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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 贾珍珠因惊得妹 韩捣鬼为色亡身(2/2)

姐们带了回来。这是我爹爹、妈妈阴灵保佑,将我送来交给姨妈同姐姐,保全我的身命,不然终不免流落烟花,不知死所。”说着,走到王夫人面前双膝跪下,抱着两腿,泪流满面说道:“求姨妈大发慈心,留我做个丫头使唤。我情愿终身服侍,将来粉骨碎身报姨妈大恩大德。”说罢,放声大哭。

    王夫人很觉伤心。宝钗也过来跪下,说道;”太太念他书香之女,惨遭恶叔欺凌,几至终身失所。这是他父亲的廉介、母亲的苦节,鬼使神差将他交到咱们这儿来。求太太开恩,收他在屋里做个丫头使唤罢。”王夫人道:“你们都起来,我留是必留的,也要商量个道理才是。”宫裁同平儿也帮着劝太太留他。王夫人说道:“我家再多养几个也是常事,别说添他一个。若说做丫头,这是断使不得的。他是个名士的女儿,方才听他的志烈,真令书香旧族人家生色,我很钦敬。我的意思且留他在我身边算个女儿,等回到金陵再做道理。”宫裁道:“太太竟认了女儿,将来替他择配,谁还不依吗?太太若说到金陵再做道理,倒叫他疑疑狐狐的不放心。”平儿亦说:“大嫂子的话很是,太太竟是这样定了罢。”宝钗猛然想起道:“月生说’同太太有母女之分,不远见面’,莫非应他身上!”

    珍珠惊道:“不错,看他品貌,与妙玉、月生不差什么,前日的话一准应他该做太太的女儿,这数已前定,断难勉强。”王夫人点头道:“真是一件怪事。我不认女儿的缘故,想着到了金陵,如其合式就给兰哥儿做了媳妇。但是兰儿性情古怪,又恐嫌他是领回来的,虽勉强听我做了亲,到底心里总不舒服。”

    宫裁笑道:“兰儿的脾气太太很知道,他自从中了举,越发闹的心高气傲,谁也看不在眼里。”平儿道:“太太竟不用三心二意的,将来另对亲家罢。”王夫人听珠大奶奶的口气,知道他也不愿意要他做媳妇,心中拿定主意,说道:“既是数由前定,我也不敢推托,竟做了女儿,将来随我择配。”宝钗十分欢喜,叫友姑娘赶忙磕头拜母。王夫人坐着,受他拜了八拜。

    拜过三位嫂子、两位姐姐、巧姑娘,拜完之后,友梅道:“爹爹同三位哥哥,请宝姐姐同去磕头。”宝钗笑道:“爹爹同大哥俱已仙去,琏二哥哥同宝二哥哥都做了和尚。那位就是琏二嫂子。”平儿笑道:“我同你宝二嫂子都是和尚的老婆。”王夫人们哈哈大笑。

    宝钗笑着道:“还有一位三哥哥同大嫂子的大侄儿,在远处念书呢,也就在这几天回来。等太太送了行回来,带你到大爷那边去拜祖先,再拜见大爷、大妈、珍大嫂子,还有一个姐姐侄儿媳妇。”王夫人笑道:“你同他说明白,不然他不懂什么叫姐姐侄儿媳妇。”宝钗笑道:“珍大嫂子的儿子蓉哥儿,他的媳妇蓉大奶奶不是咱们的侄儿媳妇吗?新近咱们同他拜了姐妹,他的年纪最大,是姐姐,咱们叫姐姐侄儿媳妇,他叫我是婶子妹妹。”大奶奶笑道:“你们也真会闹个事。”王夫人道:“友梅,你还有个道士姐姐呢。”奶奶们都大笑不止。

    宝钗道:“友妹妹排行六姑娘了。”王夫人吩咐内外大小人等,自此俱称六姑娘。珍珠道:“六妹妹一切衣饰、行李都是我替他料理。”王夫人笑道:“你同宝丫头分办,等着我还你们罢。再将秋桂派了服侍六姑娘。”秋桂答应。

    王夫人道:“明日对林之孝说,叫他找了韩捣鬼来,给他几两银子,同他说个明白,也不怕他不依。”众人道:“太太说的很是。”珍珠道:“咱们这几天人口兴旺。昨日薛大奶奶说的,下去一天好似一天,我瞧着比原先又是一番景象。”平儿道:“自老爷去世后,咱们这宅子里闹的冷不痴儿的,何曾有点儿阳气!自太太起病之后,一天热闹一天,真是太太的福运。”宫裁道:“那几年家里颠三倒四的,我瞧着实在是他们两个和尚防坏的。这会儿尽剩了和尚奶奶,倒过的兴旺。”平儿笑道:“还有不怕防的堂客,偏要相与和尚,这又怎么说呢!”

