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七章 比武(2/2)

还喊着什么‘阿如’,自己无奈才拔剑相刺。

    扈三娘猜知林冲思念亡妻心切,错把姜若群当作亡妻。姜若群喏喏的又说到自己的‘鸳鸯刺’锋利无比,林头领恐有性命之忧的话意。扈三娘又急忙命自家亲信赶快到安道全那里报信说林冲受伤之事。这才有后来安道全及时相救之节。

    董平见扈三娘不言语,嘿嘿笑道:“当初大寨所定,不过是怕诸位头领私斗失和。我也多次见到武松同杨志相搏,花荣与徐宁斗枪,大家不照旧是好兄弟。我看林头领也绝非下三烂的喽兵,死缠烂打,心胸狭隘,胜负不过一笑罢了。”顿了顿,话锋忽转道:“比武刀枪无眼,董某若枪法不精,伤在林头领手底自是无话可说,我二人只是堂堂正正的交流技艺,不涉及私人恩怨。”这番话说得好听,其实董平很自负自家的武功,那种迅猛攻击之下,林冲不死也要受伤,说完此话,二人不论伤否,都不许追究。

    董平见林冲仍是面有难色,还在思索,更以为对方怕了自己。心中得意道:“林头领也不必装腔作势,大好男儿,比试武功不过些许小事,难不成还要我到宋头领那里商求?”气势更加逼人。

    扈三娘见董平苦苦相逼,林冲步步退让,以为林冲的臂伤没有好,不敢比斗。脱口道:“林头领顾念梁山兄弟之情,董头领为何还苦苦逼迫。”董平闻言一怔,暗道:“怪哉!这扈三娘倒像是护着老公似的,只怕对王兄弟也没有这般好。”董平对女人的心思摸得很透。

    林冲见董平气势凌人,又怀疑自己暗中弄鬼,现在如何解释也难得对方信任。唯有苦笑道:“董头领即这般想,林某也无话可说,林某自认枪法比不上董头领,董头领自便罢。”董平怒道:“还这般假惺惺,既不想比试,却又如何把‘飞虎枪’拿来。”用手一指林冲身后,林冲惊异中回头一望,只见杨再兴扛着大铁枪,急急得往这边跑着。

    林冲仰天长叹,明知是乔三怕自己吃亏,派杨再兴送枪。看着气喘吁吁跑近的杨再兴,却不知如何开口,小声惹人猜疑,大声更是公然挑衅。

    杨再兴眼睛乱转,看着董平的人马道:“好不要脸,两个打一个。”董平笑道:“不妨,一会林头领就会找回来面子。”林冲知道现在不论如何说,都会被误解。杨再兴已持枪在手,高声道:“来、来,丁头领、龚头领,让俺来领教一番。”有喽罗已飞马去取董平双枪,董平正觉得这样站着有些尴尬,悄声吩咐道:“你二人去一个慢慢陪他游斗,不要伤了他,传出去说我们以大欺小。”丁得孙束紧腰带,抱拳出来道:“再兴侄儿手下留情。”杨再兴冷冷道:“取兵刃吧,俺用这杆长枪相搏。”丁得孙笑笑道:“却要侄儿手下留情。”话音一落,身形迅速错开,扬手一掌快捷击向枪尖下一尺处,准备先击落杨再兴手中枪,再让他拾起,戏耍于他。

    杨再兴长枪‘嗖’的快速回缩,丁得孙一掌击空,董平急叫道:“小心!”却见杨再兴手中枪闪电般刺回,恰好刺入丁得孙掌中,丁得孙毕竟久经沙场,手掌横切,林冲这‘飞虎枪’沉重异常,杨再兴虽然天生神力,终究年纪尚小,使用不够灵便,伸缩之间连贯不够,丁得孙堪堪避过一击,却也惊出一身冷汗。杨再兴长枪回挑,丁得孙闪避不慢,不过刚才中了乔三的重拳,腰部力量提不上来,身形缓了一缓,‘哧’的一响,丁得孙的衣袖被撕开,手臂上已露出枪尖的划痕。

    杨再兴退后一步,朗声道:“丁头领取过兵器再战罢!”杨再兴不耻丁、龚二人联手打败乔三,原本应该称对方做叔叔,现在竟以‘头领’相称。丁得孙又羞又怒,顾不得身份比杨再兴高上一辈,取过两股托天叉重又扑上,这等人丢了面子比杀他头还难受。

