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33节 建筑的永恒(2/2)

房子实在太渺小了。但恰恰是这种所谓窝棚,在继续履行着人类建筑的基本功能:遮风避雨,提供安全的居所。而那些宏构巨厦、豪宅成为炫耀性的场所,很大程度上是满足人性的相对顽劣的那一面需求。只是现代哲学家们为这种顽劣性作了一番巧妙的修饰,将之披上“人类精神更高层次追求”那么一件外衣。

    在炫耀性的场景中,永恒之辞光经常闪耀,但永恒的真义已逐渐衰变。从居住者对居住场所的关切度考量,其实临时性窝棚凝聚了更深切的人性需求。这就是在城市贫民窟中每天都在发生着的人类故事。从墨西哥城到巴西利亚,从新德里到曼谷,从北京到广州,贫民窟被城市当作罪恶的渊薮;而从旧金山到纽约,贫民窟的场景已经好莱坞梦工厂制作,打扮成富于幻想与冒险的地方。

    贫民窟是暂时的,贫民窟是永久的。中国的城市边缘地带,以及与边缘地带紧密相连的广大乡村,贫民窟甚至成了“三农”问题中的重要部分。我常常站在城市豪宅与窝棚之间思索着这么一个问题:豪宅的居住者在幻想更换更大的豪宅,窝棚居住者想离开窝棚,两者之间有共同点吗?同一座城市的城市梦想是否包括了它们?那么,是谁在思考和追求城市的万年大计?没有任何人。可能,所谓万年大计,完全是个假问题。永恒建筑问题,已不存在于现代城市之中。

    如此说来,经典的城市美学可能面临根本危机:人类不能对假问题作出回答,而只能对现实的真问题作出思考。设想城市美学的永恒形式不可能,而应当赋予人类现实的追求以永恒性,这是人类语言的圈套,也是语言的基本归宿;永恒建筑存在于广义的语言之中,而不可能有任何具体的形式。

    这个思维之锁打开了,反而印证了另外一条真理:关注平民或贫民的建筑,那些形式存在短暂而意义深远的建筑,具有伦理上的永恒意义,而那些显现君主、教皇们意志的伟大建筑,形式上存在长久一些,却是一种虚假永恒性的显现。这就是当代中国建筑师们面临的最大困惑,由于往往求不到解,因而迷失在虚假的永恒之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