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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镜录略讲》 第87章 刹海繁兴孤零里(1/2)

    接下来,所要讲的比较麻烦,它牵涉到“智辩”智慧的论辩这个严重的问题,也就是你修证佛法的见地是否彻底。以唯识的道理,比如四分法里的相分、见分、自证分、证自证分来讲,相分包括了物理世界、精神世界的一切法,有物质可指的,或没有物质可指而只是一种概念、理念之名,这些都属于相分。比如我们说“悟道",道是个什么东西?怎么悟法?有这样一个名词的概念,却不像物质世界如茶杯有一个具体的东西,如此一个“悟”的观念或“道”的道理,这已变成大家在思想领域里头非常确实的一件事物,这也属于相分。

    物理世界、精神世界从佛法来看,往往使人产生误解幻觉,这些误解幻觉都是属于名相部分的学问。它们是虚幻、暂时不实在的。可是其虚幻、暂时不实在的东西,当它似乎存在的那一刹那,你也不能认为它没有,它的确也能够影响我们的身心,起各种的变化。所以名相的作用,虽然是世俗的凡夫境界,但是我们要晓得三界以内,皆是名相所引起的业力现象,因此从佛法的见地去认识它,也是非常非常地重要。经上说诸佛菩萨的智慧神通之力不可思议,同样地,众生的业力也不可思议,转化了众生的业力,那就成佛了。换句话说,佛的神通智慧你悟不到,就变成众生不可思议的业力!这两个力几乎是同等的。这些是属名相之相分部分。

    再者,我们修禅人动辄想要明心见性,能够见名相空,还不算数;能够空中起妙有,还不算数;乃至于见即空即有、非空非有,见了中道理,这些都属于“见道分”。所谓明心见性的这个见,不是眼睛看见的见,而是心地上真实的体悟。更进一步说,这心地上的体悟也牵涉到生理的活动状况。见道分也属于见分,而见分并非究竟。见道在佛法上并非究竟的果,还只是在因位。逐渐地见道以后修道,这才向证分上求证道。

    譬如,我们学佛的都晓得讲“四大皆空”,但是生病的时候,神经痛、肌肉痛、头痛,浑身不对驱劲,四大一点都空不了。明知道“四大皆空”,病时苦还是苦,病还是病,那个理论抵不住一个事实。所以,虽然你懂得理论,没有修证到四大皆空的真实境界,那些理论反有妄语之嫌,愈修得多,妄语往往愈大。这不是真正的修证,而是非常错误的堕落。因此说,必须要证到以达到证分,这就是自证分。真正清净到所谓空,是怎么样空法?所谓真空生妙有,妙有又是怎么样有?譬如唯物思想以为物质决定了一切,人的生命死了就完了,不需要考虑后面,“人死如灯灭”,像蜡烛烧了一样就没有了。什么唯识、灵魂的存在,根本没有这回事。至于佛法的“唯识思想”绝对不承认物质可以决定一切,比如医药是属于物质的范围,我们经常同医生们说笑话:“不管中医西医,医药再如何发达,医生尽管医术如何高明,但是有一个病你医不了——要死的病。”医药尽管再发达,人们照样地死去,可见“唯物”求不了“唯心”的这一面,这有很多的理由可以说明,不过不是现在我们的专题。

    唯心、唯物之间,后来产生心物一元的说法,但是心物一元在科学上讲要拿证据出来,现在假设病了,我的心识不病,马上我的心要把这个病弄离开身体,是不是做得到?假设做不到,那么你这“心物一元”的理论便有问题。在三、四十年前某个大学心理系主任同大家论辩佛学上的问题,他把桌上的东西都拿开说:“好,一切唯心造,我承认,现在桌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你帮我造一只金鸡出来,而且这个金鸡每天生一个金蛋。”你心里想这不可能嘛!既然不可能,“一切唯心造”便是理论上的说法,事实上做不到。科学的时代一切讲求证据,但是我们转过来说,佛法正是讲究求证。所以你理论懂了,相分知道了,见分合理,也就是见地到了,理论到了,你修持的功夫求证到什么程度,这即是“自证分”了。

    自证要合于公道

    再来“证自证分”。你所证到的对不对?譬如有些人打打坐,眼睛也看到什么东西了,自谓获得眼通,实际上“神通”和“神经”两个是兄弟啊!有时候把弟弟神经当成哥哥神通,那就糟了。你证到的智慧神通境界,究竟是真还是假,有没有偏差。有证也要有求证,印证所证是真实或虚妄,这不可以马虎,是属于“证自证分”,你若把理解上偶然在心理上、意识上的一种文学境界的领悟,当成了悟道,这便完全错误,这点需要特别注意。

    “证自证分”,求证到你自己所证到的这一部分的东西其真实程度到哪里,这不能马虎的。佛法不像一般自然科学,它求证的对象是我们自己的身心,因此永明寿禅师讲到《宗镜录》的一半提出来唯识这一部分的重要。但是唯识的重要往往与般若的修法有很大的相关,你见道体会到空以后,返转回来,还要研究弥勒菩萨学系的唯识学的系统。