    杨再兴长枪劈下,丁得孙铁叉上迎,心中暗喜道:“此番还不把你的枪嘣飞。”‘嘡’的响声中,杨再兴长枪弹回,丁得孙的手臂也酸麻不止,暗赞杨再兴好大力气。杨再兴轻托枪尾,长枪弹回,枪尖笔直刺入土中,激起一撮土,枪势不衰,渐成弯曲,犹如灵蛇猛然一抖,杨再兴手已搭在枪身中部,借力使力,枪尾倏的飞出,撞向丁得孙面门,这招怪异非常。丁得孙吃惊道:“这好像是龚得旺的‘后羿射日’标枪绝技,他却那里学来?”猝不及防中,身躯后仰,手中叉横托,砰的枪叉相撞,丁得孙失去重心,无力持叉,铁叉斜着飞出,人已摔倒。那柄叉眼见就要落入董平的喽罗群中,董平快步跃出,飞身夺过,神形曼妙,轻轻的又落回到原地。杨再兴乘势收回‘飞虎枪’,傲然站立。

    这几招快捷无比,就连林冲和董平这两个使枪的大行家也看的心惊肉跳。丁得孙满面愧色从地上爬起,灰溜溜回到本队,不服气的看着龚得旺道:“龚兄弟,这招不是你教的吧?”董平冷哼一声心道:“好想是“绝杀六式”的枪法。”却也不说破。

    龚得旺拿柄标枪抢上来道:“果然好手段,让俺龚得旺来领教一番。”董平刚要阻止,心中一动“这杨再兴枪法怪异,过去并未见林冲使过,让龚得旺试一试胜算大些。”高声道:“杨贤侄果然家传好枪法,得旺要好生应付,莫要冒进。”分明是指点龚得旺要领,并且说明是杨家枪法厉害,就算龚得旺也败了,也是败在杨家枪法下。

    杨再兴冷冷道:“这不是杨家枪法,都是我师傅教的,分明是林家枪法。”一旁林冲摇头道:“再兴、这不是我教你的枪法,你却不可赖在我头上。”扈三娘见杨再兴几招就败了丁得孙,高兴得看着林冲,心道:“果然是天下神枪,教徒如此,这般好事却要推托。”董平听得心里皱眉头:“我还不知杨志半点不会杨家枪法,只不过为遮遮羞,你却当我是傻子,故意出此言来设计我。”一旁冷笑不止。

    龚得旺武功同丁得孙在伯仲之间,只不过丁得孙过于托大,以为杨再兴不过是个毛孩子。龚得旺看出杨再兴使枪颇有些吃力,凭巧劲胜了丁得孙,故而采用虚招在外圈游走,招式虚虚实实,杨再兴连出几招都走了空,一时额头见汗,这般打下去,杨再兴只有输的份。

    扈三娘在一旁暗暗焦急,看着董平目不转睛的盯着杨再兴的出枪招式,知道董平的用意,嘲笑道:“这般大的人,却用此法来算计子侄辈,传出去还如何在梁山做的头领。”旁边的几员女兵也叽叽喳喳讥讽龚得旺。林可儿、姜若群不知何时又出现在楼上,林可儿大打哈欠道:“猫捉老鼠,却只见猫在一旁乱跳,这小老鼠却比猫还要厉害,真是奇怪了,我们先睡一觉再来看吧!只怕到时寿筵已摆完也说不定,嘻嘻。”立时有人高声附和。

    龚得旺听的面红耳赤,手中标枪慢了下来,噗的一声将标枪刺入土中,嘿然道:“龚得旺认输了。”转身竟投女寨外而去。

    杨再兴收枪而立,手指林可儿等人道:“何人胡言乱语,敢把小爷比作老鼠,你又是什么?”林可儿无奈道:“我是一只孤苦无依的小鸟,小爷若想捉来吃,便请上来吧!”杨再兴闻言一怔,无法应对下文。

