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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承瑛堂情悲叔侄 瓶花阁兴扫痴婆(1/2)

    话说梦玉回过头来,见是桂夫人房里的紫箫姑娘,穿着藕色纱衫,青纱裙子,一双宝蓝缎绣花厚底弓鞋,俏脸上淡施脂粉,鬓边插着几穗珠兰,笑嘻嘻的问道:“你多咱回来的?”

    梦玉道:“才进来,还没有去瞧姐姐呢。”紫箫走到面前问道:“船上没有热着吗,道儿上受委屈没有?”梦玉道:“不也就同在家一样,饭也吃的,睡也睡的,就是一个人儿闷的慌。”

    紫箫道:“自你那天出门后,我就许愿吃斋,每夜里给你拜斗,我惦记你一个什么儿似的。”梦玉听说眼圈儿一红,拉着手才要说话,紫箫道:“如意同三多来了。”梦玉掉过脸去,瞧见他两个带着笑走过来。如意道:“紫丫头诉委屈呢。你身上掉了那块肉,说给他,赶着替你补。”三多笑道:“他补的地方我知道,额脑盖子上要补上点儿皮,还有一个要紧地方,也是要补的。”紫箫笑骂道:“浪蹄子,不害臊的!睡着了叫梦玉的是谁?你还刻薄人呢!我撕开你的这张浪嘴!”说着,才走将过去,三多笑着飞跑去了。如意将梦玉推着道:“到三老爷那里去罢,等着闲了咱们再说话,”梦玉点头。如意拉着紫箫到自己屋里去闲逛。

    梦玉走到承瑛堂,丫头、媳妇们瞧见大爷来了,赶着揭起帘子。梦玉进去,见祝露躺在外间小炕上,面如金纸,骨瘦如柴,尽剩了一张皮包着一把白骨。脸儿向外,垫着大高枕头。

    石夫人坐在旁沿瞅着他,眉头不展,面带愁容。祝露瞧见梦玉,将手略动了一动。梦玉赶紧上前给叔叔、婶子请安。石夫人命丫头们端过小矮杌子,放在炕前给梦玉坐下。祝露问道:“你去了几日?”梦玉道:“连今日共十二天。”祝露道:“我打谅着瞧不见你了!”说着十分伤心,要哭又哭不出来。叔侄们平日最为相得,今日见他回来,颇觉伤心。梦玉瞧着,也止不住的流下泪来。石夫人恐老爷悲苦,只得勉强笑道:“爷儿们好几天不见,说说笑笑的欢喜一会,好好的哭个什么呢?你将道儿上的什么事故子,说些给你叔叔听。”祝露道:“你见过老太太没有?”梦玉道:“都见过了。”又问:“可是你松大叔叔呢,你在那里接着的?”梦玉道:“在扬州接着,耽搁了一天这才起身。过江的时候,我先赶上前来,这会儿只怕也到咱们家来了。”祝露道:“松大叔叔疼你不疼?”梦玉答道:“疼。”石夫人命书带将剥的鲜莲子取来,给大爷吃着说话。

    书带答应,将个红玛瑙盘子盛着新鲜剥出的莲子送上。秋雁端过一张描金洋漆小香几,放在大爷旁边。梦玉端着盘子让叔叔、婶子,祝露抓了几个,嚼在嘴里,说道:“总解不了心中的烦热。”石夫人道:“还是吃点藕汁罢。”祝露摇头。

    梦玉坐下一面吃着莲子,将路上见的:乡里堂客光着两片子脚在田里种稻,那些姑娘们是怎样纺丝,孩子们在树阴下放牛,男人们都在河沿儿车水,东一句,西一句说给叔叔听。祝露叹道:“农家原是可怜,听你说起来,这样暑伏炎天晒在那烈日之下,也就同在地狱里受罪一样。像咱们家里真是天堂。

