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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作为“科学”的经济学与作为“科学”的政治经济学之间的联系和区别(1/2)

    ①

    一 导言

    狭义地讲,描述“硬科学”的“科学”毫无疑义是实证的。科学家们的工作大体上是发现那些可称为“外在”的、已经存在的明显的现实,或是(如果他们水平再高些)构造模型,这些模型能对关于特定实验的结果作出某种值得争议的预见。科学是关于“是”或猜想的“是”,而不是“应该”。“科学家”极少向他或她本人提出关于他的或她的“存在目的”的问题。然而,科学为什么具有最终的“社会”价值?问题一旦这样提出,严格的实证界限很快就消失。通过或多或少的自然的假定,科学由于能预先指明其可控制的用途而具有了价值。物理学作为实证科学,就是诸如宇宙航行和氢弹这样的现代技术奇迹的先导。

    “认识真理吧,真理使你多产”这句格言完全适用于科学,尤其是在本世纪中期及此后出现了那些令人畏惧的伦理问题的时候。对物质世界运行的认识,已经允许人类日益担负起对他周围“自然过程”的控制。并且除了我们时代那些新的伦理问题外,这种由于科学应用而成为可能的控制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实际成为单向性的了。这种控制已经引人注目地改善了人类的命运。但这种“改善”如何衡量呢?通过人类自己的评价来衡量——这是所能提供的唯一令人满意的回答。然而应该承认,在这个回答里已经具有了规范的含意。“改善”是随着科学使控制成为可能而得到的;因此“应该”从事科学;这就存在对科学家们的才能运用的明显的规范支持。

    人类是一个世界,人类活动是“自然过程”。既然如此,难道日益增长的关于人类及人类活动的认识在科学中没有它的适当地位吗?难道我们不应该期望这种认识的增长将产生出可与那些从一般科学发展的其他方面出现的已被证明的结果相媲美的结果吗?为什么在“人的科学”和别的科学之间应该存在一条绝对的界线呢?

    如果科学的规范目的被忘却,这些问题就只有单向答案。日益增长的科学认识和“改善”之间的必然联系,是由知识所允许的控制提供的,这种控制可以运用来促进人们作出肯定的评价。在这方面,“人的科学”能做到与物的科学相一致吗?

    二 作为实证科学家的鲁滨逊·克鲁索

    考察一下鲁滨逊·克鲁索(Robinson

    Crusoe)在他的海岛上独自存在的情形。在某种意义上,他的大部分行为都可称为一个正在制造并验证假说的实证科学家的行为。“这种红色的浆果使我生病;那种蓝色的浆果使我健康。岛东边海里鱼儿很多;岛西边海里有鲨鱼。”克鲁索正在验证关于他的身体,关于他的性情,以及关于他的新环境的外部因素的假说。他在从事“人的科学”以及其他各种科学的研究。当他通过自己的计算,应用新获得的认识,并按照这种新认识控制环境及他自身时,他的生活标准改善了。

    让我们现在转向星期五(Friday)为出现后克鲁索在海岛上的情形。星期五现在成了克鲁索自然环境中的一部分,克鲁索将像对待其他部分一样去获取关于这一部分的认识。因此,他将继续像一个实证科学家那样行事。他将提出并且验证假说。当他这么做时,他将获得认识,而且他应用这种认识时,这种认识将允许他去控制星期五的行为。而当他做了这些后,他将能改善——按其标准——他自己的生活。为了说明问题起见,甚至可以离开笛福(Defoe)的叙述,想像克鲁索发现星期五对蛇极为迷信,以至到了害怕蛇的形象的地步。由于做出了这个在完全意义上是真正的科学发现,克鲁索也许通过在沙面上描画各种形象.便能按照他的意愿去构造星期五的行为。

    故事到此忽略了星期五也具有像一个实证科学家那样行事的能力。对于星期五来说,鲁滨逊·克鲁索是这个新的自然环境中的一部分,并且他也将提出并验证关于克鲁索行为的假说。克鲁索和星期五这两个实证科学家,都在发现他们的环境的各个方面,并且他们各自为了改善自己所评价的生活标准,都通过应用他们的科学发现来控制这个环境。克鲁索在“利用”星期五对蛇的迷信恐惧;星期五在“利用”他所掌握的关于克鲁索的认识。每个人各自的处境,都比没有一点他所发现的科学认识时要好。

