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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绛珠宫宝黛缔良缘 丹霄殿僧道陈因果(2/2)

林妹妹怎么不见呢?”金钏儿向里间努了个嘴儿,不觉“噗哧”的笑了出来。贾母骂道:“小蹄子,好好儿的送茶笑什么呢?怨不得你太太打你,难道跳过一回井你还不害怕吗?”唬的金钏儿红了脸道:“二爷悄悄的问我林姑娘呢,我才敢笑的。”凤姐听了笑道:“宝兄弟,人家正经在这里好好的坐着,因为你来了,才把人家吓跑了的。你这会子又悄悄的问人家,可怨得金钏儿笑你么!”贾母听了也笑道:“姑奶奶,我想他们姊妹俩原是从小儿在一块儿长大的,况且明儿就要圆房,又躲的是什么呢?不如把外孙女儿叫出来,教他们见一见罢。”贾夫人也笑道:“这个老太太,我并没有教他躲的,是他自己听见二侄儿来了躲进去的。如今教他出来,他如何肯自己出来呢!既是老太太心疼他们,就教二侄儿进他妹妹房里去见一见也不妨的。”凤姐听了笑道:“宝兄弟,你听见姑太太的话了没有?还不快老着脸儿进去呢?”宝玉听了,遂借着凤姐的口气,果然老着脸儿站了起来,慢慢的走了进去。刚一跨门槛儿,早瞧见黛玉在椅子上坐着,手里拿着手帕上拴的耳挖牙签,在灯下玩弄。一见宝玉进来,忙将手帕往外一摆,原是教他不要进来的意思。宝玉不解,又往里走了一步,黛玉便使性子把身子一扭,脸儿背了过去。宝玉见了,只得笑着伸了伸舌儿退了出来。凤姐在外哈哈大笑道:“碰了钉子出来了。”

    众人一齐都笑起来。宝玉也觉没个意思,只得脸上讪讪的推故道:“老太太和姑妈一路辛苦,也乏透了,早些安歇罢。我也回去睡觉去了。”说毕,便告辞,各自去了。这里,鸳鸯、司棋、金钏儿七手八脚将贾母、贾夫人的行李、衣箱都搬到后边房内铺设妥当,大家又在黛玉房里说了会子话儿,这才各自归寝。一宿晚景不提。

    到了次日黎明起来,梳洗完毕。贾母、贾夫人便领了宝玉到赤霞宫叩见元妃。元妃即留早宴,又赐了金莲玉烛,冠袍带履,命宝、黛二人即日完婚。贾母、贾夫人叩谢已毕,回到绛珠宫。

    这里凤姐、迎春、香菱、秦氏早命人悬灯结彩,铺设的焕然一新。贾母向元妃处讨了八个能动乐器的宫娥,两名赞礼的小太监。登时鼓乐喧天,宝玉换了吉服,凤姐、迎春搀了黛玉出来,双双拜了天地,送入洞房,合卺交杯,诸事已毕。早见警幻、妙玉、尤氏姊妹都来道喜,各有馈赠。元妃又差太监送了许多上用之物。因柳湘莲、尤三姐都往地府去过,也照样赏赐了一份。贾夫人也差人与元妃送礼,又与尤三姐也送了一份贺礼。

    这一日,都在绛珠宫大排筵宴。宝玉也请了湘莲、秦锺在外庭宴会。至晚席散,宾客各自归家。这里,迎春、凤姐连玩带嗷的将宝玉送入洞房,各自归去。只留金钏儿在这里照应灯烛。

    时当夏夜,皓月横空。金钏儿将各处灯烛俱皆吹息,思欲就枕,恐难成寐,辗转徘徊,忽想道:何不到新房窗根底下听一听去。想罢,他便轻轻的走了出来,蹑足潜踪的走到黛玉的窗下,仔细侧耳听了有顿饭之时。自己笑着才要转身,只觉有人用扇子在他头上打了一下,猛然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却是晴雯,连忙摆摆手儿,不教晴雯声张,便拉了他的手,回到院内白石栏边一齐坐下,乃悄悄的问道:“姐姐,你几时回来的?”晴雯道:“我回来了没多会儿。宝姑娘养了一个小哥儿,昨儿才满月,所以今儿我才把他带了来了。

