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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倾巢祸见虎狼异心 狭路逢验好汉肝胆(1/2)

    话说高君德恰在侧厅,就招呼宾客,却将事都看的清楚,心中只是叫苦,见军卒衙役奔厅里来,抽身便走,到尉迟老爷上房门口,只听得里面一片哭声起来,倒是尉迟老爷又惊又气,连呕得几口血死了。高君德面色变得几变,就抽身先奔新房来,一路只见使女乱走,家将奔窜,却哪里去顾得许多?到得新房前,连声叫门,却是房内一点声息也无。高君德失惊,就一脚踹开门,奔将进去,遍房内寻不着那小姐,正惊间,抬头却见梁上悬着一人,却不是尉迟小姐是谁?高君德叫声苦,就急扯张凳子上去,将尉迟小姐抱将下来,见脖项里深深一道勒痕,高君德心慌,就将手去尉迟小姐鼻前试,却喜尚有微微气息。便此时,只听得军卒衙役嚣叫喧呼声近新房来,高君德无法想,抱了尉迟小姐就踢烂后面窗子,越窗出去,却奔后面柴房来。进得柴房,就撤开个冷灶锅台,却露出个黑洞洞入口,却是一条地道,高君德抱着尉迟小姐就待钻进时,却听得后面有人声唤:“高总管救我们!” 高君德急回头时,却见两个使女跟进柴房来,就眼泪汪汪的求告。高君德心思转得几转,忽地指后面道:“有军兵追来了!”那两个使女吃惊,扭头去看,高君德就把尉迟小姐放下,从靴里抽出尖刀来,去个使女后面就脖颈上一勒,鲜血飞溅,就先杀了一个,另个使女惊呆,叫又叫不得,走又走不得,被高君德就捂住嘴,就心上一刀戳进去,也吃杀了。高君德就冷笑,就尸身衣服上将刀上血迹擦拭了,还插入靴里去,方抱了尉迟小姐入地道里去,走出数步,将尉迟小姐放下,又回来将锅台移回原位去,将地道口掩了。方回来抱了尉迟小姐,就地道里行去,约有七十来丈,见前面却没路了,高君德就推开前面一堵土壁,却原来是活的,就钻将出去,却是个小小枯井,约有三丈来深,高君德就摸索一阵,从青苔泥土里寻出条索子来,就扯着索子,一手抱了尉迟小姐,一步步蹬着井壁,扒将上来。

    就出得井来,身周却是个小小四合院子,方松口气,就推开房门,里面却是无人居住的,便将尉迟小姐放在床上,自己方坐定了喘息。你道这高君德如何原有这等安排?原来高君德随了尉迟老爷二十余年,心思周密,便和尉迟老爷商议,道是世事险恶,须防意外祸事,建那大宅子时便先暗暗安排下这地道,直通到这边小宅子里,这小宅子只是旁人顶名,被尉迟老爷的大宅子包在深巷里,因此年长日久,再无人知晓,这事却只有尉迟老爷和高君德两个知道,预备一有祸事便来这里躲避,以今日高君德却带尉迟小姐到这里。却是过不多时,尉迟小姐悠悠醒转,哭将出来,高君德大喜,就道:“小姐无事了?你好日子却如何寻这般短见?”尉迟小姐只是哭,便有千言万语委屈,只是说将不出,泪如珍珠般落下,却哭了良久,方惊省自己在这个所在,就惊道:“高叔叔,我如何在这里?我爹爹呢?”

    高君德便跌足道:“你道你招的哪个女婿是谁?却原来是个贼!是梁山上的巨盗黑旋风李逵,杀人放火不眨眼的魔君!吃官府发觉了,现将他拿了去,便是个千刀万剐的死罪!连累着家里也被抄检了,男男女女都拿了去,眼见得九族株连,都是个死罪哩,我舍命救你到这里,只可风声安稳了再做计较。”

    尉迟小姐急问道:“我爹爹呢?他可是平安?”