    三 合计

    作为例证的克鲁索和星期五的故事的寓意应该是清楚的。各人在作为实证科学家行事。并为自己的目的应用他的发现时,都会发觉这种活动是有报偿的。但是,由于现在有了彼此相互作用的两个有知觉的存在,从而不存在要求“科学”——在该例证研究中实践的科学——去改善这两人团体的福利的任何事先基础。对作为一种活动的其含义在导言及在克鲁索的一人环境中都不言而喻的“科学”的规范支持,当被应用到相互作用行为时,似乎有疑问了。科学在应用时暗含着控制,而对各个不同的个人目的的控制并不必需导向共同利益。②

    克鲁索和星期五一起生活时所面临的不是一个标准意义上的科学问题,无论一个人或两个人获得科学认识的进展多么迅速,他们所面临的仍然是一个相互调整的问题。在这里,不存在有任何有待发现的将有助于实现这种相互调整的现实“外在”。各人会逐渐认识这个自然环境中各种要素的所有权,并且各人会以相当的精确度构造处于各种相互作用环境中的

    另一人的行为。当克鲁索(或星期五)发现星期五(或克鲁索)以某种方式按照他的存货增减来行事时,各人都会运用我们称为“经济科学”的东西对另一人的行为作出预测。但是,只要各人都是独立行事的。这个环境将仍然是一个无合作竞争的环境。在这种无合作竞争中,竞争“科学”充其量只能向竞争者们指出某种最理想的策略选择。我们由此可以联想到,一个许多人的社会就是一个具有复杂情况的克鲁索-星期五环境。

    四 各种制度的构想-评价:作为“科学”的政治经济学

    然而如果我们假设克鲁索(或星期五)构想(梦想)一个不同的世界,那末这仍然是一个他和星期五(或克鲁索)孤独存在的那个海岛世界,但是是一个两人之间的相互作用变成为合作的世界。不过什么才是值得考虑的构造方案呢?当然,克鲁索可以把他本人和星期五构想成完全不同的生物,但他知道这种构想不过是妄想。在那些两人同样可被认识的可行方案范围内,克鲁索(或星期五)仍可构想各种“可能性”——这是从沙克尔(G.L.S.Shackle)那里引进的一个有用术语。一个各人抑制自己不去利用另一人的已知弱点的世界,对两人来说也许都是一个更好的世界。在他构想这个可供选择的相互作用时,克鲁索被要求从事一种性质上与描述他对浆果可食性或星期五迷信这些“真理”的研究的科学截然不同的“科学”。

    这里要求的是对其他人的行为进行某种构想,而此种其他人行为在性质上完全不同于只是由一组对环境变化的预期反应构成的直接反应模式。克鲁索作为一个简单意义上讲的实证科学家,按照所获认识行事,便可作出一组关于星期五对外界刺激因素的反应的预测(当然,星期五对克鲁索同样可以这么做)。但这组预测将不会直接有助于构想从“跃出无秩序状态”、“离开独立调整均衡”、“摆脱两难境地”中产生的相互作用。克鲁索(或星期五)必须构想一个在某种意义上道德与他等同的人,以便考察共同的利益前景。进而,他必须构造这个在其中各个当事人都按赞同的契约规则行事的相互作用环境的预期的实际性质。“作为科学的政治经济学”就描述这种制度评价过程。

    动物的相互作用决不可能为这样一种构想提供基础。亚当·斯密有一段话被经济学家们极大地忽略了,在这段话中,他敏锐地感觉到了人类相互作用和动物相互作用之间的这种区别。斯密指出,人类进步源泉正在于人类的“相互交换”倾向,并且他特别指出,没有一个人看见过“一只狗公平审慎地同另一只狗交换骨头”。③

    五 约束中的私利追求

    理解上面讨论的“道德上同等”这个词的确切含义是必要的。克鲁索不必在这个词的普通含义上构想星期五是“道德”的;他不必把星期五设计或构造为一个仁爱的人,一个即便在最小程度上把克鲁索的利益看成是他自己利益的人。这就是说,在能保证共同利益的可能有结果的相互作用中,不必要求星期五去“爱”克鲁索,也不必要求克鲁索去“爱”星期五。星期五可以被构造为一个自发追求个人利益的人,但这是一个其预期行为自愿约束在共同利益界限内的人。

    18世纪道德哲学的主要贡献是认为,这样的界限既可在理论上也可在现实中划定。无此种认识,便不能逃脱出这种观念:只要一个人没完全接受教堂的道德训诲,他就必须“被统治”。“自由人”作为一个合理的哲学观念,唯有承认在指定的行为界限为最小时,即从这些行为远远达不到某种“道德完善”或“博爱”标准的意义上讲时,才会出现。在中世纪哲学家们看来,人不可能是自由的,因为他不可能是圣徒。