    我们刚走到牌坊这边,就遇见了妙师父。他告诉我们说,昨儿我刚走了之后,老太太、姑太太就都到了。奉元妃娘娘之命,今儿就与宝二爷、林姑娘成婚呢。宝姑娘听见老太太也在这里,他就急着要见见老太太。我们才进来的时候,屋里鸦没雀静儿的,一个人儿也没有。我们一直的走到后边,姑太太带着司棋在西屋里已经关门睡了觉了。亏了老太太在东屋里还没睡着,如今宝姑娘在老太太屋里,和老太太、二奶奶、鸳鸯姐姐坐着说话儿呢。那里也没我插嘴的地方儿,我仍旧到前边来找了找,总不见你的影儿,我就猜着你必定在人家窗根底下溜着听来了。”金钏儿听了笑道:“既是宝姑娘来了,依我的主意,把二爷和林姑娘请了起来罢。”晴雯道:“你且慢些儿,今儿是他们的好日子,让他们多睡一会子。宝姑娘和老太太说话,自然也还有一会子工夫呢,等我过会子再看一看去。如果是时候儿了,再叫他们也不迟。好妹妹,你才在窗根底下窃听了些什么故典儿?你可要据实告诉我,你要撒一句谎儿,我明儿告诉林姑娘,就说你在窗根底下听来,教我可捉住了。”金钏儿笑道:“好姐姐,你千万莫告诉林姑娘这个话,我据实告诉你就是了。我刚到窗根底下,就听见二爷好像念了两句书似的。”晴雯笑道:“你这就是胡说了,二爷这个当儿上还有工夫念书么?”金钏儿啐道:“你不信罢了,我明明的听见念的是什么“多愁多脖咧,又是什么“倾国倾城”咧的,我也不大懂得。”晴雯听了点点头儿,笑道:“你可听见林姑娘说什么来?”金钏儿道:“我只听见林姑娘说,‘你怎么越发学的涎脸了呢’。二爷就说,‘你这会子又使性子红了脸,要告诉舅舅、舅母去,勒掯的我给你起誓发咒’。我听到这里,只当林姑娘听了必然要恼的,我就替二爷捏着一把汗儿。谁知道竟没恼,反倒笑起来了,说‘难为你把这些千年古代的话总记着呢’。二爷听了这一句话,上了脸儿了。后来我听着他只是叫,‘好妹妹,亲妹妹,你把你身上的香再教我大大方方的闻一闻罢’。招的林姑娘又使起性子来了。我只听他说,‘难道你这一会的工夫还没有闻够么?这还闻的不大方,要怎么才算大方呢’?撴摔的二爷好一会没敢哼一声儿。后来也不知怎么,又大乐起来了。笑着说,‘阿弥陀佛,好了好了,可怜我在林子洞当了一辈子的小耗子,偷了一辈子的东西,今儿刚刚儿的才摸着香芋儿了’。林姑娘就笑着‘呸’的啐了他一口。我正听到这里,你就拿扇子打了我一下子,把我的魂没吓掉了。”晴雯听了笑道:“你看人家,到底是千金小姐。你听说的这几句话儿,也教人听着爱听。那里像你前儿那个浪样儿,说的那些话,我听着怪生气的。”金钏儿听了,忙站起来要撕晴雯的嘴,骂道:“明儿轮着了你这个蹄子,你就把牙关咬的紧紧的,总不许哼出一声儿来。”晴雯忙拿扇子又打了他一下子,笑道:“我也不和你这个小蹄子说了。我上去瞧瞧宝姑娘去,你趁着这个当儿上,就把他们俩人请起来罢。”金钏儿听了点点头儿,笑着各自去了。

