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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杨幺为村人府堂刺配 邰元酒结识江上杀人(1/2)

    话说邰元一时杀了多人,又被众人围住,杀不出来。忽有人救助,看明却是常况,遂一同杀奔出来。引到城墙,一齐跳下。到了僻处,邰元道:“我一时报了仇恨,却被人拦路,亏得兄弟助力救出。怎晓得我在此?”常况道:“前日相别时,我与丁家弟兄说:‘哥哥此去,必定入城报仇,我去做个接应。’他两人要同来,我回了他,只自提了朴刀赶来。果见哥哥上了汉阳大路,遂远远跟来。见入了酒店,我去寻个熟识,慢慢走到黄家黑处,藏伏了多时。忽听见里面闹动,知是动手,便赶入来。却见哥哥被人围住,遂虚张天雄山全伙,将人吓走。不知哥哥几时闪进厅,便杀了黄金、都趣、王志,只可惜造化了月仙,不曾杀得。”

    邰元道:“这淫妇母子俱被我杀了。”遂将入去的事说出。常况听了大喜,道:“做得了当,杀得快活!只是不久天明,有人追赶,哥哥快投生路。”邰元道:“我今且到了丁家,再往别处。”常况道:“他那里如何隐藏的住?只上天雄山去,便再没人敢来。”邰元想了一想,道:“你的算计果是不差,如今没处存身,只得上去吧。”说未完,前面已有人走来,二人各自分散。

    这黄家仆从,直等贼出门去远,方敢出来,各执火把刀棍,分头追赶,直闹到天明。已先有人去报知官员,便闭城三日挨缉,并无消息。那黄家将这公子、月仙以及众人殡殓,即飞报入东京。黄潜善闻知,不胜痛苦恼恨。即行文着地方官身上,要将邰元解京处死。不日到府,一时行了海捕文书,逢府、州、县到处严缉。

    这邰元别了常况,遂一心要投奔天雄山。忽想道:“我一向思慕杨幺,何不先去结拜了他,然后上山未迟。”遂往岳阳而来。一日到了城中,已是天晚,赶不出城,便寻店投宿,吃了酒饭。

    正坐在房中,却听见街上铙钹喧天,人声嘈杂。遂走出问店家道:“街上为甚这般热闹?”店家道:“今夜是我处贺太尉丧事出城,将要发引,故此热闹。”邰元听见说是出城,便又问道:“可知他这丧事,出在那里去的?”店家道:“闻得新择坟山,在柳壤村中。”邰元听了,满心欢喜,因对店家说道:“我正要到柳壤村投奔亲戚,赶不出城,住在你家。我今算还了你的店钱,便同他丧事出城。”遂向腰间取出银子,算还停当。

    当到初更时分,贺家丧事纷纷出城。邰元杂在人内同到门边。果是有势力的人家作事不同,有许多官员相送出城,守门军卒俱照管接应。邰元跟出城来,一路灯火,如同白昼。忽想道:“这太尉可不是贺省?却是天雄山对头。我父亲虽是阵亡尽忠,却因他误国败事。我如今何不趁此结果了他,上天雄山去,岂不更有光彩。”遂留心看去。只见轿马甚多,夹杂护从,不知坐在那乘轿内,一时不敢动手。回想道:“他少不得到了坟上也要出轿,等他出轿时计较。”遂一路跟走。

    将到五更时分,方到得柳壤村。早听见前面丧事人役齐声发喊,叫打叫捉。邰元忙赶上一看,只见一边仗势力,一边恃人众,吵吵嚷嚷不了。

    你道为甚缘故?原来杨幺这些时在家,侍奉父母,谦恭待人,力行济困扶危,锄强御暴。村中人尽皆敬他,若有甚事情,俱来与他商量。一日杨幺坐在家中,忽有几个里老来寻他说话。杨幺迎接了入来,坐定问道:“今日列位尊长何事光临寒门?”众人答道:“大郎近日坐在家中,不知将来村中便有绝大祸害事到来,是以我们来见大郎,要大郎作个计较。”

    杨幺听了,吃了一惊道:“我们村中俱是本分人家,不知这祸害何来?若使杨幺做得的事,不妨细说,我去做便了。”众人方说道:“我这柳壤村的风水,是左洞庭右彭蠡,接着大云山来脉,故此物阜民丰,实是地灵使然。不意近日城中有个贺省,谋做太尉,年少官尊;今奉旨葬亲,要寻佳地,因听信了一个阴阳人,到我村来,看中了戎小山一块山场。遂着人来叫去,立逼写了一张文契,便来定穴。官宦家做事十分容易,不几日便堆筑盖造了一所绝大坟丘,前昂后耀,直冲向村中。前日有个高人见了,说道:‘这坟若葬了下去,便破了村中风水。不久人口不宁,盗贼必起。’众人听了,虽不尽信,只这几日村中有数十家男女,皆一时卧病,害得七颠八倒。若果被他葬下,就要依这人的言语了。故此人人惊慌,尽皆计较。只是这些愚钝人,那里计较出甚好算计来。不知大郎可有甚么保全的妙策?”