    就只是常要害病,实在讨嫌。”梦玉笑道:“叔叔说的是。依我看起来,咱们家是地狱,他们倒是天堂。”石夫人笑道:“真是傻子!怎么咱们家倒是地狱呢?”祝露笑着说道:“他偏有他的说话。”石夫人笑道:“且听他的说话。”梦玉笑道:“他们那些农户人家,男的耕女的织,孩子放牛,大人车水,树阴下乘个凉,说个闲话,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秋收之后,早早完纳钱粮,制办冬衣,一家子围着炉喝杯酒。戴着朝廷恩典,享着太平风景,真是天上神仙,人间乐土。像咱们家里,看着这样富贵,种种都是罪孽。吃着珍馐美味,尚说烹调不好;穿着绫罗绸缎,又嫌花样不新;大厦高棚,还说暑风难受;重帏厚褥,尚称寒气侵迹一饭之间几多性命,一天之内无数愆尤。日累月增,罪盈恶积。大则断宗绝嗣,祸延本族;小则疮疡疾厄,害在自身。由此观之,咱们这享福的倒是受罪,他那辛苦的正是享福呢!”石夫人笑道:“这孩子他倒说出理由来了。”祝露道:“依你说,我是罪大恶极,应该无子,应该害病的了?”梦玉听说,自知失言,急的满头大汗,脸胀通红,说道:“叔叔有什么罪孽?不过是点年灾月晦,病几天就好了。若说是儿子,梦玉就是叔叔的儿子。”祝露看见他面胀通红的,知道他不好意思,用手在他脑袋上摸着道:“好孩子,好儿子!”对石夫人道:“大哥是有儿子。二爷呢,有媳妇不愁梦玉不生孙子。只有咱们是..”祝露说到这里,不觉气咽上来,两眼直竖。石夫人急的要死,连忙扶住喊叫。梦玉此刻自恨失言,惹的叔叔动气,一会儿无地可容,只得放声大哭。

    丫头、媳妇们都慌了手脚,几个进来相帮扶住,一面去回老太太。石夫人鼻涕眼泪的瞧着难过。

    有个得用的姑娘叫做芳芸,因患暑病,几天没有起炕。他的丫头巧儿,跑去屋里通信。芳芸年虽十七,知书识字,最有才情。一听见这信,赶忙下炕走到桌边,在那妆台的小抽屉内取了一枝人参,又将长条桌上小磁瓶内取出些自己常吃的去心麦门冬,拿在手内飞跑出来。因几天不吃一点汤水,头晕脚软再也不能走快,好容易扎挣着走出月光门来到卷棚底下,听见石夫人不住嘴的叫喊、梦玉的哭声,他心中一急,不觉一跌栽在地下,挣不起来。

    此刻,松节度正在祝母房中说话,听见承瑛堂来回三老爷晕了过去,老太太登时面色俱变,连忙站起身来,亲自去看。

    吉祥、五福一边一个,好生扶祝桂夫人带着海珠姐妹也俱同去。松柱同祝筠跟着过来。老太太越急越走不动,吉祥、五福使劲的扶住进了院门,丫头、媳妇们两旁迎接。有个姑娘飞跑过来说道:“三老爷已回了过来,请老太太放心。”。祝母听说,念声“阿弥陀佛”,走上台阶,见芳芸面色焦黄,闭着眼坐在地下,半身靠着门??。祝母惊问道:“这孩子是怎么坐在这里?”芳芸已定了一定神,挣着站起身来,给老太太请安。

    祝母扶住道:“孩子,你病了几天还没有大好,又出来干什么?”芳芸将栽倒的缘故回了一遍。桂夫人道:“很难为他,诸事细心得力。”祝母叹道:“好孩子,人参、麦冬放在那里?”

    芳芸连忙递过去,祝母接在手内,吩咐丫头们扶芳芸去睡,好生调养。

    梦玉跟着石夫人出来迎接,一同走进上房。祝母问道:“怎么一会儿晕了过去?”石夫人道:“梦玉在这里陪着爷儿两说了一会话,忽然的晕了过去。老太太过来的这空儿,才回过来。”祝母点头,走到炕边问道:“你怎么一会儿的又不舒服?我很怕来瞧你。”说着泪随声下。祝露瞅着也很伤心,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丫头们回道:“松大人同二老爷过来。”祝露点头,吩咐请进屋来。媳妇们揭起湘帘,松柱同祝筠进内,石夫人拜见问好,又问二哥的安好。

