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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传2(2/2)

下,谁知他却一把推开我,径直朝里面跑进去,一面叫着,“林清圆!你个玩男人的**!快他妈给老子出来!”

    我在地板上艰难地移动,不愿意再目睹这一切,林清圆,你一个女人,竟有如此之大的威力。我扶着墙根站起,一步一步出了门,开车回了医院。一路上我的耳边一直嗡嗡作响,心里也是翻江倒海,闷闷不宁。然后想到了海洛因,以及林清圆那势在必得的架势,不由得笑了,林清圆,你可以控制我,你可以控制小王,你可以控制周围的一切,但是,你真能控制你自己吗?

    回了所里,便有一大帮知情的人过来问我怎么样,我无可奈何地笑笑,一个被男人睡烂了的女人,明明就是那么妖娆的**,为什么能获得这么多人的关注,心中不由得再对小王悲伤起来。过了一会,小王回来了,同样憔悴,衣冠不整,看了我一眼,便匆匆离开。我想,林清圆应该对他说了实话,但也就是这实话,对他的打击最大。

    林清圆依然来上班,在外人看来,她依旧光鲜亮丽,像屋顶上的猫,一步一步在自己的世界中优雅从容地走动。她依然和别人亲切地打招呼,在白天,她还是一个上流社会名媛。但在我眼中,她光鲜的外表已经维持不了多久,开始剥落。他的眼角有了轻微的鱼尾纹,下唇开始略微歪斜,那是海洛因绑架神经系统之后的面部后遗症。在被林清圆玩过这么一局之后,我突然更想看看那个比我更强大的对手——林清圆自己——会怎么被她收服。

    林清圆身边不愁没有男人,在小王之后,她很快又和别人出双入对了。那是一个身材高耸,同样冷峻的男人,每天开着一辆宾利,戴着墨镜,摇下半截车窗等林清圆下班。小王似乎有了新的生活念头,每每在床边,对着那个可望不可即的男人怒目而视。男人似乎觉察到他的怒气,摘下墨镜轻蔑地一笑。有天,林清圆忙着出单,男人便走了上来,一伙人争着上前问东问西,男人没有一一回答,只说了一句,“我们都是各取所需而已,你不去游戏人生,就会被人生游戏。”

    男人说完这句话,正巧林清圆也到,男人冲我们点了一下头,就和林清圆出去了。林清圆一直在对男人笑,一个眼神都吝啬地不肯给小王和我们。我回头一看,小王正攥着茶杯,握得死紧,骨节发白,盯着那个男人的背影,好像在忍耐什么。我想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放松,可刚伸出手时我才想起,我这样一个尴尬的人又有什么立场去劝他。

    小王转身回了桌前,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小塑料袋,展示给我看,眼神突然变得阴骘,“这是在那个婊·子家里的。你认得吧。”

    我顿时一惊,“你打算干什么?”

    “不干什么。”小王收回了那包东西,“我就是看看。”

    我忍了许久,才憋出一句,“别做傻事。”

    从那一刻起,林清圆的命运似乎就开始转变。

    事情变化之快出乎我的意料,当天下午,我们正在办公室里办公,耳边突然响起刺耳的警铃声,那是警局的缉毒队出警的信号。同科的哥们儿都在感叹,又有一个人要倒霉了,我的心却在那一瞬间悬了起来。突然砰地一声,大门被打开,一伙人迅速冲了进来,我们还没反应过来,一个警察便冲进来拷走了林清圆。