    高君德摇头道:“老爷闻得祸事,吐血死了,眼见得只剩得你我两个了。”

    那小姐听得,叫一声爹爹,眼前一黑,便死将过去,高君德急来救唤,又掐小姐人中,过得多时,那小姐悠悠醒转,放声大哭,高君德道:“小姐轻声些,若被外人听见,不是说处。”

    那小姐道:“既是我害死了爹爹,如何还可活着?我情愿觅个死处。”

    高君德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小姐老爷尚未入土安葬,你就要觅死,岂非不孝?

    那小姐又哭就来,就道:“既是要安葬爹爹,还请高叔叔费心,奴家衔草结环,也当报叔叔的大德!”

    高君德听了却叹息一声,道:“妹子,你也知尉迟家都成了反贼逆属,我若出面去安葬老爷时,须担着身家性命关系,看在妹子身上,我便去做了,你却如何谢我?”

    尉迟小姐听他如此说,又惊又怕,道:“高叔叔,你在我家二十余年,我爹爹亲手足般待你,我亲叔叔般敬你,今日你却怎得这般说话?须不是理处?”

    高君德听了冷笑道:“妹子,你可知我心中的苦?这许多年来尉迟家有这天字号大家业,却不是我一手打理来的?我自无半点私心,不置一点私产,却是为得谁?我从小一手看了你长大,便爱煞了你,发下愿心要娶你为妻,谁知今年和老爷说起,他竟一口回绝,我伤心欲死,数月只推有病,不再理事,你不知道内情罢?这回老爷病了,看看要死,他偏要弄什么彩楼招亲,偏不将你来许我,却是何天理?全不念我这二十年的血汗劳苦,这尉迟家如何对得住我?他弄尽心机,只怕家产落入我手里,谁知机关算尽,却弄个这般杀人放火不眨眼的魔君来做女婿,将这家产给赃官们夺了去,自家也呕血死了,却不是天报应?哈哈!哈哈!妹子,我虽大你许多,心里却只有你一个,一个妾也不娶,多少有资色的丫头我正眼看也不看,只想着你一个,天幸有这机会,我拼命救你出来,你可答应随顺了我,我自一生好好待你,替你葬了父亲,你我两个自远走高飞,去过快活日子,如何?”

    那小姐听的呆了,只叫道:‘不是这样子!不是这样子的!”

    高君德就道:“妹子,你应不应我?”那小姐抱了头,将身子缩到壁角里去,只是哭叫道:“高叔叔,不要!不要!”

    高君德红了眼道:“妹子,若是我得不到你,别人也得不到,那泼贼黑旋风也做得你郎君,我如何不能够?便这时我用强,也说不得了!”便扑上床去,将小姐压在身下,撕扯衣服,道:“妹子,我想你这许多年,你可现在完了我心愿!”{那小姐哭泣挣扎,却怎能得脱?正是:

    琼花香散白云外,却被恶风狂意摧

    且说高君德狂性发作,就来强暴尉迟小姐,却这时间,只听得门外一声喝:“老爷们听你多时!”

    就两扇门都踢下来,一条大汉挺扑刀就奔进来,来杀高君德。高君德赤着半个身子,就床上跳下来,急看时,却是杨雄,满脸怒气,就骂道:“也当你是个人物豪杰,如何乘人之难,强暴弱女?便杀你这滥污禽兽!”

    高君德大怒,见床边有条杆棒,便抢在手里,与杨雄相并,有五七合,高君德终是心虚,见赢杨雄不得,托得跳上床,撞破窗子便寻走路。杨雄冷笑,就喝道:“外面的截住!”