    对于现代经济学家们,这个轮子又转回了原位。许多经济学家在人的行为的所有方面,都把他构造为一个纯财富极大化者。他们没有看到,除非被约束在共同利益界限内,否则在规范含意上人不可能是“自由”的。不受任何约束的人是一头野兽;这是一个必须为我们所有人承认的简单而基本的事实。并且,如我们在上面所论证的,鉴于这些聪明的“野兽”能非常熟练地运用被称为“经济科学”的东西,因此,除非承认向行为施加限制的规范意义,否则他们就不可能评价各种合作的社会秩序的方案。他们不可能作为“政治经济学家”行事。在定义和运用上都类似硬科学的“经济科学”,需要某些人成为受其他人操纵和控制的呆人。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18世纪的贡献是架起了作为一方的经济人和作为另一方的“社会福利”或“团体利益”之间的桥梁。曼德维利(Mandeville)、休谟(Hume)和斯密并没有发明自发追求私利的人的观念。这种人已经存在数世纪,并且被托马斯·霍布斯(Thomas

    Hobbes)在 17世纪着重引进哲学意识。通过树立霍布斯的契约观,并通过假定可能存在着由约翰·洛克(John

    Locke)指出的有限主权, 18世纪的哲学家们证明,在这些约束行为的界限之内,个人方面的追求私利动机可以促进整个人类社会的福利。

    让我们再回到克鲁索-星期五例证,并只集中在一个当事人的计算上。我们可以看到,克鲁索必须构想在一个有限制或有约束的环境中两个当事人如何相互作用,在这个环境中各个当事人都为个人利益所驱动,但对个人利益的追求受到某种共同接受的“法律”的约束,这种法律可以是由道德导出、外部施加、约定俗成或契约规定的。对这样一种追求个人利益的人们在法律范围内作出他们自己选译的“经济”的‘构想”,成为一种“科学”结构,但这种科学结构与那种直接把人构造为野兽并且不包含对极大化行为的约束的科学结构,在性质上是截然不同的。

    六

    作为科学的经济学与作为科学的政治经济学

    在法律约束下的经济中,人们作出的关于相互作用行为的科学构想,有两种完全不同的用途和应用。通过假定在法律界限内的其他人的追求个人利益行为,作为“科学家”行事的个人可以做出并验证关于他们的行为的预测,这些预测无论是对于自身,还是对于改善这个科学家或科学家代理人的福利,都证明是有用的。这种预测性的“作为科学的经济学”对于政府代理人、厂商及个人,都肯定是有价值的。如果人们能够更精确地预测他们对手的策略,他们就能“更好地进行竞争”。

    但是还存在另一种完全不同的运用,这种运用我们称之为“作为科学的政治经济学”。它的目的是用某种最终目标来评价约束结构或“法律”结构,这种最终目标是为提高潜在共同利益的开发效率而进行的重组或改革。作为科学的政治经济学所要求的,不只是作出和验证关于在现存一套约束和某种既定法律下的行为的预测,尽管它毫无疑问仍然有必要投入这种运用。而且这第二种“科学”还要求对现存约束制度下那些被观察的结果,与对预测会在各种可供选择的制度下出现的那些结果之间,进行某种比较。

    由于可供选择的约束不是现实存在的约束,因此,决不可能对可供选择的约束的结果进行观察。各种可供选择的结构只是作为各种可能性,作为人们通过自己的选择所产生的各种约束存在的,而人们是从非现实存在的构想而不是从某种等待探索和发现的现实“外在”出发进行选择的。在这个层次上,已证明在描述普通科学研究活动中是有用的发现隐喻法,在应用于各种可选择约束结构的比较分析时,必定导人歧途。

    正因为没能区分在广义上所包含的这两种不同的科学,现代经济学常常忽视了它的存在目的。由于在普通科学的探索-发现隐喻法中构造他们自己的活动,由于对科学和控制之间的实证-规范关系的错误理解,现代经济学家经常无意地倾向于支持那些总是把其他人当作控制刺激的潜在响应者的人;支持那些作为代表现代国家机器的代理人的公认的权力主义者。现代经济学家们对于他们是做什么的经常全然不知,他们发明了现代国家用来束缚他们及他们的伙伴的桎梏。

    七 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