    董平干咳一声,取过两支烂银虎头枪,双枪各长六尺六分,四个枪尖,分不出头尾,夕阳耀在枪身上,泛出阵阵银茫。

    杨再兴将‘飞虎枪’递与林冲,脸色羞愧道:“我泄了枪技,害的林叔叔先输气势。”林冲抚摸杨再兴头,喟然道:“过的十年,你将是天下第一枪。”董平冷冷道:“师徒两个过会胡吹大气不成?”杨再兴回头怒视董平道:“董头领这般气量,枪法也好不到哪去!”董平被小孩嘲讽,也是怒上心头,不愿再与杨再兴理会,注视林冲道:“林头领自视第一,竟不肯指点一、二。”扈三娘见董平苦苦相逼,脱口道:“林头领有伤在身,你便胜了也不算好汉。”董平疑惑的看着扈三娘道:“扈头领倒清楚的很,怎的我竟未听说有谁可以伤得了‘天下第一神枪’。”扈三娘又怎敢解释,恨恨得望着董平,董平心中一动:“这扈三娘果然对林冲有些情意。”转向林冲道:“林头领如何说。”

    林冲无奈接过杨再兴手中铁枪,掂量一番,觉得臂膀伤处隐隐作痛,又不便明言,苦笑道:“董头领请了。”董平就等着林冲这句话,快步冲出,双枪左右盘旋似风轮一般,将董平修长的身躯裹在其中。

    董平见到杨再兴连败丁、龚二人,枪法绝非林冲日常所用,却想不到杨再兴年纪虽小,对枪道的悟性极高,能够随时灵活的使用枪法。董平只想是林冲的家底,同时心中暗喜:‘幸亏有丁、龚二人打头阵,好叫我有个防备’自忖这等枪法在林冲手中施展,不知威力如何?林冲的单枪长,若抢先发动,自己肯定吃亏。自己双枪虽短,灵动性强,攻强守弱,况且一寸短、一寸险、只要先行攻击,一定能击败林冲。

    只见一团枪影向林冲迅猛扑到,林冲凝神看去,四处皆是寒芒,仿佛如千万柄长枪刺来,正是董平的得意之作‘百变千幻枪’,林冲摸不清虚实,急退一步,稳住下盘,长枪大力当中刺入,只听叮叮嘡嘡连番声响,林冲只觉长枪撞上千百件兵刃,枪上的力道一点点消耗殆尽,渐渐被吸入光圈中央。林冲大吃一惊,知道中计,右臂振力一抖,怆啷声响,枪虽收住去势,不料董平的枪圈也随之消失,两柄长枪齐头并进,犹如两头灵蛇,贴着林冲长枪刺到,竟是性命相搏的杀招!围观众人大惊失色,尤其扈三娘几乎要惊呼出来,想抢上前去,但双腿犹如灌铅,那里能动!

    千钧一发之际,林冲右臂急收急顿,长枪立起,左手用力外旋,长枪撞上董平的两柄急进短枪,原本直进烂银虎头枪,分叉上下刺出,‘哧’‘哧’声响,分别洞穿林冲肩头布衣和长袍下摆而出,董平也挺胸硬撞在林冲的枪身上,铁枪弹回,林冲顺势接过,淡淡道:“董头领神枪绝技,林某输了。”董平受林冲铁枪撞击力道不轻,一口气提不上开,连出声发话已不能,不明白林冲缘何躲过自己的‘灵蛇双煞’一击,抽回双枪,呆呆的站在那里。

    扈三娘一颗心放在肚里,看林冲眉头微皱,左臂有些微微的抖动。她曾经问过安道全林冲的伤势,知道这一战虽招式不多,但林冲为避开董平的全力搏杀,已尽全力,一定是旧伤复发。

    林冲转身走了,杨再兴扛着铁枪,慢慢的跟了上去,落日的余辉将一老一小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扈三娘爱怜的望着林冲的背影渐渐远去,再回头时,董平的人马不知何时已悄悄的离开了女寨。

    扈三娘想起方才林可儿同姜若群的恶作剧,急匆匆走入林可儿的房内,林可儿不想扈三娘没有敲门就大步走进,手中拿着一物急忙塞到背后。

    扈三娘瞧在眼中,杏眼圆睁道:“好你个林可儿,搬弄口舌,险些弄出人命,若下次再要如此,立刻撵下山去。”

    林可儿做个鬼脸、吐着舌头道:“怎么!伤着你心上人了,怨不得这般恨我。”