    这里晴雯迈步一直往后房而来,刚至院中,只见凤姐、鸳鸯正将宝钗梦中的阴魂送了出来,才下台阶儿。凤姐道:“晴雯快来,你搀着宝姑娘些儿,他这里路生,老太太教他瞧瞧宝兄弟、林妹妹去呢。”晴雯听了,忙上前搀了宝钗,刚下了台阶儿,只听贾母在屋里叫道:“宝丫头,你见了宝玉,可要狠狠的数落他一顿,出一出你的气。”宝钗听了笑道:“我知道了,老太太请安歇罢。”说毕便扶了晴雯的肩头,慢慢的走到前边来。只见点的灯烛辉煌,不似从前黢黑的了。又见锦屏秀幕,宝鼎金炉,陈设的十分华丽。心下暗暗称奇,暗想:林妹妹死后,竟有这样一个所在,真可谓“虽死之日,犹生之年”。

    正在赞叹,只见金钏儿从黛玉房中走了出来,与宝钗请安,道:“姑娘可好。林姑娘请姑娘到里间坐呢。”宝钗听了笑道:“你是金钏儿么?越发长的出息了。”说着便往里所走。只见黛玉穿着件玉色百蝶掐金的夹纱袄儿,一面扣着钮子,笑嘻嘻的迎了出来,道:“姐姐,你可好么!晴雯是昨儿去的,你怎么今儿才来了呢?”宝钗也拉了黛玉的手笑道:“妹妹,我今儿偏来的不巧了,打搅了你们的好事了。”黛玉听了也笑道:“怎么姐姐说起这样话来了。我觉得姐姐今儿来的才巧极了呢。你坐下罢。”便拉了宝钗到炕上,对面坐下。

    金钏儿送上茶来,茶罢,黛玉先道:“姐姐恭喜,我才听见金钏儿说,你生了一个小哥儿,昨儿才满月的。”宝钗答道:“可不是呢,不是为这件事,昨儿我就来了。”黛玉道:“你可见了老太太了么?”宝钗道:“我见了。老太太问了问家里近来的事,又告诉了我地府里的些事。说了好一会子的话儿,后来老太太就教凤姐姐送我过来,说,‘既是你妹妹差了晴雯接了你来,你也早些过去瞧瞧他们罢。’所以我才过来了。姑太太老人家已经睡了,我也没敢惊动。”黛玉道:“姐姐你不必忙,横竖我们这里的人,到了明儿早上你都要见面的。”宝钗听了点点头儿。在四下里一望,并不见宝玉,忍不住的问道:“妹妹,怎么出家访道的人那里去了?”黛玉未及回答,只听宝玉在对面帐子背后笑道:“我在这里给姐姐跪着请罪呢!”

    晴雯、金钏儿听了,都大笑起来。宝钗冷笑道:“好个出家访道的人儿,你给我请的什么罪呢?可怜太太成日家为你哭的连茶饭都减了,你也不想回去请请罪,又给我请罪来了,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和林妹妹姊妹两个的情分么?”黛玉听了忙道:“姐姐,你不用说了,这总是妹妹命里带来的魔星,被他死活的缠住了。如今闹到这步田地,教太太悬心、姐姐受累,我竟是个罪魁了。”宝钗听了笑道:“这与妹妹什么相干呢,那不是他么!才刚儿老太太还教我狠狠的数落他一顿,出一出我的气。如今妹妹又替他认不是,可教我还说什么呢?罢了,我也不说他了。”金钏儿听了忙道:“二爷,你快老着脸儿出来罢,二奶奶饶了你了。”只见宝玉穿着一件白纱衫儿,撒拉着一双大红鞋儿,从帐子背后走了出来。一见宝钗,先深深的作了一揖,然后把脸递了过去,道:“姐姐,你请打,打着问他,问他还敢去当和尚不敢了。”招的众人都笑了。宝钗向黛玉笑道:“你瞧瞧,刚说饶了他,他就来涎脸来了。”黛玉笑道:“这总是姐姐平日的恩宽惯的来。”说的众人又笑了,笑的宝玉脸上发了讪的向晴雯、金钏儿道:“原来你们两个人是在这里看我的笑声儿的,都给我山字摞山字,请出去罢。”一面又悄向他二人丢了个眼色。晴雯、金钏儿会了意,忙一齐走了出去。这里宝玉便“哗啷”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晴雯、金钏儿见宝玉插了门,由不得都嘻嘻的笑着走到院子里。晴雯笑道:“我们二爷今儿真是哈巴狗儿掉在粪坑里--没嘴儿的吃了。”金钏儿道:“这都是才刚儿林姑娘和二爷商量下的。咱们俩人何不悄悄的听听去呢!”晴雯听了,便笑着拉了金钏儿的手,轻轻的走到窗下,侧耳静听。只听宝钗在内道:“你们将来到底还是回生啊不回生呢?到底开言吐语的说个明了,我回去也好告诉太太,教他老人家放心。放着正经话不说,可又嘻皮笑脸的关上门作什么呢?”又听宝玉笑道:“姐姐,你别性急,回生的事,大约眼前也该有信儿了。你明儿回去之时,先把我的通灵玉带了回去,教太太看一看,请太太放心就是了。才刚儿是林妹妹恐怕姐姐走了这些路也乏透了,教我关上门,请姐姐脱脱衣裳躺着歇一歇儿。”又听宝钗道:“可不是呢,我也觉着身上乏乏的。颦儿,咱们可要先说开,只许咱们躺着说说话儿,你要教宝玉上来胡闹,我可不依。”

