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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杨义士拚命救佳人 前知神设谋合大伙(1/2)

    话说轿人正抬着许蕙娘出门,不期前面忽发起喊声。只见火光中有一条勇汉抡着大棍,七上八下,左五右六,喊叫如雷,将一班娶亲人打得落花流水。挡着的脑水迸流,沾着的肠随棍出,一霎时灯灭烟消,俱跑得罄尽。这几个轿夫,忽见有人来打夺亲事,先前还指望恃着人多,倚着董员外的势力,强要抬走。见打得厉害,渐渐打近前来,便要顾命。后面两个乖觉,急放下肩,跑入暗地藏匿。前面两个手脚略慢了些,早被这勇汉赶到,只一棍一个,分开八块顶阳骨,跌在地下。

    许蕙娘在轿中磕头撞脑,跌脚捶胸大哭,乱叫“救人”。那勇汉听得明白,不胜欢喜,大声说道:“大嫂不必啼哭,有我杨幺来救也!”说罢向轿门“豁剌”一拳打去,早将两扇杂木金漆小门打得粉碎。去得势猛,险不将许蕙娘打倒。只一手揪着许蕙娘胸襟,提出轿来,又一棍将轿打塌,道:“才出些恶气!”遂提着许蕙娘,走入堂中,悄无一人,只存灵前灯火。杨幺连忙放手。

    那小哥不见了娘,正在啼哭,今忽得见,赶来只紧紧抱住。杨幺即去关上大门,来与许蕙娘同在灯下。杨幺一看,看着许蕙娘满面伤痕,一头断发,不胜大快道:“这才是孙本的妻子,不枉救她一场!我杨幺虽死无恨!”

    此时许蕙娘惊疑未定,忽听了这几句言语,忙将杨幺一看,只见浑身血染,状貌天神,知是昔日与丈夫相与的一位豪杰,今来救她。遂扑地下拜道:“我许蕙娘不幸夫君丧亡,奸恶强夺,已拚一死,不意得遇豪杰挺身相救,异日得抚孤儿,不独生者衔恩,即地下夫君亦当感德。不知豪杰昔日与先夫何处识面?敢求说明。”杨幺听了大喜,因不便用手来扶,只叫:“大嫂请起,待杨幺细说。”许蕙娘遂起身侧立。

    杨幺将殷尚赤寄信,来投不遇,细细说道:“今遇赦回,又在路上为事,恐人追寻,只得夜走。今日乘黑入城,闻知孙本起解,因到这条街来。却听得人说来娶大嫂,我心内一时冰冷,便立着不走。忽有人走来称赞大嫂贞烈,剪发毁容,众人恃强背挟上轿,已抬出门,我便欢喜,又不胜恼怒,只举棍横劈,将众人打散,才来得见大嫂。适才鲁莽,怒激使然,休得见罪。孙本被谁告发,为甚便死,今被什么奸恶强娶至此?可说我知。”许蕙娘将始末说出。

    杨幺听了,不胜恼恨道:“孙本这死,实死得不明白。日后必为孙本杀此二贼,我心方快!”遂用手向搭膊中取出信来,放在地下道:“这是殷尚赤的书信,内有十两赤金,大嫂请收。”又取出一包来道:“这是杨幺的路费,赠你母子食用。”也放在地下。许蕙娘推辞道:“我母子感恩非小,怎敢受赠?向以针指自活,今又得金,谅非昔苦。豪杰惠赠,乞留作前途使用。”杨幺道:“金乃贵重,一时不便轻使。我杨幺此去自有,不消虑得。”

    许蕙娘只得拜领,因想了一想,急向杨幺说道:“豪杰向虑有人认识,今又为未亡人拔刀,眼见伤人必多。这皇都禁地,恐有疏失。及早抽身,莫致有累。”杨幺忽听见说出利害,连忙点头道:“大嫂见得不差,我杨幺只此就去。”说未完,只听得街上马嘶人骤,四下锣声画角。早有人高叫:“捉拿白云山大盗杨幺!”只不打进门来,恐里面有准备。

    原来杨幺在轿前说出姓名,不期夏不求正伏在黑处要看这打闹的汉子是谁,好等明日送官。忽听说出杨幺,却是开封府近日缉拿王摩一起的大盗,便吃了大惊。连忙奔回,报知董敬泉。董敬泉即着人报入府去,府中即点捕役擒获。早有地方来报:“凶恶打死多人!”开封府相公大惊,思捕役不能擒获,即一时飞报各卫军政衙门。不一时,合城军士、护卫、禁兵如排山倒海,俱往这条街上杀来。又吩咐居民人等呐喊鸣金,将这条街上围塞得不漏些空隙。

    杨幺与许蕙娘听见喊叫,果是来拿,许蕙娘只看着杨幺着急。杨幺笑道:“大嫂不必为我心慌,事已临头,惧之非丈夫也!”便将腰间束紧,提着铁棍走至门边,将门“豁喇”大开。急又将门关好,来对许蕙娘说道:“我今出去,生无定准,死也无怨,只可恨救你一场,没个结果,叫我放心不下!”因定睛了半响道:“我今有个主意,谨记我言。”