    扈三娘羞怒交加,颤声道:“你、你怎敢如此胡说八道,以为我真的不敢把你拿下。”满脸是惊恐、急怒之色,身躯也在微微颤动。

    林可儿料不到一句玩笑,竟让扈三娘如此愤怒,急忙跪了下来道:“扈姐姐息怒,可儿是无心之过,下次再不敢了。”一只绣鞋掉了下来,扈三娘自听过林可儿的身世后,对她是万般怜惜,上前轻轻的扶起林可儿道:“你这傻丫头,话总是说的太满太直。”拾起了绣鞋递给林可儿,林可儿感激的一笑,让扈三娘坐在床上。扈三娘忽然笑道:“这样也好,免得日后有人再来啰索。”说完想起林冲的臂伤,眉头皱了起来。

    林可儿眼中忽然似要滴下泪来,哽咽道:“姐姐,我知道你心中的苦楚,表面上风风光光,可你也是女人,是个需要人疼、需要人照顾的女人。”扈三娘木然道:“我当然有人疼了。”

    林可儿摇头道:“你又何须骗自己,我林可儿对别的事可能茫然无知,男女之事一眼就看穿。眼见你同王头领名分上是夫妻,却势同水火,那林头领磊落胸怀,却无人理解。你们都云梁山多么太平、公道,仔细看去也同山下没有多大区别。这里的太平、公允是依靠林头领、武、武头领等人刚直不阿、忍辱负重换来的。你那个什么寨主大哥,若果然是个好男儿,又怎会娶柳絮儿为妻,我看同今日来的什么风流将也没多大区别。”

    扈三娘惊异的看着林可儿,慢慢道:“真是奇了,你一个风尘女子,竟然有这般见识,这、这可真让人想不明白了。”

    林可儿微微笑道:“一个天天吃饱饭的人,是决不会想象什么是饥饿的,天天站在阳光下,又怎能看到黑夜的情景。我们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当然能够看清善恶黑白。并不是每个烟花女子只知道吃喝玩乐、醉生梦死的。”

    扈三娘听的目瞪口呆,喃喃道:“你这番话语,我看梁山无人能说出。”林可儿打趣道:“就算是林头领也说不出来吗?”扈三娘怒道:“怎么你又来了!”其实有人说到林冲的好处,扈三娘心里听得十分受用,不过恪于从小接受的礼教,以为这是大逆不道、寡廉鲜耻的行为,故而在心里压得死死的,岂不知压迫越狠,反抗也越烈,扈三娘的言语中就不时露出些口风,给善于此道中人瞧出破绽。

    林可儿无奈的摇摇头道:“如果能休夫就好了。”扈三娘心头烦乱,站了起来,告辞而去。

    林可儿望着扈三娘孤独的背影,叹口气将门关上。回头望见床上的绣鞋,脸色顿时扭捏起来,上前拾起鞋儿,闭上秀目,慢慢的将鞋儿递在鼻下,深深的嗅着,脸上印出无限幸福的辉光——那鞋子正是武松当日握在手中的。

    林可儿原本鄙视世上所有的男子,可是那日武松的特立独行,不假辞色,深深地吸引住了林可儿。这绝非某些男子的故作姿态,而是确确实实的亘古男儿,武松身上的阳刚之气彻底折服了林可儿。虽然林可儿久在烟花柳巷,这次她是真的动了感情——可是随后又陷入自卑之中,毕竟她的出身是一道永远的枷锁,将她盯在耻辱台上,她是很难享受到真正爱情的阳光,她亲眼看见了无数姐妹被花言巧语所打动,有的重良、有的嫁人,但是世界上是不允许这等人享受阳光雨露的,姐妹们的下场一个比一个惨。林可儿也发誓要彻底关闭感情的闸门,以玩弄男子为乐。

    林可儿骇怕得睁开双眼,急忙驱走脑中的恨意,将绣鞋收好,从床下拿出个包裹,缓缓打开,赫然是一件长衫。

    她记得那日武松的袍子有些旧了,私下里替他缝制一件,林可儿脸上洋溢着笑容,飞快的穿上针线,“啊”的一声,林可儿举起左手,修长白皙的中指肚上,慢慢形成一个红点,渐渐扩大,林可儿急忙将中指放入口中吮着,脸上还是幸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