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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回 取涪关杨高授首 攻雒城黄魏争功(2/2)

速退。”庞统大笑而起。亦有醉意。左右亦扶玄德入后堂。睡至半夜,酒醒,左右以逐庞统之言告知玄德,玄德大悔。次早,穿衣升堂,请庞统谢罪曰:“昨日酒醉,言语触犯,幸勿挂怀。”庞统谈笑自若。玄德曰:“昨日之言,惟吾有失。”庞统曰:“君臣俱失,何独主公?”一语冰释,庞统亦妙。玄德亦大笑,其乐如初。

    却说刘璋闻玄德杀了杨、高二将,袭了涪水关,大惊曰:“不料今日果有此事。”始信王累之言。遂聚文武,问退兵之策。黄权曰:“可连夜遣兵屯雒县,塞住咽喉之路。刘备虽有精兵猛将,不能过也。”璋遂令刘璝、冷苞、张任、邓贤点五万大军,星夜往守雒县,以拒刘备。四将行兵之次,刘璝曰:“吾闻锦屏山中有一异人,道号紫虚上人,知人生死贵贱。吾辈今日行军,正从锦屏山过。何不试往问之?”正厮杀时,忽见一世外之人。张任曰:“大丈夫行兵拒敌,岂可问于山野之人乎?”是大丈夫语。璝曰:“不然。圣人云: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吾等问于高明之人,当趋吉避凶。”既一心为主,又何趋避之有。于是四人引五六十骑至山下,问径樵夫。樵夫指高山绝顶上,便是上人所居。四人上山至庵前,见一道童出迎。极与水镜庄上仿佛。问了姓名,引入庵中。只见紫虚上人坐于蒲墩之上。四人下拜,求问前程之事。紫虚上人曰:“贫道乃山野废人,岂知休咎?”刘璝再三拜问,紫虚遂命道童取纸笔,写下八句言语,付与刘璝。其文曰:

    左龙右凤,飞入西川。雏凤坠地,为落凤坡伏笔。卧龙升天。一得一失,天数当然。见机而作,勿丧九泉。

    刘璝又问曰:“我四人气数如何?”紫虚上人曰:“定数难逃,何必再问!”四人无一生遗,亦先伏下一笔。璝又请问时,上人眉垂目合,恰似睡着的一般,并不答应。四人下山。刘璝曰:“仙人之言,不可不信。”张任曰:“此狂叟也,听之何益。”张任不降之意,于此已决。遂上马前行。既至雒县,分调人马,守把各处关隘口。刘璝曰:“雒城乃成都之保障,失此则成都难保。吾四人公议,着二人守城,二人去雒县前面,依山傍险,扎下两个寨子,勿使敌兵临城。”冷苞、邓贤曰:“某愿往结寨。”刘璝大喜,分兵二万,与冷、邓二人,离城六十里下寨。玄德以二将当先,刘璋亦有二将当先。刘璝、张任守护雒城。

    却说玄德既得涪水关,与庞统商议进取雒城。人报刘璋拨四将前来,即日冷苞、邓贤领二万军离城六十里,扎下两个大寨。玄德聚众将问曰:“谁敢建头功,去取二将寨栅?”老将黄忠应声出曰:“老夫愿往。”写黄忠不异廉颇、马援。玄德曰:“老将军率本部人马,前至雒城,如取得冷苞、邓贤营寨,必当重赏。”黄忠大喜,即领本部兵马,谢了要行。矍铄哉是翁。忽帐下一人出曰:“老将军年纪高大,如何去得?小将不才愿往。”玄德视之,乃是魏延。黄忠曰:“我已领下将令,你如何敢搀越?”魏延曰:“老者不以筋骨为能。吾闻冷苞、邓贤乃蜀中名将,血气方刚,恐老将军近他不得,岂不误了主公大事?魏延激恼黄忠,则黄忠之成功愈必。因此愿相替,本是好意。”黄忠大怒曰:“汝说吾老,敢与我比试武艺么?”此处黄忠欲与魏延比试,后文关公欲与马超比武,前后相映。魏延曰:“就主公之前,当面比试。赢得的便去,何如?”黄忠遂趋步下阶,便叫小校将刀过来。人虽老,宝刀不老。玄德急止之曰:“不可!吾今提兵取川,全仗汝二人之力。今两虎相斗,必有一伤。须误了我大事。吾与你二人劝解,休得争论。”庞统曰:“汝二人不必相争。即今冷苞、邓贤下了两个营寨。今汝二人自领本部军马,各打一寨。如先夺得者,便为头功。”赢者便为壮,输者便为老。于是分定黄忠打冷苞寨,魏延打邓贤寨。二人各领命去了。庞统曰:“此二人去,恐于路上相争,主公可自引军为后应。”预知魏延必争黄忠之功。玄德留庞统守城,自与刘封、关平引五千军,随后进发。

