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阿保机称汗与登基(2/2)

。②“宫廷”是一个巨大的可移动性城市,它由帐篷组成,并由一长列牛拉四轮车来驮载。扈从部分地靠他们营帐周围的土地为生,当地居民有时被豁免赋税以作为其补偿。至少在早期,都城的帝国宫殿还不是人们所期望的大片华丽建筑,而是皇帝居住时所搭设的营帐地点。

    916年和917年,阿保机又试图插手中原事务。当时,李存勗和后梁末帝(朱友贞)正在为争夺河北中部和南部而鏖战。阿保机趁机侵入李存勗在河东与河北北部的地盘。917年,契丹围困幽州达二百多天,最后只是在李嗣源率领一支大军从河东赶到后,才被赶走,李嗣源后来成为后唐的第二代皇帝明宗。921年和922年,契丹又侵入河北,这次是应名义上依附于李存勗与河东沙陀首领的一个地方统治者之邀而来的。他们轻而易举地突破主要的边界关口,控制了今天山海关(当时称榆关)以东的一些中原领土,向南一直推进到镇州。这一次,李存勗亲自调动一支军队击退了他们。

    在此之后不久,中原形势发生了巨大转折。923年,李存勗最终消灭了后梁并建立起自己的沙陀王朝后唐,从名义上恢复了唐朝。他现在成为中原无可争议的主人,而后梁皇帝们则从未做到。到925年,他已控制了除鄂尔多斯南面两个小州(灵州和夏州)以外的整个中国北部,925年的秋冬季节,他又战胜了四川的大国前蜀(见地图2)。此时,他已成为契丹难以对付的劲敌。尽管仍有一些边界冲突,但阿保机暂时保持中立,没有进一步发动像917年那样规模的战争。

    相反,他将注意力转向了北部和西部。919年,乌古被最后征服。接着在924年到925年,阿保机对草原地区进行了大规模的远征,征服了漠北北部诸部落,一直到达鄂尔浑河畔的古回鹘都城窝鲁朵城。在他亲自率军向西进入准噶尔东部的同时,他还派出另一支军队向西南穿越沙漠,对位于戈壁与青藏高原之间定居于甘肃走廊西部的回鹘人建立起统治。与此同时,另一支契丹军队,在阿保机的次子德光(契丹名德堇,后成为辽朝太宗皇帝,927—947年在位)的率领下,向南穿过戈壁,控制了阴山地区和鄂尔多斯东北角的诸部落人口,包括吐谷浑遗民及一些小党项部落。

    926年,扩张征服返回家园后仅仅一年,阿保机又发动了一次更富野心的远征。这次目标是强大的渤海国,它统治着东北地区东部直到沿海地带的大片地区,在924年双方有过边界冲突。渤海与阿保机的其他对手不同,它不是草原游牧民族的部落联盟,而是中国式的集权国家,它长期以来不仅与中原而且与高丽和日本保持着稳定的关系。这是一个富裕的国家,有五京、十五府、六十二州和众多的城邑,而且,至少在南部分布着大量的定居农业人口。然而,它在军事上却证明不是阿保机军队的对手。它在两个月内就灭亡了,它的国王与贵族被迁到契丹宫廷。阿保机没有立即吞并其领土,而是改其名为东丹国并任命自己的长子、深受汉族影响的继承人倍为国王。东丹成为一个附属国,但暂时保持了它自身机构的完整,甚至继续使用它自己的年号。

    阿保机对渤海如此小心翼翼的原因还不完全明了。他也许考虑到尚未成熟的契丹统治制度还不足以应付治理大部分居住着定居人口、并拥有众多城市的幅员辽阔的领土这一异常复杂的问题;他也许只是希望避免招致人口众多且具有潜在敌对情绪的人民的怨恨;而且他也许希望为他自己选定的继承人分配一块永久性的封地,因为正如事实所证明的那样,契丹贵族并不拥护后者继承自己的汗位。