    杨幺听了,暗暗点头了一番,说道:“这便是贺省来作损人利己的事。可知他几时来安葬?”众人道:“若是几日,还可从容计较;他只想入土,便可荫庇子孙荣贵,连夜造完。明日五更,便出殡事来下葬了。”杨幺道:“既是恁般,便不宜迟。今夜你们去传集村众,等他殡来,同我去见太尉。他是做官的,明些道理,便要作恶,也不好在本地为私事害民。你们帮着我与他讲,如若恃势不肯甘休,可知还有上司处与他对理,也没个顺情违众。恁般小事,我杨幺一力担当,列位且自请回。”众人听了大喜,遂自别过,去传集村众。

    大家等候到五更时分,听见三声炮响,铙钹乐器齐动。杨幺遂领着合村人,到新坟上等候。不一时丧事到来,杨幺忙上前,对众说道:“我这柳壤村,只可作阳地兴旺人口,岂可作阴地妨碍村坊?你们可去对太尉说,若要子孙昌盛,只在心田,不在风水上做工夫。只因初筑,便妨碍村中人口,尽皆惶恐。又不敢向太尉处告白。故此我杨幺为首来劝太尉,别寻地土。若必恃官势欺压,听信阴阳人诱哄,要在这地葬埋,我杨幺决不肯让人占去。”

    这些丧事人,忽见村人拦阻,又见这人大言不惭,内中俱有送丧绅士以及衙役护兵与这些豪仆狐假虎威的人,听了俱各大怒喝骂道:“你这村牛蛮狗!不畏王法,也知太尉势焰,怎敢自来寻死!”贺太尉坐在轿中,十分恼怒,遂喝人将为首的杨幺缚来。众人先前还是喝骂,今听了吩咐,便叫打叫缚,直逼近杨幺身来。杨幺正分说间,不期一人夺过护兵手中一条哨棍,在贺家丧事中打得一片声响。大叫道:“谁敢打骂杨幺,我邰元来救也!”

    杨幺忽见有人动手,又听见说出邰元姓名,不觉又惊又喜。见贺家人去攒打,心中大怒,也抢取一杆棍棒打上前来,叫道:“不识面的豪杰来助,我杨幺来也!”一时间两人两棍,一上一下,左五右六,如疾风骤雨般,直打得丧事员役俱抵敌不住。挡着的头伤,遭的腿肿,俱发声喊,弃下灵柩,撇下仪仗,逃的逃,躲的躲。贺太尉的大轿并众妇女及送殡诸人,见不是势头,俱望原路抬回。柳壤村人一时得势,只追赶打个尽情方回。

    杨幺与邰元见丧事人去远,各收了棍棒,一同来家。先各诉述想慕之情,杨幺方谢说一番,将村中缘故说出道:“若不亏助力,贺家恃强,一时怎肯退走?只不知豪杰何故夜来?”邰元遂细述受屈报仇,今上天雄山去安身,因要来拜识哥哥,随众走来,不期哥哥正与他分辩不出好来,只得相助臂力。说罢,遂伏地便拜,杨幺连忙回礼。二人不胜欢喜,遂备出酒肴,两人对饮。真是相逢知己话偏长,十分畅饮,直饮到巳牌时候,俱各半酣。

    忽走进两个保正并三、四个牌头来,杨幺见了,连忙起身相见。只见内中一个牌头满脸笑容,对杨幺说道:“我俩跟随本府相公,贤明无事,从不敢下乡。只因今早贺太尉具了一纸状词,关系村众。我相公谨慎,难信一面之词。知你乡民怎敢与太尉作对,内中必有委曲,故生事端。因恐你们不能上达,今遣我等下来,悄悄叫你们去,投递一纸地方公呈,当堂诉明,便好回复太尉,好与你们解释。方才到村,人人推诿,说是大郎与一位不知姓名的为首。故此特来借重入府诉明,便完了这件公案。”

    杨幺听了,大喜道:“我们实有委曲,正要去求上司公论,尚未举行。他既有词在府,相公又如此贤明,肯念地方民情,我杨幺只此便去诉来。”遂着里保写诉词。因对邰元说道:“这是我地方事,有我一人,你也不必开列。”邰元道:“昨夜是我动手起的。他今告我,怎么临事推诿,只叫哥哥去?好歹辩明回来。”便叫里保写上名字。众牌头见他肯去,各暗暗欢喜。不一时写完,邰元解下佩刀,杨幺收入,遂一齐出门,同了里保以及众乡长,俱入城来。

    原来这贺太尉被杨幺、邰元领着村人不容安葬,恃强打散,气恼来家,即入府去说明。知府听见内中有个邰元,因说道:“这杀人贼,却逃躲在此!”贺太尉忙问缘故,知府遂将杀死黄金众人,东京太师星夜来文,着合府、州、县到处密拿进京说了。“太尉请回,本府自着人去拿获。”贺太尉别过,即唤集观察使臣、都头、捕役,吩咐点兵去捉。众人领命,到了缉事房中商议。内中有人晓得杨幺勇力,不是轻易擒获的,邰元又是杀人重犯,遂商议出这软诱硬捉的计策。不期杨幺一心为众,又听见官府廉明,竟不疑虑;邰元忘了自己利害,不肯要杨幺独去,遂同众到了府前。

    先有牌头入去禀告,知府即坐出堂来,两廊已有准备,遂着一、二人入去。知府故意先叫里保等上去,说了几句为地方的言语,打发了下来,遂唤杨幺、邰元上去。杨幺果见相公为民,暗暗欢喜,遂将贺太尉占地败坏风水以致疾病缘故说了。知府听了,笑了一笑,用手在脸上一抹,勃然变脸。忽两廊下赶出三百余名弓兵、都头、捕役、观察使臣,出其不意,一拥上前,将杨幺、邰元一齐按翻在地,绳缠索绑,动不得分毫。

    知府便拍案大怒,喝骂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