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猫狗之间(2)(2/2)

可危,一旦洪水决堤,坐落在山沟里的寨子将荡然无存。为使家园免遭殃祸,全村男女老少都到大堤抗洪抢险。傍晚,巨大的洪峰从流沙河上游奔腾直下,一下子将大堤冲开一个两米多宽的口子,汹涌扑向山下的寨子。村长带着一帮青壮男子手挽手跳进水里,筑成一道人墙,挡住肆虐的洪水,其他人拼命往决口抛掷沙袋,搏斗了两个多小时,才算保住了大堤,但洪水已冲进寨子,淹了半米深。

    抢险救灾结束后,我才想起产下狗崽子没几天的土白。我家的地势本来就低,狗窝就搭在低洼的院子里,毫无疑问被水淹了。半尺深的积水,对土白当然构不成威胁,在洪水到来之前即可往高处转移,但对四只才刚刚睁开眼睛还不会走路的狗崽子来说,却是灭顶之灾。母狗不像母猫,母猫能轻轻衔起幼崽到处走动,母狗没有这个本领。因此,母狗产崽后,轻易不换窝,母猫却会带着小猫频频更换住处。换句话说,假如是黄旗产崽,遭遇水灾,是能将小猫咪安全转移到地势高的地方去的,而土白只能眼睁睁看着小狗崽活活淹死。

    天快黑时,我一身泥巴,荷着锄头,一脚高一脚低踩着积水回到家。我想,四只狗崽子一定已变成四具浮尸,漂在水面上,土白悲痛欲绝,在一旁呜咽哀号。我推开院门,满院泥浆和积水,用碎砖搭建的狗窝早已被冲垮,却不见土白的影子,也找不到四只小狗崽。我正纳闷,突然听见屋檐下两米高的柴堆上传来喵喵的猫叫声,寻声望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土白、黄旗和四只小狗崽,都在柴堆上,有两只小狗崽钻在土白怀里吃奶,另两只小狗崽安安静静地躺在黄旗面前,黄旗用舌头小心翼翼地舔理小狗崽的背,神情专注,面容慈祥,不知内情的人,乍一看,真会以为这是它亲生的小猫咪呢。

    土白是没有能耐将四只小狗崽从院子的狗窝搬上柴堆的,显然,这是黄旗的功劳。我的脑子里映现出这样一幅图境:当洪水从门缝涌进院子时,土白束手无策,呜呜哀嚎,急得团团转,眼瞅着就要水漫狗窝,宝贝狗崽们就要遭殃,危急关头,黄旗从柴堆上蹿下来,施展猫科动物善于搬运幼崽的技能,一次叼起一只狗崽,跳到安全的柴堆上去。土白和它的狗崽子安然脱险了。

    你救援我,我帮衬你,这种超越物种的友谊,令人感动。

    这以后,每当黄旗趴卧在阳光下,惬意地眯起眼,咕噜咕噜发出猫念佛的声响,土白便一溜烟跑得远远的,不听为妙,耳根清净。

    这以后,每当土白将尾巴摇得像朵盛开的白菊花,热情洋溢地向我们撒欢,扑到我们身上拼命舔吻我们的脸,黄旗便扭过头去,或者干脆躲进床底下,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物种的习性是不会更改的,物种的偏见也是很难彻底扭转的。显然,无论彼此的关系多么友善,土白还是不能容忍黄旗喉咙深处发出来的咕噜咕噜声响,同样的,黄旗也还是看不惯土白对主人过分的谄媚。但是,它们学会了克制与忍耐,学会了宽容和谅解。

    村长说,他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看见在一个屋檐下猫和狗相处得如此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