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节妇的悲哀(2/2)

怀痛切。就自己的心愿,原是希望夫妇白头偕老,并不希望像国难时表彰忠臣一样,被表彰做什么“节妇”!至此为止,诗中确实没有反对守节的意思,但诗人也并没有把“贞节”作为一种抽象道德加以夸张渲染,而是以充满同情的笔调写出了“节妇”的痛苦,以及平常的夫妇生活的珍贵,从而引起人们对守节行为的怀疑。

    末句的意思,在另一首《读某愍妇吊集》中也有重复:“尔辈借将扶世教,妾心原不愿忠臣。”这里隐藏着一层深意:表彰贞节,既不是“节妇”自身的要求,也不是社会对“节妇”的诚意尊敬,而只是推行教化的手段。也许徐渭没有再进一步考虑下去,但由此引申,却仍旧可以得出如下的结果:“节妇”是被社会制造出来的,倘不是社会的压迫,便不会有如此多的“节妇”;“贞节”的道德,是自身无须“贞节”的男性统治者在“节妇”的痛苦上建立起来的东西。

    这些诗出于徐渭笔下,并不是偶然的现象。他的某些文章,曾明确指出,女子本来具有与男子同样的聪明才智,只是由于社会的压制,使她们的聪明才智无法发挥。他的戏剧集《四声猿》中,有两个剧本是歌颂女性的:《雌木兰》写木兰从军故事,《女状元》写黄祟嘏的文才。她们两人,身为女子,便只能枯守闺室;扮为男装,顿时石破天惊,轰轰烈烈。剧中宜称:“立地撑天,说什么男子汉!”“世间好事属何人?不在男儿在女子!”这正是体现着新的社会思潮对传统观念的冲击。所以,不少有文化的女性对徐渭的作品特别有好感。明末一位女诗人顾若璞写过一首《沁园春·读四声猿》词,很有气派地说:

    须眉汉,就石榴裙底,俯伏何妨?

    但是,有一桩徐渭生平中的大事也应该在这里提出来,证明在女性问题上,阴暗的传统道德对他仍有深刻的影响。他在精神病发作时,杀死了继室张氏,原因就是因为怀疑妻子有外遇。这当然不是一种正常情况。一则徐渭与继室感情不谐,二则他精神病发作时,常有幻觉,会无中生有地看到一些人和物。但不管怎样说,妻子必须对丈夫忠贞不二的潜意识,在他心中还是埋藏得很深的。人终究是历史的产物,当历史处于变革状态时,人的品格往往会出现矛盾乃至分裂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