    两位老爷走到坑前,松柱道:“三弟,你怎么病到这个分儿?在扬州我问梦玉,他说近来好些。我瞧着很有些儿玻就是服药,一时也是难得见效,倒不如自己静养,饮食调理,倒还可以痊愈。总是断不可动气性急,慢慢的再去医治。”祝筠道:“兄弟,你平日最性急,又爱动气。这会儿有病在身,只好耐着性儿静养,将一切闲气别要放在心上,自然慢慢的会好。咱们只有同胞兄弟三人,一个妹子,别无多的手足,岂不愿你这会儿就好!”祝筠说到这里,嗓子眼儿上倒像有一个什么东西堵住着的一样,再也说不出话来,眼泪也就像断线珠子,一串儿的掉了下来。祝母此时心如刀割。石夫人的心早已伤碎,掩着脸不敢仰视。祝露伤悲了一会,叫丫头们端过椅子,摆好脚踏,请老太太坐下。松柱、祝筠亦俱依次而坐。石夫人让二嫂子坐在对面,海珠姐妹过来请安。祝露道:“多谢你们惦记,你母亲们来给老太太拜寿,只怕今日也该赶到。我们手足还该要见一面。”

    海珠们劝慰一番,走过去坐在石夫人肩下。

    姑娘们送茶之后,祝母问道:“梦玉呢?”丫头们答道:“出院去了。”石夫人道:“方才同叔叔两个说庄户人家的苦处乐处,他在这里说出多少理来。正说的高兴,见叔叔发晕,他急的大哭起来。”祝母道:“原来他在这儿同叔叔抬杠呢!这孩子怎么对着叔叔面前说出这些话来?怪不得要多心动气呢!”祝露笑道:“他知道失言,急的满头大汗,脸也通红。我故意抠他:依你这样说,我是应该无子,应该生病的了!他很过意不去,也难为他回两句好话,忽然打动我伤心,一时气厥过去,倒并不是他在此怄我的气。这孩子是我家的一个宝贝!”松柱道:“大哥同荣国公家结了亲家,我同大哥也结了亲家,将彩芝给梦玉做了媳妇。”祝露笑道:“这也好。怨不得我方才问他说’松大叔叔疼你不疼?’他满脸通红,半日才回答道:‘很疼。’谁知有这缘故。”祝母道:“他回来见我,也不提起,刚才你松大哥说起,我才知道。又接着你大哥的书子,也很惦你,总叫你好生调养,不要性急动气。大嫂子也再三叮嘱问候,说你大哥的病近来好些,准在秋间起身回来。”

    祝露叹道:“恐我等不到那时候,他们都有..”祝露说到这里,咽住不往下说。松柱点头道:“兄弟,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你不必忧虑,等我作伐,也替你结个亲家,做你的媳妇。”祝筠道:“很好。是谁家呢?”祝母笑道:“我猜着你的心事。”

    松柱道:“姑妈猜着什么心事?”祝母道:“一定是你大嫂子的意中人要挪到这边来,是这主意不是?”松柱笑道:“断不是这个主意。大哥大嫂原同我说明才定彩芝,若是将贾小姐挪过三兄弟这边来,明摆着我替彩芝做地步,不要说大哥、大嫂不肯,就是我也断不肯的。”祝筠道:“到底是谁家呢?”

    祝露接着道:“我看起来,大哥竟不用费心,有谁肯同我结亲家?倒不如求老太太在这几个好丫头里挑一两个,做我的媳妇,就可服侍我的玻”松柱道:“三兄弟你别管,总在我身上,横竖叫你有亲家,有媳妇。”祝母道:“三儿的话也说的有理,等我商量。不知大侄子说的谁家?你说给我听,看合式不合式。”松柱笑道:“姑妈,你道是谁?”祝母道:“我知道你说的是谁?”松柱道:“我说的是桂老三的女儿。”老太太问祝筠、桂夫人都一齐笑起来道:“这很好。”桂夫人道:“我们老三的那个女儿,是八月十六生的,小名叫月生,本名叫蟾珠。那年进京的时候,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