我们本书的范围。看来是这个时期的意大利的一个特点的是:在这里婚姻和它的权利比任何其他地方都更常常地和更有意识地遭到践踏。上层阶级的女孩子们是被谨慎地隔离开的,关于她们我们不谈。一切激情都被用在已婚妇女的身上。

    在这些情况下,值得注意的是:就我们所知道的而言,结婚成家的数目并没有减少,而家庭生活也并没有经历北方那种在同样的情况下必将产生的解体。男人希望生活随便,但决不是放弃家庭,甚至当他们不能肯定家庭是不是全都属于他们自己所有时也不例外。这个种族无论在体质上或者在精神上也并没有因此而堕落;至于那在十六世纪中叶左右出现的智力上明显的衰退自然是可以用政治上的和宗教上的理由来解释的,即使我们不认为文艺复兴可能达到的那些成就已经圆满完成。意大利人,尽管他们过的是一种放纵的生活,仍然在体格上和在精神上是欧洲的一个最健康的和最有天赋的民族,并且一直以进步的道德保持着这种地位到我们自己这个时代。

    当我们再仔细地去研究文艺复兴时期的恋爱道德的时候,我们不能不为一个鲜明的对比而吃惊。小说家们和喜剧诗人们使我们了解到爱情只是在于肉欲的享受,而为了得到这个,一切手段,悲剧的或喜剧的,不仅是被允许的,而且是越厚颜无耻和越肆无忌惮地使人感兴趣。但是,如果我们转向于那些最好的抒情诗人和对话体作家,我们在他们的作品上又看到了一种最高贵的深挚纯洁的感情,它的最后的和最高的表现是人灵原来与神合一的这一古代信念的复活。两种感情都是真实的并且能够并存在同一个人的身上。它不完全是一种光荣,但它是一个事实:在近代的一个有教养的人身上,这种感情不仅能够不自觉地表现在它的最高的和最低的阶段,而且可以因此公开地乃至以艺术的手法表现出来。近代的人象古代的人一样,在这方面就是一个小天地,而中世纪的人则不是而且也不可能是这样。

    先说一说小说家们所涉及到的道德问题。他们主要是(如我们已经说过的)以已婚的妇女为对象,结果就谈到了男女私通的问题。

    上文所提到的关于两性平等的意见(见本书第389页),对于这个问题是有重大关系的。那高度发展和有高度教养的妇女以一种北方国家所没听说过的自由来支配自己,而她的不忠实,只要不产生外部的后果,是并不以同样可怕的方式来破坏她的生活的。丈夫要求妻子忠实的权利并没有稳固的基础;这种基础在北方是通过爱情诗和求婚的热情和订婚来取得的。在和她的未来的丈夫认识了一个极短时期之后,这个年轻的妻子离开了修道院或者她父母的家庭,进入一个她的性格在那里开始迅速发展的世界。为了这个理由,丈夫的权利是有条件的,就是一个按照“回复权”的观点来看这些权利的人,也只是想到这个婚姻契约的表面条件而想不到爱情。一个老年人的年轻貌美的妻子,由于坚决保持她的荣誉,退回了一个青年爱人的礼物和书信。“但是,因为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物,所以她为这个青年人的爱情而高兴;她领会到:一个高贵的女人是可以爱一个优秀的男子而不失掉她的荣誉。”但是从这种高贵的表现到完全屈服,中间的距离是很短的。

    当丈夫那方面有不忠实的情形时,上述的完全屈服就不但是合适的而且也是有理由的。一个意识到自己的尊严的妇女,不仅感到这是一种痛苦,而且也是一种屈辱和欺骗,她常常以一种胸有成竹的十分冷静、清醒的态度,来着手于计划给她的丈夫以应得的报复。至于惩罚到什么程度才适合某一具体情况是由她的机敏来决定的。例如,最大的伤害,只要能够保住秘密,也可能为一个和解和以后的平和的生活铺平道路。当这种报复很巧妙地适合某一具体情况,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