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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政权的意识形态、结构和职能的行使(2/2)

权决心镇压这股正在兴起的不满浪潮,加剧对批评政府者的控制。政治上的反对者遭暗杀;爱报导缺点的新闻记者被逮捕;报纸刊物受检查。因为政府对领土的控制依然受到限制,批评政府者可以避居到外国人管理的租界,或者是蒋介石的政敌控制的省份,如张学良的湖北省或陈济棠的广东省,以求相对地安全。所以,南京的10年时期,中国不乏智力的和政治的活力。然而,在南京控制的华中地区,对蒋介石政策的反对却是沉默的。任何组织和群体,若要对该政权的权力或政策加以限制,不是被解散,就是被该政权强加控制,使之无害。

    然而,正如阴阳之间的关系一样,南京政权独裁主义的性质,也由它本质上的虚弱予以平衡。派系活动和贪污腐化,腐蚀了国民党运动早期的革命精神;蔓延的官僚作风窒息了它在政策上的积极性。所以,甚至这个政权本身也缺乏足以使它实现孙逸仙纲领目标的动力、献身精神和效率。但是,南京政权之虚弱,还因为它在社会上缺乏稳固的基础。所有强大的现代民族国家的一个特点是,人口相当大的部分被动员起来支持政府的政治目标。而国民党人在重视政治控制和社会秩序的同时,不信任民众运动和个人的首创精神;所以他们不能创造出那类基础广泛的民众拥护,在20世纪,民众拥护才能导致真正的政治权力。

    由于存在这些固有的弱点,南京政权有时不得不勉强地迁就现存社会秩序的领袖,最显著的是地主和资本家。确实,这种自我适应引起了许多——也许大多数——非国民党作家断定,国民党政权是那些阶级的阶级工具。①而且,事实上,资本家和地主的利益有时的确与这个统治政权的利益颇为一致。例如,由于地主的反对,南京政权甚至对温和的减租法令也不予执行。而且,南京的领导人有时竭尽全力维持地主制度。例如,收复了**人曾实行土地重新分配的那些地方以后,国民党人的惯常做法是剥夺耕种者,把土地归还原地主。这种政策有时格外难以实施,因为**人在一些地区掌握土地已达六年以上,界标和地契在许多情况下早已被毁。

    南京政权也与国内更有实力的银行家关系密切。在把重要的土地税征收权交给各省之后,中央政府从未设计出一种以税收或国营企业支持财政的办法。因此,它就借款,政府岁入约有1/5来自公债或银行贷款和透支。所以,南京政权一度在很大程度上依赖银行和银行家。而银行则从这种关系中获得巨大的利益,特别是因为政府通常以低于面值价——往往仅为面值的60%至75%——把公债出售给他们。这样,银行给政府贷款往往可得12%到25%的年利润。②许多同时代人,从而断定国民党政权代表资产阶级的利益。

    的确,资产阶级及地主阶级的利益与南京政权的利益是部分一致的。它们都反对社会革命,都害怕**,都对动员农工表示怀疑。但是,它们的利益有时也相互冲突。1927—1928年,当南京政权采取恐吓、敲诈和绑架的手段为北伐最后阶段筹款时,资本家第一次知道了这一实情。1935年,政府又剥夺银行家行使的一切政治权力。仅仅凭借发行新政府债券,迫使私有的中国银行和交通银行接受这些债券充当资本,孔祥熙一举使政府成为两家银行的大股东。采用相同的策略,孔祥熙迅速控制了几家规模较小的私人金融机构;截至1937年,南京政府控制了全国银行资产总额的近70%。①这些金融策略,有效地结束了银行家作为政治压力集团所起的作用,并且确定无疑地表明,是南京政权控制了资本家,而不是资本家控制了南京政权。

    地主的长远利益也常常与南京政权的长远利益相冲突。这些地主通常希望维持乃至增强对地方的控制。他们组织民团,开办学校,经办工程等地方项目。他们也收税,表面上用于支持这些事业,可不知有多么大的部分税收落入了地方士绅的腰包。形成对照的是,南京政权竭力扩大其控制,继续不断地把它的行政、财政和军事权力推行到村。例如,已提出的税制改革预示要恢复对地主拥有的土地的税收,而多年以来,甚至几十年以来,这些土地是不为税收官员所掌握的。中央政府试图把它的干部安置在地方政府的职位上,同样预示着要把地方士绅逐出能带给他们权力、晋升和财富的位置。②因此,在南京政权和这些地主之间,在利益及目标上有着根本的矛盾。

    然而,在南京的10年,这些矛盾引起的冲突常常被缓和下来,要么也仅限于局部,因为当时南京政权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和日本的问题上,而不在地方行政问题上。因此,在这10年当中,政府和地方士绅的关系,可以说成是相互容忍和有限的合作。但是,径直把阶级性质归于国民党政权,而不提它与地主及资本家的重要分歧,就掩盖了它的根本性质。因为它首先依赖的是军队的支持,其他一切都是由这一事实产生的。国民党政权并不在任何基本方面对这个或那个社会-经济的阶级负有责任,或者对它本身之外的任何力量负有责任。在许多方面,国民党政权就是它本身。这是一个根本的原因,说明为什么国民党政权的现代化和发展的冲力那么微弱;为什么国民党的官僚政治,尽管贪污腐化和行政上无生气,却能维持那么久;为什么国民党政权以那么少的新面貌或新思想,却能维持二十余年。当然,国民党政权的有些成员是开明、能干、具有献身精神的。然而,大多数成员却利用这个政权的制度性质,来尽量扩大自己的权力、声誉和财富,而不是为国家的幸福奋斗。

    ① 行政院下面未设过商业部,曾设工商部和实业部——译者。 ② 何廉曾任行政院政务处长——译者。 ③ 何廉:《何廉回忆录》,第160页。 ④ 美国,国务院文件893.00/12824,高斯致约翰逊, 1934年9月16日,第1页。 ① 易劳逸:《夭折的革命:国民党统治下的中国,1927—1937年》,第221页。 ② 王成(音):《国民党:道德堕落的社会学研究》(斯坦福大学,博士学位论文, 1953年),第150页。 ③ 杨格:《中国的建国成就》,第424页。 ① 约翰·伊斯雷尔:《中国学生的爱国心,1927—1937年》。 ① 《北华捷报》, 1930年5月20日,第297页。 ② 刘振东:《中国出路问题》,《国闻周报》,第10卷第24期(1933年6月19 日),第2页。 ① 例如,见何幹之:《中国现代革命史》,第1卷,第119—123页;小巴林顿· 穆尔:《独裁和民主的社会根源:现代世界发展因素中的土地和农民》,第 187—201页。 ② 杨格:《中国的建国成就》,第98、507—508页。 ① 小帕克斯·M.科布尔:《上海资本家与国民政府,1927—1937年》,第161— 207页。(译者按,此书有中译本,题为《江浙财阀与国民政府(1927—1937 年)》,蔡静仪译,李臻校,南开大学出版社,1987年7月出版。)一项最近的 研究详细地表明,上海地区纺织厂主对于国民政府决非无能为力,但是他们 也不控制政府。见里查德·布什第三:《国民党中国的工业和政治:国民党政 权与长江下游的中国纺织厂主,1927—1937年》。 ② 盖泽特:《权力与社会》,第167—242页;孔斐力:《民国统治下的地方自治:控制、自治和动员诸问题》,转载于魏菲德和卡罗林·格兰特合编的《中华帝国晚期的冲突与控制》,第284—29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