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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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游击一直是工农革命军的首领,深受部队信赖,他牺牲的消息若传下去,军心士气会

    大受影响,说不定有人会马上拉出去找敌人拚命。地主、豪绅和民团,都怕吴光浩,若

    得知他牺牲的消息,敌人也会乘机兴风作浪。徐向前完全理解。

    这时红三十一师,号称有四个团,实际上是四个大队,每个大队五六十人,四五十

    条枪。不少战士扛着红缨枪,提把大刀,有的连刀矛都没有,徒手兵一个。一个个都和

    当地农民一样,破旧的衣裤,脚登草鞋或打着赤脚。徐向前高兴而来,面对现实,心中

    不禁有些发凉。又是一次临危受命啊!一年前,在东江大山里,叶镛师长被俘牺牲,他

    接替师长,收拾残局,最后几乎全师覆没,被迫撤出东江地区。现在,吴光浩同志刚牺

    牲,对外、对下层还保守着秘密,又让他来顶替指挥。当副司令也好,副师长也罢,为

    革命事业,名义他不计较,可是这局面怎么坚持?

    幸得师党代表戴克敏是个热心人。他只有23岁,黄安本乡本土人,1925年加入共产

    党。他住过武汉农民运动讲习所,参加领导过黄麻起义,当过工农红军鄂东军和第七军

    的党代表,算是经过风雨的人。他对吴光浩战死极为伤心。徐向前这位黄埔军校正牌军

    人一来,戴克敏高兴得孩子似的。从早到晚,陪着徐向前说话,介绍部队的情况。徐向

    前对他的话听懂大半,能揣摸几分。两个人说不通了,就用笔在纸上写几个字,如人名、

    地名、难懂的词。

    开头几天,戴克敏陪着徐向前到几个大队转。只向大队的干部介绍了这位新来的副

    师长,向下说是中央新调来的同志,叫“余立仁”。

    徐向前到红三十一师不久,6月底,赶上了“李罗会剿”。

    广西军阀罗霖率独立第四师两个团3000多人,和河南土匪武装李克邦暂编第二旅一

    个营,另加反动民团红枪会1600多人,南北夹击,妄图把红三十一师一举消灭掉。敌人

    来势汹汹,徐向前只好“避强击弱”,率领着一部分红军和敌人兜圈子;同时,发动群

    众和各区自卫队日夜袭扰敌人,使敌人大部队天天扑空,夜夜受惊。徐向前选准敌人弱

    点,连着进行了五次战斗,每一次都把敌人打得措手不及,终于把“李罗会剿”彻底粉

    碎了。红三十一师打了漂亮仗以后,战士们才得知,吴光浩师长早在一个月前就牺牲了,

    他们来了位新师长。

    “新官上任三把火”。徐向前到大别山施展军事才干的“头一把火”,烧毁了“李

    罗会剿”。战士高兴,群众称快,欢天喜地庆祝胜利夺麦收。徐向前和战士们一块下地,

    帮助百姓割麦。

    人们听说徐司令是从大地方来的,黄埔军官学校出身,认定他会写会算,会带兵打

    仗,只怕不会干庄稼活。哪知这位新长官,拿起镰刀,腰一猫,唰唰几下,一个麦杆就

    捆起来了。他一边挥镰割麦,一边说说笑笑,动作像老农一样熟练。党代表戴克敏更加

    从心里对新司令敬重起来。他在一次会上说:“革命军人要能文能武,能工能民,像我

    们徐司令一样!”

    麦收刚过不几天,8月中旬,蒋介石命令刘峙亲自出马,组织湖北、河南两省的军队,

    发起了“鄂豫会剿”。这位刘将军,曾是黄埔军校的少校战术教官,徐向前该称他“老

    师”。他不但教徐向前等人伍生学战术,还和徐向前等一块东征打过仗。此人是纯而又

    纯的“黄埔系”,蒋介石的亲信。任过团长、师长、军长,是战功赫赫的名将。他参加

    过北伐战争,率军攻打过武昌城、南昌城。1928年1月蒋介石复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后,

