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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 梅香月对书奖婿 贾珍珠即景悲人(1/2)

    话说太太们正在怡安堂甬道上走不几步,只听见后面一人栽倒,众人站住,回头见是跟桂太太的一个大丫头跌的头红脸胀。众人好笑,金夫人问道:“怎么走着好好的栽倒?”丫头道:“听说老爷进来,赶着过来通知,因踩着裙子,栽了一跤。”

    桂夫人们回望,见桂廉夫同着梅春、桂堂已走上甬道,心中十分欢喜,忙问道:“三兄弟,你怎么此时才来?”桂廉夫赶着走上前来,拉着桂夫人,同胞姐弟多年不见,真有无限关情,并无

    话说,惟有含泪问好而已。沈夫人表姐弟多年不见,十分亲热。桂堂过来见姑奶请安,桂夫人满心欢喜,拉着他亲爱之至。金夫人指着各位太太都与廉夫相见。桂老爷向薛姑太太深感贾大姐姐、宝侄女们的关切,略谈几句,修云也只得过来拜见舅舅,廉夫拉着欢喜之至。又是海珠们一班过来请安,桂堂也同诸位姐妹们见礼,修云此时竟有说不出的一番光景。

    桂夫人道:“老太太在介寿堂等候,快去请安。”桂廉夫问:“怎么不见梦玉?”桂夫人道:“他在大哥那边守制,你且见过老太太,再去两边上饭。”廉夫点头叹息,同着金夫人娘儿四个竟往介寿堂去,桂夫人陪着各位太太们一同进来。刚到甬道上,那些姑娘们早已掀起宝蓝挖云夹绸门帘,桂夫人领着兄弟、妹子们走进介寿堂。廉夫见迎面堆了一座菊花山,四处樽瓶盘洗大小高低,无处不是菊花,各色各样,新奇雅致,真如翠锦。那菊花山上悬着一块大匾,写着“藏秋”两个大字。

    花山左右挂着一副大字对联,左边是:

    入夜窗延三面月,

    右边是:

    当秋人坐一庭花。

    走进碧纱缦里,见那上下都是玻璃窗。上面窗前,一溜儿摆着八大盆素心兰花,壁子上同那多宝厨、大书架、大炕上又都是各色各样古铜、古磁花瓶,插着折枝菊花,见炕上及一切椅凳,俱是一色青缎铺垫。套房门口站着两个体面姑娘,将个松花湖绉青滴水的夹门帘掀起,桂夫人领着兄弟进去。廉夫看见老太太坐在一张螺甸小榻上,身穿着青宁绸面儿珍珠皮褂,秋香色湖绉薄棉裙,青缎子鞋踩着个花梨木大脚踏,白发鬓边插着两枝桂花。榻子面前,一边站着一个体面姑娘,俱穿着青绸棉褂,月白绸裙裤,墨布青锁梁小弓鞋,头上俱是银簪、素花,乌云上挽着一个二指宽的白布圈儿。

    祝母瞧见,连忙站起笑道:“成天在这里盼望,怎么今日才到?”旁边两个姑娘,扶着老太太下了脚踏。桂廉夫夫妻两个忙走上前,一齐跪下,祝母着急说道:“舅老爷、舅太太快些请起,真不敢当。”两边的姑娘们赶忙扶祝桂廉夫们拜完请安,祝母站着回拜,说道:“恕我不能行礼。”金夫人道:“别了老太太不觉又是十年,光阴转瞬,老人家精神康健,丰采如初,只是头发又白了几许。”桂廉夫道:“老太太福寿双全,儿孙绕膝,真是西池仙母。”祝母谦逊了几句,吩咐姑娘们端过凳子,摆在榻前让舅老爷们坐下。

    桂堂姐弟两个过来行礼,祝母瞧见满心欢喜,说道:“好儿子,快些起来。”蟾珠姐弟拜毕,祝母一手拉着一个,说道:“十年不见,都已长成,真是一对玉人儿。我听说堂儿很肯念书,不愧书香有继,将来同梦玉哥儿两个作个同年,也不枉寒窗苦志。”桂廉夫笑道:“总托奶奶的福庇,将来如果读书有成,庶不负老太太这一番期望。”桂夫人笑道:“我听说蟾珠也肯念书。”金夫人道:“每天针黹之外,就手不释卷的看书,我正瞧着很繁。”祝母笑道:“我家海丫头们都爱念个书,既是你怕繁,横竖他总是我家的人,你今日就交给我,不必带他到广东去,省得大远的道儿,又要差人去接,费那些事。”