    以上是对前文再做一个提纲挈领,现在我们再看原文:

    今欲总别双辩,理事具陈,不达事而理非圆,不了理而事奚立。

    他说,现在我们开始要“总”的概括性的;“别”——特别地、分别地、有条理地把它分析出来讲。一个“总”,一个“别”,这两个观念,“总”是笼统性的。譬如,我们说般若讲“空”,唯识讲“有”,般若说真空、毕竟空,唯识说妙有、胜义有,这是“总”的说法。什么是有?什么是空?空是怎么样空,有是怎么样有,这就不是“总”的说法,而是“特别”的说法,说得特别的清楚。所以研究学问了解事物,千万别只看“概论”,而不看原典。好多年以前,我在大学、研究所上课,我就特别鼓励同学们一切的学问要研究原典。研究外文的东西要看它的原着,不要只看翻译;读中国文化的东西,我们可以故意“放狂”一点地要求自己非两千年以上的原典不看,不要都只看些二手货,乃至转了好几手的。

    七、八十年以前,当旧的文化被推翻掉以后,新的学校成立,那时北京大学刚刚开始变成现代学府,那些学生大都是秀才、举人的水准,学问都很好,老师学问更好,老师讲到哪里,学生肚子里那些书都背过的。因此在当时的大学上课并不需要一条一条逐一讲解,哪像现在,现在我们到大学、研究所授课好像在给小学生、幼稚园上课一样。那时候老师们手里头没有带本子,两只手负在背后,带一支粉笔最多了,粉笔也不用带,黑板架上有,学生们书也不用带的,穿着长袍或西装裤,天气冷,围巾一围,烟这样一抽,修哉游哉,椅子斜坐,两只眼睛斜着看,看你这个老师有多少学问,讲得好不好。因此,老师们提出一个问题“概论”,大概地讨论,滔滔不绝地讲下去,学生每个人手里不停地记录,等老师讲完,一本笔记也出来了。譬如说政治学概论、西洋哲学概论、中国哲学概论,大概论点就出来了。几十年以后大家的学问愈愈差啦!只好看看那些概论。再以后啊当老师的就把前辈老师的概论一把剪刀和一盒浆糊,剪一段,自己加一段,然后再过了几十年,我们青年学生读的全是概论的概论了。你们若这样一直下去,那学问就糟了。“总”“别”这两个字,我们费了那么多精神说明,这目的是要求诸位同学对文字的内涵、训诂、它的解释,不要马虎,要好学而深思。

    他说我们为了“总别双辩”,这概括的观念方面和详细分析方面,二者都要把它论辩清楚。为什么要论辩清楚?佛学不是哲学,论辩清楚是为了求证,为了自己修持证果,为了自己修持成佛。所以论辩清楚是为了下面四个字:“理事具陈”。理事是“道理”和“事实”,事实就是功夫,禅宗、般若的功夫证到了就是“事”,而禅定、般若的功夫证到,必须要把如何修持的理论搞清楚。譬如我现在修持这个定,整个对不对?念佛,这个念佛的理路对不对?为什么我们念几十年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讨厌、讨厌,你们那么讨厌,妄念一直打扰我。”两个心声,不能统一,为什么?不是说念阿弥陀佛这句佛号不对,也不是念法不对,为什么不能达到一心不乱?它的“理”与“事实”你们能不能配合起来?不能配合就是“理事不能具陈”。“具”是同时,“陈”是摆在那儿,“理事具陈”,理事同时摆在那儿。你说妄念本空,我们两腿一盘坐,眼睛一闭,坐在那儿就是空不了啊!你不是说本空吗?又说人生“如梦如幻”,你怎么梦幻不起来?

    为什么我们不能到达这个境界?那是我们没有把佛学的“理”弄清楚。所以说要“总别双辩,理事具陈”。下面申诉理由——“不达事而理非圆”,所谓“事”是指功夫。你说禅定很简单,这是佛法的共法,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功夫,打坐得定,外道也可以做得到!你说外道那个定是外道,你是内道,你修的是佛法,了不起!佛法能通一切法,不但自己能够成就,外道的法他通通懂,“法门无量誓愿学”,外道都能做到得定,你怎么不能得定?这下理论上你就垮了嘛!对不对?如果你说外道能的,我都能;我所能的外道不能,那是佛法、不共法。所以这是一个事实,不是空的理论,不是吹牛。事实上求证,“不达事而理非圆”,你不通达、不求证到这个功夫的境界,你那些佛学的道理不算圆满,是偏见,甚至于是误解。同样的,“不了理而事奚立”,我们要达到禅定,甚至证到道,必须要晓得如何修持才合于真正的佛法。所以我经常说佛法真正是科学,先把理论清楚了,依据这个理论来求证它。“理”都不清楚、不透彻,“事”也就是“功夫”,怎么做得到?

    故云理随事现,一多缘起之无边。事得理融,千差涉入而无碍。

    这是《华严经》说的道理,清凉国师和密宗大师他们的言语。这两句文字都是十分优美的四六体。他说“理随事现”,道理随着你求证到的事实而呈现。我们常常喜欢研究禅宗,有事没事就说什么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