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孔稚珪其人其诗(2/2)

“嘶笳”二句真使人有惊天动地之感。笳,最初是胡人卷芦叶而吹,后以竹为之。角是牛角,也有以竹、皮革或金属制者,其声凄厉。敌人虽强大,但将军把他们打得七零八落:

    左碎呼韩阵,右破休屠兵。横行绝漠表,饮马瀚海清。陇树枯无色,沙草不常青。勒石燕然道,凯归长安亭。

    呼韩指呼韩邪,是汉代匈奴单于名号。休屠也是指匈奴,汉代匈奴有休屠王。瀚海,指极北边的湖泊,霍去病北征,临瀚海而还。用一“清”字,喻形势已平定。“陇树”二句画出塞外荒寒景色,并以战后空阔寂静的境界、气氛反衬战斗之激烈,颇可寻味。唐人王昌龄《从军行》:“战罢沙场月色寒。”杜甫《悲陈陶》:“野旷天清无战声。”都与此有某种相似的韵味。将军刻石纪功于燕然山上(东汉窦宪曾有此举),奏凯归京。最后,诗人还歌颂了将军公而忘私的高尚品德和昂扬的意气:

    但使强胡灭,何须甲第成?当令丈夫志,独为上古英。

    《汉书·霍去病传》说,汉武帝因去病征伐匈奴屡建大功,要为他修建宅第,他说:“匈奴未灭,无以家为也!”“但使”二句便是用此典故。

    这首《白马篇》虽是用乐府旧题,诗中出现的是汉代的人物、典实,但体现了诗人渴望良将扫清塞垣的思想感情,恐与当时现实颇有关系。孔稚珪生活的宋、齐之世,曾与北魏多次交战。宋时魏太武帝拓跋焘曾直趋瓜步(山名,在今江苏**东南),扬言渡江。齐高帝萧道成初即位,数年之间,北魏频频犯境。齐明帝建武元年(494)至五年,魏孝文帝雄心勃勃,屡次南寇,两度亲征,号称大军三十万、一百万。曾南渡淮河,沿淮东下;又曾攻拔沔(今汉水)北五郡,齐室大震。因此,这首豪迈的诗篇,或许正与王昌龄“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出塞》)的诗句一样,豪放中还包含着深深的感慨及对于良将的期待。

    建武年间,魏军大举南侵之时,孔稚珪正在南郡(治江陵,今属湖北)太守任上。襄、汉战事吃紧时,他是十分关心的。当时他见战祸连年,百姓死伤惨重,军费支出浩大,乃上表提出处理与北魏关系的建议。那就是一方面征集甲兵,广张兵势,东起于海,西至江汉,占据险要,多设疑兵,巩固边防;一方面遣使携币,北上寻求和议机会。不过,其建议并未被采纳。表中批评当时朝臣认为请和便是示弱的意见,主张对北方少数民族政权当以深谋远算制之,不可“肆天下之忿,捐苍生之命”。还说“百战百胜,不足称雄,横尸千里,无益上国”。这些话看起来与《白马篇》中的豪气截然相反。诗是情感激荡的产物;而遇到现实中的具体问题时,却不能不理智、慎重地对待。孔稚珪对于边境战争的态度,从《白马篇》中只能窥见一个侧面,须与其上表合而观之,并体察其所处时势,才能全面了解。古人以为读其诗、诵其书,必须知其人、论其世,确实是不错的。

    从孔氏上表中,也可知道他虽然为人疏放,但对待国家大事,倒并不随心所欲,草率从事,而是认认真真地研究的。有时一个人身上会有种种矛盾现象,因为人的性格很多时是复杂的。

    孔稚珪并不以诗名。使他在文学史上名声显赫的是那篇骈文《北山移文》。其诗存者寥寥,可这篇《白马篇》还是值得一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