    刘峙被任命为第一集团军第一军团总指挥兼第一军军长。北伐战争结束后,国民革命军

    缩编,第一军编为陆军第一师,刘峙为师长,并兼任徐(州)海(州)“剿共司令”。

    这位黄埔的老教官,此时还不曾想到,他当年的学生徐象谦跑来大别山,成了他的对手。

    在刘峙统一指挥下,复斗寅的十三师从鄂西奔鄂东;李克帮部和河南的民团顾敬之部由

    北向南堵击,皖西的五六师由东而西行动,四面包围,分进合击,第一步把红三十一师

    一举消灭,第二步分区“清乡”、“搜剿”。

    历史发展往往是“学生要比先生强”,不然,历史会倒退或停止不前。徐向前面对

    他“老师”刘峙的部署,采取了“与敌周旋,避强击弱”的作战方针。率领部队在内线

    打转转。在白沙关、鹅公山、磨角楼几个地方,抓住战机,突然吃掉敌人一部,然后跳

    出外线。这时活动在豫南的红三十二师跳过鄂东北来,两支红军会合后,互相配合行动,

    把敌人搞得不知东南西北,摸不透红军虚实,整天疲于奔命,跟着红军转圈圈。红军和

    百姓如鱼在水中游,白军行动如鱼离开水。刘峙的指挥部,看到的一份报告有这样的一

    些话:“红旗红枪弥山皆是,人声、枪声彻夜不绝……军队每到一处,宿营无地,问路

    无人……”

    徐向前和他那支小红军,在人民群众的海洋中游动了两个多月,把敌人从肥拖瘦,

    从瘦拖病,从病的拖垮。最后刘峙只得草草收兵。所谓的“鄂豫会剿”,就此完结。这

    是徐向前这个学生第一次打败“老师”刘峙。

    10月初,第三次“会剿”又来了。兴许刘峙认为“杀鸡”不必用“牛刀”,对付小

    小的红军用不着兴师动众。这次由驻河南信阳的徐源泉四十八师从北向南,由驻湖北的

    夏斗寅十三师由南而北,突飞猛进,速战速决。这就是史书上说的“徐夏会剿”。

    “会剿”敌人南路来得快。侦察报告:有一股敌人约四五百人。徐向前和党代表戴

    克敏一合计,决定在天台山铁子岗一带竹林树丛中埋伏,打它个出奇不备。哪晓得枪一

    响,敌人不是四五百,而是两个团。徐向前一看要吃大亏,遂命令部队撤退转移。命令

    刚发出,部队“放羊”了。

    初到大别山的徐向前,行军走在前,打仗在前头,退却压后阵。他的许多部下、部

    将,一说到他的指挥特点,第一句就是:“他,指挥靠前!哪里紧张在哪里!”这次战

    斗他一个人指挥着撤退,敌人反击上来,部队溃散,他失踪了。党代表戴克敏半天找不

    见徐向前,心急又恼火,大骂警卫员:“饭桶!熊包!丢了师长,要杀你的头!”

    司令部(师部)的人,个个心急。吴光浩师长牺牲的消息刚刚公布,大家心里窝着

    悲伤的怒火未息,新来的徐师长又失踪了,大家心急火焚。戴克敏正派人分路去找,急

    听一声大叫:

    “回来了!回来了!”

    只见徐向前一瘸一拐走来。浑身泥土,样子甚是狼狈。他一见大家,先问:“同志

    们都安全吗?”

    戴克敏转怒为喜,忙说:“我的妈,你把大家吓死了!怎么回事?”

    徐向前平静地说:“就是那回事,敌人冲上来了,我扭头一看后边没人了,跳到路

    边树丛一个坑里藏了起来,敌人走过去,我从树丛爬出来,才发现脚崴了,还好嘛,没

    大事。”他说得轻松、平淡,镇静自若的态度,使党代表和在场的人都惊奇了。

    这次伏击战,使徐向前忧喜参半。忧的是,这支队伍应变能力太差,突然遇到敌人,

    只会跑,不知如何变被动为主动;喜的是,这支队伍溃而不散,跑乱了,又能按行军前

    规定的集合点,三三两两找来。徐向前想起从前在国民二军第六混成旅,北进山东、河

    北,大部队一被打散,犹如一把沙子撒向河里,再捞不起来了。这就是两种军队的本质。

    可是,仗到底怎么打好呢?他每天苦思冥想,找干部们交谈,兵怎么带,游击战怎么打,

    总得有些规程,有些新的办法。

    一天,部队驻在一个村上,中午快开饭时,司令部又突然紧张慌乱起来:徐向前师

    长又失踪了!