    却说黄忠归寨,传令来日四更造饭,五更结束,平明进兵,取左边山谷而进。魏延却暗使人探听黄忠甚时起兵。探事人回报:“来日四更造饭,五更起兵。”魏延暗喜,分付众军士二更造饭,三更起兵,平明要到邓贤寨边。厮杀时叙不得齿。写魏延贪功,亦甚壮勇。军士得令,都饱餐一顿,马摘铃,人衔枚,卷旗束甲,暗地去劫寨。三更前后,离寨前进。到半路,魏延马上寻思:“只去打邓贤寨,不显能处,不如先去打冷苞寨,却将得胜兵打邓贤寨。两处功劳都是我的。”就马上传令,教军士都投左边山路里去。彼后我先,宜右忽左,魏延好胜,视今之推诿退避者,何异天渊。天色微明,离冷苞寨不远,教军士少歇,排搠金鼓旗幡、槍刀器械。早有伏路小军飞报入寨,冷苞已有准备了。如此早去,又吃准备,可谓“夜眠清早起,又有早行人”。一声炮响,三军上马杀将出来。魏延纵马提刀,与冷苞接战。二将交马,战到三十合,川兵分两路来袭汉军。汉军走了半夜,人马力乏,抵当不住,退后便走。魏延听得背后阵脚乱,撇了冷苞,拨马回走。川兵随后赶来,汉军大败。正为争功失功。走不到五里,山背后鼓声震地,邓贤引一彪军从山谷里截出来,大叫:“魏延快下马受降!”魏延策马飞奔,那马忽失前蹄,引足跪地,将魏延掀将下来。读者至此,必谓魏延死矣。邓贤马奔到,挺槍来刺魏延。槍未到处,弓弦响,邓贤倒撞下马。后面冷苞方欲来救,一员大将,从山坡上跃马而来,厉声大叫:“老将黄忠在此!”先闻其弓,后见其人,为得声势。舞刀直取冷苞。冷苞抵敌不住,望后便走。黄忠乘势追赶,川兵大乱。

    黄忠一枝军,救了魏延,魏延在长沙城上救了黄忠,此日真堪相报。杀了邓贤,直赶到寨前。冷苞回马与黄忠再战。不到十余合,后面军马拥将上来,冷苞只得弃了左寨,引败军来投右寨。只见寨中旗帜全别,冷苞大惊。兜住马看时,当头一员大将,金甲锦袍,乃是刘玄德。写得突兀。左边刘封,右边关平,大喝道:“寨子吾已夺下,汝欲何往?”原来玄德引兵从后接应,便乘势夺了邓贤寨子。补叙得妙。冷苞两头无路,取山僻小径,要回雒城。行不到十里,狭路伏兵忽起,搭钩齐举,把冷苞活捉了。写得突兀。原来却是魏延自知罪犯,无可解释,收拾后军,令蜀兵引路,伏在这里,等个正着。补叙得妙。用索缚了冷苞,解投玄德寨来。