    太太们说笑一会,王夫人道:“夜已不早,且去安歇。明日同六姑娘同去送行,转回来到宁府磕头。”宝钗们答应,吩咐收去碗盏,用过茶,伺候太太安寝后,各人散去。友梅亦与珍珠同炕。自此以后,友姑娘一切衣服首饰都是珍珠照应交代不提。

    且说韩捣鬼原是个破落户子弟,靠着使两个风流钱儿。见侄女友梅出脱的一表人材,就同他老婆王三儿商量:“咱们这儿,除了当日那个财东外,那里有那样的大头可以出得几个钱梳拢他呢?”王三儿道:“我听说孙姨娘同花子空打了伙儿开了局子,十分兴旺。我因带着身子,道上难走,也常想着到那儿,趁我的年纪还轻,赚几个钱过过下半辈子。这会儿偏又去不了。”韩捣鬼道:“既是这样,我先将友儿骗去,交给孙姨娘,等他入了马,再来接你。”王三儿应允。

    夫妻两个商量停当,韩捣鬼将友梅骗了起身到京,住在一个小饭店里。找着孙姨娘同花子空说了来意,他们大乐,就叫韩捣鬼第二天带友梅到他家去。这天正是孙姨娘、花二奶奶同金哥儿们都有买卖,又是几个出钱的冤大头,就叫友梅陪酒,意思要在这几个冤大头里替他梳拢了,底下就好放手做买卖。

    谁知这友梅天生节烈,听见叫他陪客吃酒,他就勃然大怒,立刻往外就跑,大喊大叫,寻死觅活。将几个冤大头吓的胆战心惊,赶忙说道:“罢呀,快些送他回去,别闹乱儿。这几天城上拿的紧,别叫咱们淘气,快叫他去罢。若是不叫他去,咱们都散了。”老孙听见,赶忙叫韩捣鬼”且领回去,等咱们慢慢引他动了心再办罢”。

    韩捣鬼无奈,只得叫辆车将他装上,自家跨着辕儿。走不到多路,进了一个胡同,只见墙边有个大黑影子在马头上直扑过来。那马就大惊飞跑,往前直奔,赶车的那里带得住?他一直冲出胡同口去,正遇着贾府的车,插在一堆,两边牲口都惊跳的多高。韩捣鬼如醉如痴坐着不动,忽然看见许多堂客站在面前,他正看得出神,只听见一阵声响,脑袋上的鞭子就如雨点的打来,脸上、耳上、身上无处不是鞭子。这才大惊,赶忙跑下车,缩着头往人缝里拼命挤了出去,往前飞跑,也看不出是那里,见弯转弯,跑了半日,四处并无人声。

    此日正是七月十五日,月明如昼,见有一所大宅子,两扇大破门关着,并无人声。就在大门外的石礅上坐下,喘了半日方定。听见四处哭声断续,远近不一而作。还有人家烧包的火光,忽明忽灭。一阵风来,不知是那里施食放焰口,经声梵语,隐约可听。坐了一会,心中十分烦闷,站起来在那月光之下信着脚儿混走。又转了一个胡同,刚走进去,望见前面像是几个堂客在那里说话,笑声盈耳。赶忙走上前去,刚到三岔地方,见有三个娘儿们要往东去,有一个是往西去。只听见那三个说道:“明儿吃你的喜酒,不兴混赖。”那一个笑道:“这是前世的姻缘,也亏我的工夫等到今日,要先偏你们了。横竖你们也来的快,咱们明日见面再说罢。”韩捣鬼在他们背后月光下看去,都衣装华丽,就是面貌看不真。听他们的声音,只觉得娇声呖呖,令人心醉。此时心旌摇荡,把持不祝见那一个独自往西转了过去,急忙上前。刚转过犄角,觉得一阵冷气,身上打了个寒噤,心中害怕,顿觉寒毛直竖。正要折身回去,耳边只听见”嗤嗤”声响,站住脚低头一望,见那个堂客蹲在墙边见小外儿。

