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圣女何处寻(2/2)

等神仙自命,像较早的高适《玉真公主歌》及施肩吾《赠仙子》、《赠女道士郑玉华》与后来温庭筠、和凝等人写女道士的诗词就常用“仙容”、“仙子”等词眼(见《女冠子》、《天仙子》等词),李商隐《和韩录事送宫人入道》、《赠华阳宋真人兼寄清都刘先生》、《月夜重寄宋华阳姊妹》等诗也把女冠比为神仙中的凤女、嫦娥、蕊珠;二来据说他所爱恋的那个女冠是随贵族女子入道的侍女,因为她从贵族府第一下子转到道观,所以也可以称为从上清沦谪之人。

    三、四两句脱开,转而去写如丝细雨一春幽梦,尽日灵风飘摇旌旗。从字面上看,很难判断此联与上联的关系,所以也很难说清诗中写的是李商隐的梦境还是圣女祠的实景。这两句写得极其飘忽轻灵、朦胧迷离,被称为“有不尽之意”(《紫薇诗话》)。诗中可以感到一种深深的缺憾与怅惘,绵绵细雨最勾人情思,而这一春的细雨又无声地洒在瓦上,似无根般飘荡,又不知是醒时眼见还是梦中所思,偏偏一天里这高悬的旗帜也在似有似无的轻风中似垂似飏。一个“梦”字一个“灵”字把两句诗点染得幽冥缥缈,像一支轻灵的梦幻曲,使诗歌有了一种神秘的朦胧感。

    五、六句再回到“圣女”即女冠身上来,萼绿华和杜兰香都是仙女,且不必去追寻她们的故事,因为她们不过是一个象征用来指代女冠,关键是“来无定所”和“去未移时”所形容的来去匆匆,它究竟意味着什么?从李商隐其他诗中常有“星使追还不自由”(《和韩录事送宫人入道》)、“来是空言去绝踪”(《无题》)等句子来看,似乎他与那位女冠曾有一次金风玉露般的匆匆相会与匆匆离别,这在他心里留下了极深的痛苦,所以这两句似乎是在回忆那一次相逢与别离。

    七、八句则意义不明,如果说“玉郎”为李商隐自比,那么,也许是李商隐设想自己由此登上仙界,去与自己心中的恋人会合,一道回忆当年在玉阳山学道的时光,因为“向天阶问紫芝”即寻长生方,即学道。如果说“玉郎”为女冠的称号,那么,也许是说圣女将像萼绿华、杜兰香那样一去不归,永返仙界,那时请她长忆当年一同度过的美好时光。

    在有关圣女祠的三首诗中,这首诗是最难懂的,却也是最有滋味的,它的滋味正在于它的难懂。它不仅吟咏的“本事”不明确,而且又蒙上了三层雾一般的轻纱:一层是隐喻,那些美丽但又深妙的典故往往把语义的指向遮蔽起来,而只把那些毫不着边的故事弄来分散人们的注意力。一层是句子结构,李商隐常常把事情写得七颠八倒,句与句之间、联与联之间似乎毫不相干,弄得人们无从寻绎其中的脉络,仿佛入了迷宫找不到通途。一层是朦胧的氛围,尤其是“梦雨”、“飘瓦”、“灵风”、“不满旗”、“来无定所”、“去未移时”,一下子就烘托出一种梦幻般的气氛,把人们引入迷离恍惚之中;正是在这样的诗句里,李商隐心中那难言之情、怅惘之思便在这迷离恍惚之间飘进了读者心中。梁启超在《中国韵文内所表现的情感》一文中谈到读李商隐诗的感受:

    我理会不着,拆开一句一句叫我解释,我连文义也解不出来,但我觉得它美,读起来令我精神得到一种新鲜的愉快。这就足够了,因为诗歌的意义并非要告诉人们什么,而是以情来感染人,使人从中领略某种情感、哲理和感受,所以前面煞费苦心的索隐推敲也许都是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