    金夫人说道:“蟾珠年纪尚小,此时断难留下。且过二三年我亲自送来,不须老太太差人去接。”祝母见金夫人着急,故意怄他道:“谁叫你今日带他来呢!既进了我家门,就是我家人,要想带去,是断不能的了。”金夫人听说,急的面红面胀,一声儿也不言语。桂夫人瞧见,不觉大笑道:“老太太故意怄你,你也值得脸都急红?”祝母同桂廉夫都好笑起来。金夫人放下心,亦自觉好笑。

    桂廉夫想道:“老太太这会儿说着闲话,幸而没有提起大爷,再坐一会,恐难走脱。不如走脱身出去,让太太们进来说话罢。”主意想定,对着老太太道:“侄儿去见姐夫,再来同老太太细谈家务。”祝母点头道:“你姐妹也很惦记,快去同他说会子再来。他这几天心都伤碎了。”老太太说着,掉下泪来,不胜悲切。桂廉夫赶忙站起,祝母吩咐修云、魁儿陪往怡安堂去,对蟾珠道:“你们两个也同去见姑夫,带着你父亲去劝劝他。”蟾珠们答应,一同出了房来。

    此时,各位太太、奶奶们都在介寿堂等桂廉夫出来,挨次拜见。蟾珠姐弟向各位拜完,廉夫领着女儿同修云、梅春往怡安堂去。里面金夫人同着各位太太、奶奶、姑娘、姨娘们俱见过了礼,在老太太屋里坐下,彼此叙说十年风景。谈了一会,金夫人要到承瑛堂去,老太太吩咐摆过点心再去。

    不言太太们饭后往承瑛堂之事。且说桂廉夫来到怡安堂,听差的嫂子进去回过老爷,赶忙掀帘伺候,让桂老爷们进去。

    祝筠听说廉夫上来,赶忙起身到房门口儿来接。桂廉夫将到门口,就有两个效力姑娘掀起湘帘,祝筠瞧见忙走出房,弟兄拉手,两人走进屋里对拜一番。蟾珠、桂堂拜见姑丈。祝筠让廉夫们坐下,未曾开口,先泪流满面,问道:“兄弟,你出京时,想大哥病已沉重,谁知弃我长去了!”说着,掩面而哭。廉夫亦含悲劝道:“姐夫,你虽手足情深,自不能已于悲悼。然此时惟你一人所关非小,况老太太年已古稀不胜悲切,正宜强意为欢,以解北堂之恸,方不失为孝子、悌弟之心。倘你再若失调,不但难以祝望萱亲、抑且使大哥、三弟不安于地下。务望节哀珍重,是所切嘱。”祝筠连连点头,说道:“兄弟金石之言,我当铭诸心版。只是不到三月之间,两伤手足,人非草木,情何以堪?”桂廉夫道:“寿夭穷通,数皆前定。你此时徒悲无益,况你责任甚重,更宜自爱!”廉夫们正在叙谈,外面回说:“姑老爷同鞠亲家老爷在忠恕堂,请舅老爷相见。”祝筠笑道:“梅香月同鞠冷斋一样性情,真是玉山高并。连日在金山寺为大哥、三哥作四十九日道场,托冷斋、香月照应。今日想是知道你来,是以归来独早。”桂廉夫道:“我还到两边灵前哭拜一番,明日再给他哥儿两个上饭。”祝筠道:“罢呀,一拜已足慰兄弟之灵,何必又要费事?你且去同香月们吃了饭再拜不迟,晚上邀香月、冷斋进来剪烛西窗,以消长夜。”廉夫点头,刚要出去,见个体面媳妇来请桂大爷同姑娘到介寿堂吃饭。梅春、修云、桂家姐弟候着桂廉夫出去,才往介寿堂来。