    韩捣鬼两边一看,并无人影,就放大胆子走上前去,说道:“大奶奶要手纸,我这儿有。”那堂客笑道:“我正想着要手纸,你倒知趣。”韩捣鬼听见说他知趣,心中大乐,赶忙取出,蹲下身去递了与他,顺便伸过手去碰了一碰。那堂客笑嘻嘻将他的手一推,说道:“叫人瞧见,像个什么样儿?”韩捣鬼问道:“你住在那儿?家里还有谁?”堂客道:“我就住在前面不远儿,家里只有我一个。”说着,站起来系了裤子。

    韩捣鬼看他脸儿很像他老婆王三儿,还觉得十分媚妖。此时心不自主,问道:“我到你家去坐坐,使得使不得?”那堂客笑道:“我本来要邀你到家去坐坐,怕你嫌我。”韩捣鬼笑道:“我若嫌你,不在这儿同你说话了。”说着,将他的手拉着同走,问道:“你为什么手这么冷?”那堂客笑道:“立了秋有半来月,早晚风凉,衣薄故此手冷。”说着,走不多路有一个顶小的圆门儿,那堂客蹲下低头进去,韩捣鬼也照着钻了进去。

    只见里面房屋甚多,高楼大厦。拉着那堂客正要求欢,听见外面人声嘈杂,喊叫震耳,男男女女像是打架,其声甚近。韩捣鬼甚觉心惊,说道:“我去罢,别叫你淘气。”折转身就走。

    那堂客赶忙过来,将他拉住,说道:“好容易我等了你来,你怎么说是去呢?你不用害怕,我同你到楼上去睡,再也没人知道。”韩捣鬼此时身不由己,可怜只得跟他上楼。那楼梯十分难走,堂客在前将他拉了上去,见那楼上并无床帐。壁上有一个面盘大的月光儿,望过去,里边桃红柳绿的又是一个地方。

    韩捣鬼问道:“那是什么地方?”堂客道:“那是仙境,要有缘的才能够去瞧。”韩捣鬼问道:“不知我有缘无缘?”那堂客笑道:“若是无缘,如何到得这儿?你只管放大胆子去瞧。”

    韩捣鬼十分欢喜,走过去,看见里面金银珠宝遍地皆是,还有许多美人,瞧见韩捣鬼都用手乱招。韩捣鬼伸头过去与他们说话,不觉那月光已套在脖子里,那堂客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韩捣鬼大大的打了一个寒噤,回过头来,见那堂客面似石灰,两眼吊出在外,披着头发,口中拖出有三寸多长的红舌。韩捣鬼要叫”哎呀”,谁知脖子里业已箍紧,叫不出来,瞪大两眼看那堂客,两泪汪汪一言不语。心中正在悲切,只见堂客将他一推,顿觉万箭攒心,身悬气闭。

    这韩捣鬼只为要将侄女送入烟花,以至神鬼不依,叫他做了悬梁自缢鬼。可怜他靠着个王三儿,吃了几年风流茶饭,使几个风流银钱,夫妻两个坏了良心,还要将个冰清玉洁的香闺丽质送入青楼。如今撇下王三儿别抱琵琶,自家落了个财色两空。这正是:一生用色仍归色,临死贪财总误财。

    谁知韩捣鬼遇着吊死鬼,将他引入老孙的院子里,吊在一棵大枣树上。老孙同花二奶奶、金哥儿这天正邀了两个快家子赌钱,伙着吃两个冤大头的钱。内中有一个大头姓包,插号儿叫毛包。他有钱有势,任什么儿也不怕,又长了一个古怪脾气,专爱闹个事儿。今日一会儿输了**百银,他也慢不要紧,又到一个人的面前做庄,毛包去抓他的骰子,说道:“卖给我罢。”

    那人将他的手一推,说道:“不卖给你。”这毛包脸上磨不开,登时大怒,抓起骰子,照那人脸上一撒。那人又是个标子,那里受得?拿起骰盘,照着毛包脑袋上就打。毛包瞧见赶忙将身子一闪,那盆就端端正正打在一个人的脑袋,只听见”噗嗤“一响,鲜血直喷。不知是谁,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