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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孙行者劝唐僧收起善心(1)(1/2)

    刘备殂,遗诏敕后主曰:“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蜀志》卷二《先主传》章武三年注引《诸葛亮集》载先主遗诏)此言也,是教后主如何修身,不是教后主如何治国。换言之,是教后主如何做人,不是教后主如何做一国元首。人主所恃以治理天下者,不是道德,而是法律。韩非说:

    夫圣人之治国,不恃人之为吾善也,而用其不得为非也。恃人之为吾善也,境内不什数;用人不得为非,一国可使齐。为治者用众而舍寡,故不务德而务法。夫必恃自直之箭,百世无矢;恃自圆之木,千世无轮矣。自直之箭,自圆之木,百世无有一;然而世皆乘车射禽者,何也?隐栝之道用也。虽有不恃隐栝,而有自直之箭,自圆之木,良工弗贵也。何则?乘者非一人,射者非一发也。虽不恃赏罚,而有恃自善之民,明主弗贵也。何则?国法不可失,而所治非一人也。故有术之君不随适然之善,而行必然之道。(《韩非子》第五十篇《显学》)

    何况“君臣非有骨肉之亲”(《韩非子》第十四篇《奸劫弒臣》),“人臣之情非必能爱其君也,为重利之故也”(《韩非子》第七篇《二柄》。《管子》第六十七篇《明法解》亦云“群臣之不敢欺主者,非爱主也,以畏主之威势也,百姓之争用,非以爱主也,以畏主之法令也”)。刘项相争之际,豪英之士曾比较他们两人的性格。王陵说:“陛下嫚而侮人,项羽仁而敬人。然陛下使人攻城掠地,所降下者因以与之,与天下同利也。项羽妒贤嫉能,有功者害之,贤者疑之,战胜而不与人功,得地而不与人利,此其所以失天下也。”(《汉书》卷一下《高祖纪》五年)陈平说:“项王为人恭敬爱人,士之廉节好礼者多归之,至于行功赏爵邑重之,士亦以此不附。今大王嫚而少礼,士之廉节者不来。然大王能饶人以爵邑,士之顽顿耆利无耻者亦多归汉。”(《汉书》卷四十《陈平传》)郦食其说:“汉王降城即以侯其将,得赂则以分其士,与天下同其利,豪英贤材皆乐为之用。项王于人之功无所记,于人之罪无所忘,战胜而不得其赏,拔城而不得其封。非项氏,莫得用事。为人刻印玩而不能授,攻城得赂,积财而不能赏,天下畔之,贤材怨之,而莫为之用。”(《汉书》卷四十三《郦食其传》)两人性格如此,一则享有四海,一则不能保其首领。由此可知人主所恃者为刑赏,而非仁义。要是欲行小善,借以取得天下,更是痴人梦想。

    作者不是反对道德,道德是无人反对的。作者所不敢同意的,乃是人主治理国务,不依法律,而依道德之说。道德是律己的,法律是律人的。人主对己,固然要以道德自勉,对人却不能单用道德勉励。颜回屡空,一箪食,一瓢饮,衣褞袍,居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这是道德行为。人主对己,固然应该一箪食,一瓢饮,对人却不能不希望大众都有玉粒珍馐;对己,固然应该衣褞裙,对人却不能不希望大众都有美服华裙;对己,固然应该居陋巷,对人却不能不希望大众都有高屋崇宇。管子说:

    政之所兴,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心。民恶忧劳,我佚乐之。民恶贫贱,我富贵之。民恶危坠,我存安之。民恶灭绝,我生育之。能佚乐之,则民为之忧劳。能富贵之,则民为之贫贱。能存安之,则民为之危坠。能生育之,则民为之灭绝。从其四欲,则远者自亲,行其四恶,则近者叛之。故知予之为取者,政之宝也。(《管子》第一篇《牧民》)

    天天希望大众同颜回一样,一箪食,一瓢饮,衣褞袍,居陋巷,是以圣人之所难,而望众人为之。倘若自己衣则哔叽,食则鱼翅,住则洋楼,行则汽车,而乃要求大众忍受苦痛,冬暖而儿号寒,年丰而妻啼饥,则不谈道德还可,一言道德,只有引起大众反感。

    我研究汉宋学说,以为汉学所注意的,是治国平天下之术,而非修身齐家之道;宋学所注意的,是修身齐家之道,而非治国平天下之术。汉学注意治平,并未忘记修齐之道;宋学注意修齐,而却忘记治平之术。降至明代,为人主者乃更进一步,要求人民修身齐家,以供他们治国平天下之用。政有不理,则曰非我之罪也。有治平之权,而不负治平之责,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