    又听黛玉笑道:“姐姐你只管放心,有我呢。难道你们俩人离别了多日,就没两句话儿说说么?”又听宝玉笑道:“一个姐姐,一个妹妹,我就有多大的胆子敢放肆呢?你们俩人放心只管躺着,怪热的天气,我在旁边替你们打扇子好不好?”晴雯听了向金钏儿悄悄的笑道:“这倒有趣儿的很呢!”金钏儿忙笑着摆了摆手儿。隔了会子,就听见面里面手触动的响声儿,扇子扇的风声儿。不多一时,忽听宝玉笑道:“林妹妹,你记得咱们小时,宝姐姐才来的时候,咱们都在姨妈家喝酒吃糟鹅掌那会子。宝姐姐把姨妈妈妈长妈妈短的叫。回想起来,好像不多几天儿,怎么这会子他也有了孩子了,也有人把他叫妈妈了。我真喜欢的受不得了呢。”又听宝钗道:“颦儿,你听听,这个人给不得脸儿不是,才扇了几扇子,混话可就上来了。”

    又听黛玉在炕上笑的喘不过气儿来。晴雯、金钏儿在窗外听的也几乎笑出声来,只得忍了又忍。忽听宝钗笑道:“宝玉,你敢和我涎脸!颦儿,这都是你的诡,你看我饶你不饶你!”金钏儿听到这里,望着晴雯伸了伸舌儿。又听黛玉笑道:“宝玉,你敢和我没人样!”晴雯听到这里,也望着金钏儿伸了伸舌儿。

    又听宝玉笑道:“罢哟!我今儿可胆大豁出来了,索性得罪了姐姐、妹妹罢!”只听三个人嘻嘻哈哈的笑作一团儿。金钏儿听了,在窗外拉了晴雯悄悄的笑道:“嗳哟!姐姐,咱们走罢,不用再往下听了,看仔细把咱们听的不好了。”晴雯悄悄的啐了他一口,便仍旧把他拉到院内白石栏边坐下。

    正欲讲说他们房中之事,只听有人在外边拍的大门山响。

    二人吃了一惊,瞧了瞧天色,但见东方微明,金鸡乱唱。二人乍着胆子走到宫门问道:“什么人?这早晚儿就来打门!”只听外面答应,乃是个妇人的声音,道:“姑娘们开门罢,我是鲍二家的。才刚儿林姑老爷差了冯书办来,给宝二爷送要紧的书子来了。冯书办自己不好来的。转差我送了来了。”晴雯、金钏儿听了,忙将大门开了。只见鲍二家的手里拿着一封书子,递与晴雯道:“姑娘们拿进去,送与宝二爷看,就说冯书办在薄命司等回信儿呢。”晴雯道:“你怎么不进来歇歇呢?”鲍二家的道:“这里人多,琏二奶奶的嘴又不给人留分儿,没的进去教他当着人说的脸上怪没意思的。我就回去罢。”说毕,径自去了。