    党代表戴克敏跳着脚训斥警卫员。警卫员小吴委屈地哭。

    师长总训他每天追着屁股转,叫他平时没事学学文化,少跟师长转。他服从了师长

    的命令,如今师长丢失,他警卫员是有推卸不掉的责任。

    大家四面出击,村里村外、各个大队、中队寻找徐师长。找了许久,谁都说没见师

    长。戴克敏真急了,他倒不是怕师长丢了,是要有急事和他商量。警卫员每家每户跑。

    他知道师长喜欢串串门,找当地老乡说说话;又爱转到村边山头,看看地形。

    小吴找到村边一个没人住的独立家屋,看见徐向前师长正倚着门框静坐,低着头,

    纳袜底,手边还放着那个总是随身带的本本。

    “首长,开饭啦!”小吴找到了徐向前,欣喜地叫着。

    “唔!”徐向前应了一声,不抬头,还在做针线活。

    “首长呀,党代表找你呀!”小警卫员不提大家寻找师长,他知道若是说了,师长

    准会发火,说“大惊小怪”。这几乎是徐向前的习惯口头语。

    师长找到了,警卫员连忙跑回司令部,向党代表交差。这小鬼和戴克敏从小一个村,

    有理也敢向他争几句,他见到党代表,装出大刺刺的样子说:“师长怎么会丢呀,他不

    会开小差,这里也不会有土匪绑票,他……”

    “他在什么地方?”党代表一看小老乡那神情,就知道师长找见了。

    徐向前走来了。一边围上桌吃饭,一边和党代表说说笑笑。他今天一个人躲在那小

    屋里,想了许多问题,都是关于游击战和队伍整顿的事。党代表却只认为他躲起来做针

    线活哩。

    由此,戴克敏想到徐向前向他说过,去考黄埔之前,在家结了婚,不到二年妻子死

    了,从那儿他再没找女人,已经六年多了,缝缝补补全学会了,只是还没学会生孩子。

    谈完工作,戴克敏突然开口:“师长,给你找个老婆吧。”

    “好啊!”徐向前知道党代表爱开玩笑,叹声说,“咳!我们这些人,天天枪子下

    爬,谁肯跟你当寡妇哟!”

    话是半玩笑,半真情。徐向前在武汉黄埔军校分校当少校队长,有几位妙龄的军校

    女学员,试探着向他讨好,开始他认为自己家中妻子才病死不久,不愿考虑这个问题。

    “四·一二”国民党屠杀**人开始,他和军校的女生们纷纷各奔他方。广州起义失

    败、东江艰难的斗争环境,军中虽有若干女同志,那时谁还顾得上个人婚姻大事。大事

    是革命的生死存亡问题!如今,来鄂东北不到半年,军队刚发展,一个新来的“外乡佬”

    找谁去做老婆哟。

    徐向前率红军日夜奔走,趁敌一个空隙,跑出包围。然后兵分三路向外出击,在长

    岭岗、柿子树店、姚家集、河口镇等地先后消灭和击溃敌四个民团,缴枪一百多支。红

    军声威大振,驻黄坡六指店的国民党正规军一个连投降红军。

    红军在粉碎敌人三次会剿作战中,迅速壮大了自己的队伍。从四个大队不足三百人

    扩大为五个大队七百多人。在11月召开的鄂豫边第一次党代会上,徐向前被推选为鄂豫

    边特委委员;在12月举行的第一次工农兵代表大会上,徐向前又被选为军革委会军委主

    席。徐向前回顾初创大别山的那些日子,说:“我那时能够站得住脚,很重要的一条,

    就是能带着部队打仗。我在黄埔军校,学了些军事知识,在海陆丰作战,积累了一些游

    击战的经验,有用处。带着大家打游击,不断取得胜利,没吃过大亏。另一条,脚踏实

    地、埋头苦干,不指手划脚,评头品足。”

    从大革命失败后,在上海、在广州、在九龙以及到鄂东北来,徐向前埋名隐姓,把

    “徐”字一分为三,改称“余立仁”。1929年底,他正式恢复了徐姓,改名“向前”。

    他不忘幼年老秀才父亲赠给的“象谦”,谐音与“向前”不差多少。他这一改,更深层

    的含义是:为人民的利益、为**事业,要永远向前,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