    灭亡渤海之后,阿保机看起来像是又恢复了向中原扩张的打算。926年,后唐都城洛阳发生了一次宫廷政变。李存勗虽然取得了军事上的成功,但他的政权组织并不稳固。926年年初,他在河南与河北的军队发动叛乱并杀死了他,拥立他的养子、来自河北的一位节度使李嗣源(庙号明宗,926—933年在位)代替他(译者注:李嗣源[明宗]不是李存勗[庄宗]的养子,而是李克用的养子)。后唐的新皇帝派出一名叫姚坤的使臣向仍在渤海的阿保机通报他的登基。姚坤后来详细地记载了他被接见的情况,这一记载被保存下来。从中我们获知,阿保机宣称他想要先占据幽州与河北,然后才能与后唐进行和解。①当使臣抗议时,阿保机缓和下来,只对镇州与幽州——比以前的卢龙镇稍大一点——提出领土要求。但使臣仍然予以拒绝。恰在此时,阿保机突然染病身亡。在随之而来的纷乱中,这项侵略计划被遗忘了,而如果他还在世的话,他显然是要对河北发动大规模入侵的。

    阿保机死时只有54岁。虽然他作为契丹领袖只有20年,却使契丹完成了从地区性的强大部落联盟向具有良好组织的政权的变革,这一政权控制了漠北与东北的诸游牧民族,以及以前渤海的领土。他的国家容纳了许多来自边界地区的汉人,建造城邑安置他们,并鼓励各种手工业与定居农耕,他基本上接受了政权需要双重组织形式的思想,这样既能管理南面的定居农业人口,又能用传统方式统治他们领域内的游牧民族。

    阿保机鼓励吸收中国的思想体系与其他方面的文化。但同时他又极力维护契丹文化,这最突出地表现在为其民族创制文字上。在他即位时,契丹人还没有文字,汉字是惟一适用的记录手段。920年颁布了第一种契丹文字(“大字”,借用了与契丹语言有很大不同但又对其影响很大的汉字),这种文字到阿保机统治末年已广泛使用。925年,当回鹘使臣访问宫廷时,皇帝的弟弟迭剌(阿保机称他为家族中最聪慧的人)受命接待他们,在学会他们的文字(拼音文字)后,发明了第二种文字“小字”。

    这样,到阿保机统治末期,双重政治体制的运行成为可能。在这种体制下,北方各部所在地区用契丹文处理政务,记录文件,而南方(汉人)地区既用汉文又用契丹文。这有助于契丹人保持自身的民族尊严与文化特性,但也在契丹贵族精英中间播下了长期冲突的种子,他们中的一些人固守部落传统社会的准则与习俗,而另一些人则或多或少地接受了与之差异很大的中国观念与做法。由阿保机所创建的国家“双重”性质也许是有成效的,在契丹人越来越融入汉人世界的同时,他们却又保留了其固有特色。

    ② 10世纪30年代以前的契丹确切年表几乎不可能建立。大体上我依据了《辽史》,虽然它经常自相矛盾并与记述中国五代和早期宋朝的其他历史著作相抵牾。有关这一早期阶段的记载,有许多混乱之处,像阿保机的名字,就曾被记为阿布机、阿保堇或安巴坚。阿保机死后所追封庙号的时间不同地被系于926或947年。契丹国家采用辽作为王朝名称的时间在不同的史料来源中被记为926、937、938或947年。后来,契丹国的名称被恢复,这一变化的时间被记为983或1013年。辽这一名称在1066年又被恢复,但《辽史》甚至没有记载新王朝名称的更换或辽朝名称的恢复。一些不一致的地方不是能简单地解决的。许多过程是由这样的事实引起的,即系统的王朝实录直到11世纪末才发展起来,而其编纂者们对这些实际上回溯到10世纪中期或末期的早年发展产生了混乱。为每一个有争议的名字、事件或时间都进行注释,而又不想使脚注的叙述过长,这是不可能的。 ① 对于阿保机的年号神册(916年)和天赞(922年)也有很大争议,有些学者认为是后来追加的。当时能得到绝对证实的第一个年号是阿保机临终之年(926年)所采用而被其继承者太宗所继续使用的天显年号。见[327]慕阿德:《中国的统治者》,第91页。 ① [645]《辽史》,卷74,第1231—1232页。 ② 有关捺钵,见[830]姚从吾:《说契丹的捺钵文化》;还可参见傅乐焕从1942年开始的著名研究,修订稿收入他的[871]《辽史丛考》,第36—172页。 ① 有关这一介绍阿保机生动形象的有趣文件的详细研究,见[827]姚从吾:《阿保机与后唐使臣姚坤会见谈话集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