    高君德落下地,腿上早被一棒扫着,扑地倒了,却是石勇在外面伏着,见高君德跳出窗子来,就一棒扫在他臁子骨上,高君德如何挣扎的起,被扬雄赶将出来,朴刀只是咯察喀察的乱戳,可怜高君德做了一方大家豪强的总管,二十余年,为其心不正,今日死在梁山豪杰之手,正是:

    一生豪霸却情苦,落井下石死亦羞。

    却说杨雄石勇两个杀了高君德,却是二人如何找得到这所在?原来石勇在尉迟家出入得一二年,房舍大半都熟了,就今日婚宴喜庆之时就和杨雄两个暗暗入里面来,寻到新房所在,就暗里护持李逵,不想就生出大变,李逵醉酒吃军卒拿了,二人只是叫苦,见官府势大,千万人打入尉迟府里来,救护李逵不得,正没奈何间,却见高君德负了尉迟小姐奔柴房里去,二人诧异,就暗随在后面看时,却见高君德杀了那两个使女,二人大怒,却见他负了尉迟小姐就钻地道里去.二人过片时随后跟来,却听见高君德在屋里和尉迟小姐说话,二人听得咬牙切齿,及见高君德做出此禽兽之行来,二人如何还忍得住?就挺身出来,杀了高君德,犹自恨恨不已,石勇道:“我与他结交了一二年,见他平日行事也有些豪杰的做派,却如何人胆里只是包着兽心,却不正是个伪君子?”

    杨雄冷笑道:“真小人不可怕,偏是伪君子最是害人,这等落井下石之事,却是教人心寒,今日也算替世上除了一害!”

    二人讲说未已,只听得屋里一声闷响,便似有人跌倒,杨雄叫声不好,和石勇两个抢屋里面来看时,见尉迟小姐倒在地上,头上满是鲜血,额头上破了一个大洞,却是尉迟小姐伤痛哀愤,再无可生之念,就挣扎起来,一头撞在墙上。二人叫声“啊呀”,就急扶起尉迟小姐看时,见尉迟小姐气息奄奄,双目紧闭,额头伤口鲜血汩汩而出,二人心慌,就撕衣服来捂时,哪里止得住?眼见得鲜血将几重布都泅透了。却是杨雄眼尖,见桌上供尊白衣观音像,像前一个香炉里堆着些香灰,心中大喜,就急抓两把敷在小姐额头上,果然鲜血渐渐流得缓了,二人就松口气,将小姐扶到床上,自商议事情。

    石勇道:“眼见得铁牛吃那些贪污官吏拿了,却不知眼下有性命之忧也无?这小姐既嫁了铁牛,即是他的浑家,也这般昏沉沉的半死半活,也须得救她。你我只两个,又无三十六只手,却如何来做的这些事?”

    杨雄就沉吟片刻,道:“且不要慌,我想起李逵曾这里结交些闲汉,看去都似是讲义气的,你这街坊里熟,就可去寻他,拿些金银与他,要他去官衙里使上买下,就先少教李逵牢狱里受苦,稳得住他性命。我自去找个稳当医生,来看了铁牛浑家的伤,然后你我就设法出城,送尉迟小姐上隐龙山去,却启请宋江发大队军马,来打这天门城子,救李逵性命。”

    石勇道:“便是如此最好,且喜我前头收得那司州的赌债,不曾还与尉迟家,倒有五七百两金子,说不得就先拿出来救这黑旋风性命。”就自去了,杨雄见尉迟小姐昏迷不醒,也不敢来耽搁,也自上街来寻医生。

    却是转过十几处街巷,只听得前面有铜锣响,又有人喝采,杨雄就近人群前看时,见个病黄脸汉子在场子里面使拳,场中竖着三五束哨棒,上面插几个纸标彩旗,挂十来贴膏药。那汉子三五趟拳脚使过,都有路数筋节,又使一路棒,端的是棒法排密,无有破绽,这汉子收住了棒,口中无一点气喘,就又有个尖头瘦身材汉子敲着铜锣,口里叫道:“千百方看官,都是俺们衣食父母,今我兄弟把本身武艺来贵乡宝地献示了,并不敢夸口,如见得好时,也请恩官口里传名字,囊中舍几文,做成俺兄弟衣食道路,感恩不尽。如要膏药,眼前取赎,若不要膏药时,也请高抬贵手,盘子过处,休教空过了。”将铜锣兜底,就来人群中敛钱,当下看的男女也有给的,也有散去的,就转到杨雄前时,铜锣里倒有三五百文,并几个碎银角子,卖得出三五贴膏药。

    杨雄却压低了头上笠子,朝那瘦汉子笑,道:“好丑手段,却来这里骗钱。”

    那使棒的汉子听得清楚,心中无明火发,直抢过来,喝道:“你这厮讨打!”