    许蕙娘滴泪道:“豪杰吩咐,敢不听从。”杨幺道:“日后终被奸人暗算,不能保全。今要带出,又万万不能,我今仗胆勇杀出,众人必以我为重,势必不放。倘或有失,被擒之时,众人闻知,其心必懈,必推去见官。你母子乘其心懈,推去之时,你须急走出门离远,藏匿僻路。等到天明,漏出城去,往南急奔娥眉岭殷尚赤夫妇。若不依言,董贼一定必来寻你母子,说你窝藏。那时有口难分,死之无益。”许蕙娘听了,忙扑地拜谢。

    杨幺道:“我今去也!”即开门抢出,抡着铁棍大叫道:“杨幺在此!”一时众军用着百般兵器,往杨幺身上砍来,杨幺不慌不忙,将棍抵敌,果是十分怕人。怎见得?但见:

    黄昏争斗,黑夜交锋。黄昏争斗,对面不分你我;黑夜交锋,抬头难识街衢。马上将军,尽是虎贲卫、羽林卫、金吾卫、貔貅卫、骁骑卫,卫卫刀枪剑戟;步下总管,俱是奋武营,百胜营、无敌营、捷战营、莫敢营、营营鞭锐戈矛。前哨长,后哨长,齐挥器械;左都头,右都头,各动干戈。邻右居民,胆大的上房抛瓦;街坊里老,气馁的闭户鸣金。堪笑处,哧的妈妈混敲板壁,声言赶贼;好看来,惊得娃娃乱擎星火,喊捉强人。两下里棍迸刀,迸出光芒万丈;四壁厢刀劈棍,劈去黑气千条。枪刺棍架,棍打鞭搪。果乃是万千杀一人,端的似蚂蚁蚕食。

    这杨幺武艺神授,铁棍神传,只使得神出鬼没,诸般兵器怎到得身上?却被杨幺打伤了无数。众军将见他勇猛异常,急切难擒,遂暗暗传令且战且引,将杨幺引出街来。杨幺杀得性发,力打上前。不期两面人家有人藏伏,一声响亮,绊索齐起,一索跌倒。杨幺正要蹿跳,早被众军挠钩齐搭,杨幺扎挣不得,“轰”的一声,早已棍在一边,人倒一处,被人赶上,一时绳缠索绑。这是杨幺救许蕙娘,黑夜闹东京。

    众军将见捉了杨幺,一时欢声动地,器械驰张。有的跟随押解到开封府去,有的各自散归。只这番闹吵,直惊动了徽、钦二宗;宫妃彩女,俱各慌张,尽疑是金人猝至。差出内臣一递递打探,打探了回奏,方才惊定。城中这些百姓,只除了这条街上,其余俱疑是金人入内,官军迎敌。这一惊慌,更是厉害,便人人思想逃奔出城,俱打叠包裹,携男抱女的等候出城。此时已是五更时分,一应文武官员俱入朝中问安。问安了回来,却见男妇纷纷出城,即传论各门守军,不许男妇出城。

    开封府方回入本衙,即坐在堂上。众人将杨幺并行凶铁棍推至阶下。开封府相公大声喝骂道:“好大胆的强徒!现今有文书四处拿缉并剿白云王摩,怎敢潜匿禁城,杀伤军民,惊动圣躬,犯下弥天大罪?可速招称余党,免受极刑!”

    杨幺挺着胸脯道:“我一人做事,有甚余党?今被人众,黑夜失足。砍杀由你,只不要装出着这般面貌来吓人,使我杨幺死得不快活!”相公听了大怒,喝手下:“重责四十!”众衙役将杨幺拖翻,一气打完。又喝招称余党,杨幺只回“没有”。遂又将诸般刑具一一拷逼,杨幺全不开言。相公想了一想,道:“这贼骨头既打夺许氏行凶,这许氏必知来历。”遂着人速拿许氏。

    原来这许蕙娘受了杨幺吩咐,却要逃出。一时想起儿娇母怯未惯登临,不胜哭泣。正在两难,那宋婆在内忙走出道:“你母子生死只在顷刻,怎得有工夫哭泣?方才这位豪杰的言语,我已细细听明。但千乡万水,你母子怎么去得?我今想来,我老夫妇当日也常受孙官人好处,我二人又无生育挂牵,愿送你母子到那里去安身。”

    许蕙娘听了大喜,连忙拜谢。宋婆遂去闪伏门后,见外面人少时,忙去与宋阿公说知。宋阿公大喜,老夫妇即时过来,引着许蕙娘母子在暗黑处,踅入冷静巷中,走到近城处。守到天明,趁人忙乱,一齐出城。许蕙娘身边取出银两,宋阿公即雇轿马,往南而去。

    这差人去了半响,来回覆道:“许氏不知去向。小人拿得邻右在此。”众人禀道:“小人们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