    桂廉夫到了忠恕堂,梅香月同鞠冷斋都是十余年阔别,彼此见礼之后,大叙寒暄。用过早饭,小子们伺候漱口洗面,梅香月陪着先到崇善堂祝露灵前哭作一番,香月代为致谢。吩咐值日家人到荫玉堂知会梦玉,并令其点起香烛,伺候着舅老爷过来祭拜。家人们答应,过去伺候。

    梅香月陪着桂廉夫一路说话,不须轿马,西间壁有半箭来路,就是尚书宅第。桂廉夫们走到门边,老家人徐忠、赵禄迎着给舅老爷请安。桂廉夫赶忙扶住,对徐忠道:“自从你起身之后,老爷病势日沉一日,直到我起身前两天,倒觉精神好些,谁知我转身七八天工夫,竟自西去了。实在令人可伤之至。太太在京想也无甚耽阁,开丧之后,谅必收拾起身,十月间亦可到家了。只是张本一人恐难照应。”徐忠道:“还有陆宾人还小心谨慎,帮着张本倒还可以放心。”桂廉夫点头答应,同着梅香月走进二门,到了茶厅,问赵禄道:“我在太太那儿,见哥儿的信上说,派你在金陵给贾太太修理房屋,不知可曾完工?贾太太早晚也就到了。”赵禄道:“哥儿派了奴才同徐忠两个给贾太太修理房屋,连装修、翻盖、油漆,拢共拢儿花了一万一千两银子,裱糊在外。现在各项俱已完结,只有裱糊尚未了手。奴才前日才回来,同着匠头儿来领工价。”桂廉夫笑道:“当日我典过来那房子,已经潮旧,我进京后十余年,前后坍塌可想而知,如今我同贾太太都是儿女亲家,十分关切。不但玉哥儿分所应修,即我亦当分任才是。我押着的契纸,不知可曾赎回?”赵禄道:“直到前月底,钱太太往松江回家,本利算归清楚,房契俱已交给哥儿收着。”桂廉夫点头问:“那房子现在谁在那儿照应?”赵禄道:“还托老黄一家子帮着照管,这儿也还有人在那里看着糊呢。”桂廉夫笑道:“老黄只怕越龙钟不堪了,我到金陵也还要在贾府上耽搁几时,将来将老黄一家儿荐给贾太太照看个庄子儿也好。”说话之时已到敬本堂的大院子里,那些执事家人在甬道上一溜儿站满。进了敬本堂,由后轩转到敦礼堂。东西两廊下、厢房门口俱挂着一色的明角素灯。由敦礼堂一直进去,是诚乐堂。左边廊下一座砖门上面写着”如是园”三字,园门左右皆是群房;右廊下一带两个砖门,上首是家人、媳妇们的院了,下边是大厨房。往诚乐堂后身走大甬道,直到五桂堂,因这院里有五棵大桂树铺满一庭,此时正值金粟盛开,甬道上堆金满地,不亚鹫岭香岩,广寒月窟。桂廉夫见五桂堂里尽是满架图书,牙签玉轴,梅香月叹道:“幸有能读父书者,不然几为瓮头物矣!”廉夫点头。由书屏后转至宝墨堂,大甬道两边尽是磁盆花卉,两廊下一溜儿皆是群房。由茶厅至此,都是一色的青绸铺垫。

    刚转到荫玉堂的大院里,远望去尽是银装玉砌,此即尚书设灵之所。那些大小家人们一齐站着伺候启幔、拈香,桂廉夫瞧见,在院子里举起哀来,急急忙忙哭了上去。将到台阶卷棚下,一声点响,绸幔店开,梦玉跪在草荐上,伏地嚎啕。桂廉夫哭到幔里,对着神主纵声大哭。孝堂里秋瑞领着丫头、媳妇、姑娘们一齐举哀。桂廉夫先哭了一会,才站在拜垫上,左边家人跪下献上长香,廉夫用右手接着,双手向上一举,右边的家人赶忙跪下接住,站起来插在炉内。桂廉夫跪下拜了四拜,站起身来。梦玉匍匐过来,抱着舅舅的腿放声大哭。廉夫抱着他又哭了一会,于是哀止。香月过来回礼,梦玉另给舅舅磕头请安。廉夫拉着他道:“多年不见,竟已成人。你父亲听见很会念书,又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