    杨雄就掀起笠子来,笑道:“兄弟你脾性不改也!”

    那两个汉子看了,惊叫声“啊也”,扑地就拜,叫道:“哥哥别来无恙?”

    杨雄就低声道:“此地不是说话去处,两个兄弟可随我寻地方坐地。”看的人见三个相认,料没了热闹看,就都散了。这两个自收拾了枪棒膏药,随杨雄直到个僻静小巷无人处,杨雄方道:“薛永兄弟,你自使惯枪棒卖药的,走这道路也不奇怪,如何王定六兄弟也和你做了一路?”

    原来这两个却是病大虫薛永和活闪婆王定六,薛永就道:“我自来阴间,无处觅食养身,就再做起这般道路来,也可过活,前几月却撞见王定六兄弟,他也孤零零的栖惶,因此我两个做一路。王定六兄弟在梁山上拜安神医做个记名弟子,学得他些许本事,配的出好膏药丹丸,用过的人都叫好。因此我两个生意着实红火,每日赚得起几两银子喝酒。因听得天门城热闹,就奔了来,今日方进城,不想在这里撞着哥哥,哥哥如今却做什么道路?”

    杨雄就笑,因把前事都说了,听得两个时而眉飞色舞,时而咬牙切齿,最后方把李逵这城里招亲事说了,道:“我来街上寻个医生,要救尉迟小姐性命,不想却撞着两位兄弟。”

    那两个听了,都笑,薛永道:“我们进城来听得满城里闹动,说个黑大汉招亲,娶得天仙般个小姐,却又是个杀人强盗,就洞房里被官府拿了,谁知却是这黑旋风!哥哥莫忧,铁牛是个福将,哪里吃过大亏来?便是尉迟小姐的伤,也包在王定六身上,他自学得安神医手段,救得性命。”

    杨雄大喜,就引了两个,路上买些酒肉馒头,走僻静小巷再回那宅子来,王定六自先看尉迟小姐伤势,道:“流血虽多,且喜未伤着要害,若静养几月,自然平复。”

    杨雄方放下心来,就看王定六与小姐洗去了香灰,换了好金创药,就重新用细布包扎了,见那小姐呼吸平稳,沉沉睡去,想起她这一日来经得种种变故,也觉心中酸苦。幸得生性也豪达,就且与薛永王定六两个饮酒,天晚自去眠了,第二日清晨石勇方推门回来,见得薛永王定六,几个都惊喜。见了礼,方自说自家去办的事,道:“今诸处城门都关了,索拿与尉迟老爷亲厚的,已拿下四五千人在监狱里,满城里都闹动,人心惶惶。秦寿几个把尉迟老爷家产都抢夺了去,昨夜大摆宴席庆贺,却把李逵拷问,铁牛只是大骂,被打了一百大杖,又上了夹棍,死去几次,现上了一百斤大枷,下在死牢里,只等报酆都城里审解发落。我自寻到那周德威家里,他果然义气,冒着杀头干系,就出去奔走,打听消息。他邻居家却是本州的掌案王孔目,我自留五百两金子与他,教他送三百两金子与王孔目,教做活了文案,维持住李逵性命。再将一百两金子去牢里分俵与大小牢子,免得李逵受苦,其余的一百两金子却只教他随意花用,只要他来出力。只是回来也听得他说,如今满城里挨户搜捉,画影图形,要捉拿我与杨雄哥哥并高君德与尉迟小姐,凡拿得住一个到官的,就赏一百两金子。凡有藏匿在家的,便是死罪。各家都要查铺保,因此道路上行不得,我自小心回来,也几次险撞在网里。”

    几个都听的面面相觑,杨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