    却说玄德立起免死旗,但川兵倒戈卸甲者,并不许杀害。如伤者偿命。善买人心。又谕众降兵曰:“汝川人皆有父母妻子,愿降者充军,不愿降者放回。”放回之人,又将为未取之地布其先声耳。黄忠安下寨脚,径来见玄德,说魏延违了军令,可斩之。玄德急召魏延,魏延解冷苞至。玄德曰:“延虽有罪,此功可赎。”令魏延谢黄忠救命之恩,今后毋得相争。魏延顿首伏罪。善于调停。玄德重赏黄忠。黄忠故自不老。使人押冷苞到帐下,玄德去其缚,赐酒压惊,问曰:“汝肯降否?”冷苞曰:“既蒙免死,如何不降!刘璝、张任与某为生死之交;若肯放某回去,当即招二人来降,就献雒城。”玄德大喜,便赐衣服、鞍马,令回雒城。总是收川将之心。魏延曰:“此人不可放回。若脱身一去,不复来矣。”玄德曰:“吾以仁义待人,人不负我。”

    却说冷苞得回雒城,见刘璝、张任,不说捉去放回,只说:“被我杀了十余人,夺得马匹逃回。”今人有讳言没体面事者,往往类此。刘璝忙遣人往成都求救。刘璋听知折了邓贤,大惊,慌忙聚众商议。长子刘循进曰:“儿愿领兵前去守雒城。”璋曰:“既吾儿肯去,当遣谁人为辅?”一人出曰:“某愿往。”璋视之,乃舅氏吴懿也。璋曰:“得尊舅去最好。谁可为副将?”吴懿保吴兰、雷同二人为副将。三人后皆为刘备所用。点二万军马,来到雒城。刘璝、张任接着,共言前事。吴懿曰:“兵临城下,难以拒敌,汝等有何高见?”冷苞曰:“此间一带正靠涪江,江水大急,前面寨占山脚,其形最低。某乞五千军,各带锹锄前去,决涪江之水,可尽淹死刘备之兵也。”热人用火,冷人用水。一笑。吴懿从其计,即令冷苞前往决水,吴兰、雷铜引兵接应。冷苞领命,自去准备决水器械。

    却说玄德令黄忠、魏延各守一寨,自回涪城,与军师庞统商议。细作报说:“东吴孙权遣人结好东川张鲁,将欲来攻葭萌关。”张鲁兴兵,不从张鲁一边叙来,却从玄德一边听得,此省笔之法。玄德惊曰:“若葭萌关有失,截断后路,吾进退不得,当如之何?”庞统谓孟达曰:“公乃蜀中人,多知地理,去守葭萌关如何?”达曰:“某保一人与某同去守关,万无一失。”玄德问何人。达曰:“此人曾在荆州刘表部下为中郎将,乃南郡枝江人,姓霍,名峻,字仲邈。”玄德大喜,实时遣孟达、霍峻守葭萌关去了。玄德此时腹背受敌,亦大危事,却只使两人去当后路,令人急欲观其后也。

    庞统退归馆舍,门吏忽报:“有客特来相访。”统出迎接,见其人身长八尺,形貌甚伟;头发截短,披于颈上,发短而心甚长。衣服不甚齐整。统问曰:“先生何人也?”其人不答,径登堂仰卧床上。来得作怪。统甚疑之。再三请问。其人曰:“且消停,吾当与汝说知天下大事。”作怪,令人测摸不出。统闻之愈疑,命左右进酒食。其人起而便食,并无谦逊。饮食甚多,食罢又睡。一发作怪。统疑惑不定,使人请法正视之,恐是细作。法正慌忙到来,统出迎接,谓正曰:“有一人如此如此。”法正曰:“莫非彭永言乎?”奇。升阶视之。其人跃起曰:“孝直别来无恙!”正是:

    只为川人逢旧识,遂令涪水息洪流。

    毕竟此人是谁,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