    晴雯、金钏儿仍旧关好了门,一直往上房儿来。金钏儿问道:“这个女人是谁?我怎么不认得他呢?”晴雯道:“谁又认得他呢!我也是听见琏二奶奶说,那年二奶奶生日,都在老太太房里吃酒,他就和琏二爷勾搭上了。后来琏二奶奶大闹了一场,他就臊的上了吊了。”金钏儿听了笑道:“怪道他不进来,怕琏二奶奶当着人揭他的短儿。”二人一路说笑,来到了东套间的门首,便将铜环儿叩了几下。只听宝玉在内问道:“做什么?”金钏儿叫道:“二爷起来罢,姑老爷差人送要紧的书子来了。”

    只听“哗啷”的一声,门早开了。宝玉只穿着件短汗衫儿,趿拉着鞋儿走了出来。不问青红皂白,先摸了晴雯一个脸旦儿,又打了金钏儿一个下颏儿。二人不敢声张,一齐瞪了他一眼。

    宝玉笑着接了书子,重新走了进来,叫道:“晴雯姐姐,点支蜡烛来,屋里黑的还看不见字呢。”晴雯、金钏儿听了,忙点了蜡烛送了进来。只见黛玉、宝钗二人俱穿着短衫儿在炕沿儿上坐着。见宝玉拿进书子来,站在灯下拆封,他二人便也走来,一边一个,扶着宝玉的肩头。只见皮面上大书“二贤侄开拆”五个大字。拆去封皮,大家一齐观看。只见上写:日前分手,驰赴彤庭,叩觐天颜,厚蒙奖赉。命下部曹,即行查缺补授。正在守候间,忽有茫茫大士、渺渺真人面陈一本,表奏贤侄与小女前生一段因果。

    蒙上帝垂悯,许令回生完聚,并将太虚幻境所有入册之一切痴魂,普行释放回生,俾得各遂所愿。又悯愚一生缺嗣,仅存一女,不忍令其再离,即着与现任京师之都城隍两相对调,所有丰都随任之亲戚幕友、长随家人,概准其带赴新任。除将大士、真人原奏本章,并奉到上帝御批抄录送览,并希转呈老太太,以慰慈廑。专此布候近祉。不宣。

    侍生林如海顿首拜

    宝玉、宝钗、黛玉三人看毕,不胜大喜。遂又将抄录奏稿打开观看。只见上写道:

    茫茫大士、渺渺真人臣某某谨奏,为仰恳天恩俯鉴隐曲事:窃维紫微垂象,独秉造化之权衡;青锁随班,分司激扬之责任。伏查丰都城隍林如海之女黛玉,生本灵河仙草,谪为人世名姝;学迈班姬,才超谢女。髫龄失恃,早见背于椿萱;弱息依人,竟托身于衿舅。年才及笄,欣逢阆苑仙郎;缘在前生,曾做神瑛侍者。情出于性,本人伦王化之原;礼守乎经,岂濮上桑间之事?倘终身之事托焉,则一生之愿遂矣!讵意红颜薄命,忽遭僵李代桃;可奈白发昏耄,遂致移花接木。绛云轩里,曾无一梦之缘;潇湘馆中,遽抱百年之恨。魂归幻境,当游缥缈之乡;名籍太虚,永注氲氤之册。事最堪伤,情殊可悯。伏维上帝陛下,居高听卑,作真宰于十方;静专动直,锡福祥于三界。有求必应,无感不灵。愿昭阴阳不测之神明,以示彰瘅无私之至意。宏施法力,大发慈悲。凡属“红楼梦”有情之物,俾使普返幽魂;所有太虚境注册之人,概令咸臻寿域。郎才女貌,都成伉俪之缘;孽海情天,永绝相思之鬼。将见恩洋天上,庆高明悠久之无疆;德溢人间,作盛世升平之祥瑞。臣等临表,无任瞻天仰圣、激切屏营之至。

    奉上帝御批:

    据奏,贾宝玉、林黛玉一事,情殊可悯。朕已示梦于人间帝主,之于七月十五日盂兰胜会,俾使太虚幻境所有注册之人,普令回生,以彰盛世升平之瑞。

    大士、真人等届期遵谕行。钦此。

    宝玉看毕,回过头来左边望望宝钗,右边又瞧瞧黛玉,不禁哈哈大笑道:“宝姐姐,林妹妹,这可真乐死我了。”未知二人如何回答,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