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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冷月葬花魂”(2)(1/2)

    曹雪芹到过杭州吗?

    《文化娱乐》编者按:《红楼梦》作者曹雪芹与杭州究竟有否缘分?江慰庐的《香菱和杭州名妹小青》与莫高的《曹雪芹和杭州》两文提出了这个问题。本刊以前也收到过类似这样的稿件。为了提高读者阅读和研究《红楼梦》的兴趣,我们请杭州大学教授、《红楼梦》学者蔡义江就这个问题,谈谈自己的看法。广大读者看后,可能会从中得到一些有益的启示。

    曹雪芹有没有到过杭州?我是杭州出生的,逝去的岁月有一半以上在杭州度过,因此,从我主观愿望说,是希望曹雪芹到过杭州的。江慰庐和莫高两位同志谈这个问题的文章,我已拜读。《文化娱乐》编辑部要我也就此题写点什么,我乐于遵命。只是我要说的是与自己愿望相反的意见,我以为曹雪芹并未到过杭州。虽然,《红楼梦》与浙江颇有缘分。

    曹雪芹的祖父曹寅是到过杭州的。康熙三十一年(1692),三十五岁的曹寅从苏州兼江宁织造任上,南来“游越五日”,在短暂的游览期间,他曾“倚舟脱稿”,写了一本《北红拂记》曲,回家后交给伶人演唱(事见尤侗《艮斋倦稿》卷九《题北红拂记》)。那还是雪芹出生前三十年左右的事。除此以外,再也不见曹家人到杭州的记载了。

    现在大家都说,曾任杭州织造的孙文成是曹家的亲戚。其实,这是尚待证实的问题。当过康熙皇帝保母的曹寅生母是姓孙。康熙四十五年(1706)孙文成初任杭州织造时,康熙曾传谕:“三处织造,视同一体,须要和气……”曹寅奏称“孙文成系臣在库上时曾经保举,实知其人”云云,据此猜测孙文成即曹寅的外家老亲是可以的,但要当成事实,毕竟还需要更确切的佐证。所以,周汝昌先生只说:“疑此孙文成或亦曹之亲戚也。”同时,除曹寅奏折中那些话外,我们还没有发现曹家祖孙三代与孙文成家有过什么私人间的交往。

    曹、孙文成在雍正五年(1727)就被劾罢职,其时雪芹尚幼(据周汝昌先生算法,仅四岁;算得大些,也未成年)。而前此数年中曹、孙二织造已屡受雍正训斥,不是追查账目,就是罚赔年俸,各自都岌岌可危。就算真是亲戚,怕也没有走亲戚的心思了,更不用说带一个几岁的孩子,经几天舟行路程了(八旗贵族家教甚严,孩子不让随便出门)。移家北京之后,更没有机会到杭州了。前些时,有雪芹重到江南被两江总督尹继善罗致幕府之说,现已查明此说出于今人伪造的曹雪芹画像的题词,是不足为凭的。

    赵冈先生说:“雪芹幼时一定常去杭州。”不但“一定”,而且“常去”!主要理由是杭州织造府分东西两府,与小说所写贾府格局一致,而江宁织造府是不分的。这是赵先生只认定织造府是贾府大观园原型的想头。其实,相似的格局还可以举出被称为“京华大观园”的北京恭王府来:“《红楼梦》中称宁国府为东府,荣国府为西府,说两府对门中隔一个夹道。敦郡王府和恭王府花园正是这样情况。两府的东西墙相对,中间隔一条巷子……”(刘蕙孙《名园忆旧》)恭王府一带,曹雪芹倒一定是常去的(当然,我的意思也并非指实它就是贾府的原型)。

    《红楼梦》中写苏州的很多,连虎丘的泥人儿也写到了,写杭州的却没有。小说多处谈到品茶,提到枫露茶、六安茶、老君眉,甚至还有暹罗贡茶,惟独没有久已驰名中外的龙井茶。我想,雪芹若是游过西湖,那么在“天上人间诸景备”的大观园的水面上,说不定会添出一个小瀛洲来的。小说在讲到女色时是用过“苏杭”二字的,但那是因为越地多丽姝的缘故:第一名就是西施;后代诗文中写到的更多,如李白有《越女词》组诗赞美吴越儿女的艳色;杜甫极少写妇女,但也有“越女天下白”之句;可见这已经成为一种传统说法了,与小说中提到“若耶之溪”、“天台之路”一样,不必到过浙江的人才能说。

    香菱形象是否根据钱塘女子冯小青故事改写,这可以研究(但曹雪芹明言书中几个女子都是自己“半世亲睹亲闻的”)。如果是的,只是受明人作品影响的问题,也非到杭实地调查所得。附带说说,《红楼梦》后四十回续书写黛玉倒真与《小青传》有瓜葛:小青有焚稿事,黛玉亦有;小青《焚馀草》诗云:“新妆欲与画图争,知在昭阳第几名;瘦影自临春水照,卿须怜我我怜卿。”这后两句被《红楼梦》续作者摭拾,作为黛玉病中照镜,顾影自怜的感叹语(第八十九回)。小说情节与杭州拉得上关系的还有开卷写绛珠草生于“三生石畔”。这是用唐李源与圆观(其后身是一个唱着“三生石上旧精魂”山歌的牧童)在杭州天竺寺外相见的故事。此外,还有元春点一出《长生殿》戏《乞巧》,以及宝琴咏《马嵬怀古》诗等,因为《长生殿》的作者洪是杭州人。小说之外,雪芹传世残句:“白傅诗灵应喜甚,定教蛮素鬼排场。”倒不是读了清人《西湖佳话》才那样写的。唐代孟《本事诗》早记有其事:“白尚书姬人樊素善歌,妓人小蛮善舞。尝为诗曰:‘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后来苏东坡仰慕白居易为人,也写诗说:“我甚似乐天,但无素与蛮。”这又被宋代的《诗话总龟》、《苕溪渔隐丛话》、《诗人玉屑》等书所引述,因而蛮、素之名便广为人们所知。总之,我以为这些都不是雪芹到过杭州的迹象。

    曹雪芹逝世后,《红楼梦》与浙江的关系倒密切起来了。首先是戚蓼生收藏并序《石头记》,戚蓼生序本后来经有正书局石印,成了八十回脂评《石头记》最早的流通本,称“戚本”、“戚序本”或“有正本”。鲁迅论著中引《红》文字均据此本;俞平伯校《红楼梦》也以此为底本,影响甚大。这位戚蓼生是乾隆三十四年(1769,雪芹死后五六年)进士,他与当代红学界老前辈俞平伯先生是同乡,都是浙江德清人。其次是舒元炜在乾隆五十四年己酉(1789)序抄本《红楼梦》,他说:所得八十回书对全书来说,“业已有二于三分”;又说“核全函于斯部,数尚缺夫秦关”(借唐人诗句“秦塞重关一百二”,说全函为一百二十回,现其数尚缺)。舒说全书是一百二十回,比程伟元、高鹗初次整理付刻一百二十回本的时间还早两三年,这很有研究价值。舒元炜是杭州人。此外,清代文人陈其泰(号桐花凤阁主人)手批评本《红楼梦》现藏杭州,陈与当代红学家吴世昌先生是同乡,都是浙江海宁人。又浙江图书馆藏有清代徐传经等人加评的《新评绣像红楼梦全传》,这是一部五色绚烂的集评圈点本。徐传经亦浙江德清人。七十年代,已故王焕镳师曾告知杭州朱师辙(为清廷编《清史稿》的朱骏声的后裔)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