    我忘不了林清圆被带走之时投给我难忘的一瞥,那最后一瞥,似乎包含太多的意味。

    警察先是出示了证据,在林清圆家中除了搜集40g二号海洛因外,还有10g块状四号海洛因纯品,接着出示搜捕证,林清圆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是顺从地低下头跟着他们出去了,留下一屋子人诧异的眼光。而我只在冥头闷想,林清圆,你低估了小王了。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六点半,如果我没记错,距离林清圆毒瘾发作还有半个小时。这时小王突然出现找上我,他神神秘秘地告诉我说,林清圆很快会发作,不宜提审,并且要带我去看林清圆脱瘾现场。我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这已经不是我熟悉的那间屋子了,这次带着患者来的不是我那人高马大导师,而是几个冰冷的警察,小王戴上了白口罩,盯着林清圆,林清圆想说什么,但也只是张了张嘴,随即认命地露出一个笑容。这笑容似乎激怒了小王,他直接把咬胶塞进林清圆嘴里。林清圆两眼张大瞪着他,很快,她的瞳孔也开始放大,身体有微微的颤抖,小王转身向我打了个手势。我知道,她的瘾期到了。林清圆的身子抖动的幅度加快,眼泪齐流,咬胶也抵挡不住她喉咙里的一阵一阵闷响。她的手都被套上了厚厚的大手套,不能握拳也不能抓伤自己,整个人就这么被束缚在地狱之中,“啊!……”一阵高亢的呜鸣之后,小王请两位警察在门外等候。接着给她注射了一点海洛因的替代物美沙酮。林清圆缓和了一会儿,小王立即拿掉了她的咬胶,握着她的脖子,狠狠地说道:“贱货!现在落在我的手里了!”

    我沉默不语,竟然没有出手阻止小王,我也只是盯着林清圆说:“你不是说你能掌控一切吗?现在我们就来看看,你能不能掌控你自己。”

    林清圆双目失神地盯着我,末了发出一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知道什么……”

    “我们知道你就是个想立牌坊的婊·子!”小王双手使劲,林清圆的脸立刻涨红,可她还在艰难地笑着,“哈哈……哈哈……你们不过是一群被我玩过的男人……”

    小王愤怒地甩了一个耳光,林清圆的脸瞥向一边,身子又开始剧烈起伏,她拼劲最后一丝力气,说:“你们……都错了!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哈!要是不这样!我怎么能知道我还活着?!我只有把你们都抓在手里!我才能确定我还活着!哈哈哈……啊……”

    又一波毒瘾发作,美沙酮很快被她代谢完毕,得不到毒品安慰的身体又开始像脱水的鱼一样弹跳,因为没了咬胶,林清圆痛苦地哭喊,面容扭曲,嘴唇被咬的发白,一缕鲜血流了下来。“咬着吧你!”小王愤怒地把咬胶塞进她嘴里。我却默默地出去了。

    的确,林清圆说得对,可能我们都错了,她才是最悲惨的哪一个。

    警察告诉我,林清圆已经有三年毒史,长期吸食二号海洛因。长期的吸毒,绑架了她的精神,扭曲了她的人格,像所有吸毒者一样,他们找不到这个世界的真实存在感,他们宁可沉浸在毒品营造的虚无荒诞的世界之中。林清圆这么做,其实是对毒品精神控制的一种反抗?她希望用现实世界中更有力的自己,来说服自己去相信,去解脱。

    或许吧,每个不幸的人都有自己的隐痛,没经历过又怎么能够切身体会。

    在那之后,林清圆似乎是变了一个人。头一次没有了海洛因的安慰,又被关在高墙之下,双重压力将她的身体迅速击垮,漂沦憔悴,一脸风尘。再次看见她是已经完全辨认不出,不知道她克服毒瘾与否,但有一件是肯定的,她再也没有过她原来的生活的机会。

    几个月后,林清圆走了,带着满身彷徨和惆怅走了。心中的痛苦不为人知,让我第一次改变了对瘾君子们厌恶的看法,人若清圆,都有自己的隐痛,我们缺少的只是一个客观的视角而已。我和一帮众人站在戒毒所的门外,夕阳西下,目睹林清圆最后一次在我们面前开走那辆宝马,驶向远方,是那过去让我们永远不会再见。

    别了,林清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