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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大学微言》 第57章 南宋王朝和四书章句(1/2)

    南宋高宗赵构和钦宗一样,都是徽宗的儿子。徽、钦二宗父子被金人俘虏北去,金兵曾经一度进攻到南京和临安(杭州),但被韩世忠和岳飞等所击败,立即撤退北归。可是金人曾两次利用宋臣张邦昌,立作“楚帝”,跟着又立刘豫作“齐帝”。他想用傀儡的政权,作为缓和民族之间的抵抗情绪。宋高宗就在这样战况胜负不定,不听抗金名将宗泽的建议,就由他最初被封为“康王”的封地相州(河南汤阴,今称安阳县),决计退到扬州,后来又一路逃亡到浙江的宁波、温州而到杭州。正当宋室朝廷进退无主的情况下,他被臣工们拥护,就在杭州继承帝位,是为“南宋高宗”。

    但高宗在即位以后的战略政策,既不想中兴,更不敢想统一。他所想的只是偏安一隅,苟延残喘而已,所以仍然学祖先的办法,以金钱财货的“和议”做为上策。因此罢李纲、韩世忠,以秦桧杀岳飞,表示“偃武修文”,以促成和议的成功。至于国破家亡,父兄被俘虏,在他做皇帝的三十六年,以及后来让位给太子孝宗的二十五年,前后一共活到八十一岁之间,从来没有表现过激昂慷慨的情绪,真是到达一切都不动心的景况,看来也算是历史上一个稀奇的皇帝。另据宋人史料所载,当宋高宗出生的时候,他的父皇宋徽宗,忽然梦见“五代”末期和赵匡胤同一时代的吴越王钱镠进宫,他就出生了。这个史料,虽然是古人迷信的传说,但看来也非常有趣。钱镠一变而做宋高宗,便把杭州做汴州(开封),大概正如白居易的诗所说,“未能抛得杭州去,大半勾留是此湖”吧!

    宋高宗的所作所为,明显的权术不少,例如他使秦桧杀了岳飞以后,便把岳飞的故宅来办“太学”,这是要人怀念岳飞呢?还是教人只要读书,不要学岳它以武力抗金呢?这就不得而知了。其实,他的心事,敌国的金人都很明白,只是不说穿,好做要挟而已。例如在绍兴二十一年的春天,他总算要表示一番,就派了一个专使叫巫汲的,到金国去做“祈请使”。这个职责的名称很奇怪,“祈”是“祈求”,“请”是“请安”。所以巫汲到了金国,首先提出要迎请靖安帝(钦宗)归国。金主就说:“不知归后何处顿收?”换言之,你们要钦宋回到南宋以后,不知道你们拿什么地位来安顿他啊!做皇帝吗?高宗肯让位吗?不做皇帝,他回去又做什么呢?岳飞口口声声要“直捣黄龙,迎回二帝”,所以就不能不被杀了。巫汲听了金主的问话,就无话可对,只好唯唯而退了。

    宋高宗两道互相矛盾的诏书

    我们暂且不管历史上的是非,再回转来讨论南宋开始的文运,和宋儒程、朱理学的兴起,使《大学》、《中庸》大行其道,做为帝王领导学和帝王师之学的由来。

    前面已经讲过北宋末期五大儒和二程兄弟自称“出入佛老,反求六经”而悟道,突然继承孔孟的绝学,点燃千古心灯的经过。从现在的我们看来,只如浮光掠影,白纸上有一些黑字而已。而在南北宋之间,这可不是小事,它是足以震撼千古的奇迹,使当时的天下学者低首向“程门”的,实在不在少数。

    宋高宗既然不顾宋室的国耻,决心以和议为上策。但他也知道,全国的人心是不甘于三分天下二分亡的局面,主战和主和派的冲突,也很难调和。因此,他也要学祖先宋真宗那样的办法,怎样可使人民的心理,安于偏安才好。武的不行,只有文的最好。因此先须收服一般读书知识分子的舆论情绪,就在他仓促登位的第四年,也就是改年号为“绍兴”的元年,“诏(追)赠程颐直龙图阁大学士”。他下的这一道命令便叫“制词”,大略如说:

    周衰,圣人之道,不得其传。世之学者,其欲闻仁义道德之说,孰从而求之?亦孰从而听之?尔(你)颐(程颐)潜心大业,高明自得之学,可信不疑。而浮伪之徒,自知学问文采,不足表见于世;乃窃借名以自售,外示恬默,中实奔竞;使天下之士,间其名而疾之,是重不幸焉!朕所以振耀褒显之者,以明上之所与,在此不在彼也。

    他的这道“制命”,切实褒扬了程颐(伊川),是继千古以来周公、孔子绝学的第一人。只有程伊川是真儒真学者,其他的人都是假道学,自己叫卖虚名而已。所以我要追封程伊川为大学士,希望大家都要如他—样。不过,这篇“制命”的大文,不知道是高宗自己的手笔,或是哪个大臣所代写的,看了它最后两句,真的很有意思,也真的很可笑,是绝妙好辞。他说;“我所以现在要褒扬程颐、是要使大家明白皇帝给与他的荣耀,真正的意思,只是为了这个,不是为了那个。”你们不信,再读一读原文最后的三句试试看。他当时还是初登帝位,还在坐立不安的局势之下,就先来捧出北宋王朝时代的一位新圣人干什么?根据他原文最后一句自做的答案,是“在此不在彼也”,岂非明白告诉大家谜底了吗?

    但在他下达尊崇程颐的诏令五年以后,便有儒臣陈公辅上书,要求禁止“程学”,高宗又照准了。陈公辅的奏疏内容,大略是说:

    今世取程颐之说,谓之伊川之学,相率从之,倡为大言:谓尧舜文武之道,传之仲尼,仲尼传之孟轲,孟轲传之(程)颐,颐死遂无传焉。狂言怪语,淫说鄙论,曰此伊川之文也。幅巾大袖,高视阔步,曰此伊川之行也。师伊川之文,行伊川之行,则为贤士大夫,舍此皆非也。乞禁止之。

    因此,高宗就另下一道诏书说:“士大夫之学,宜以孔孟为师,庶几言行相称,可济时用。”可是当时与“程门”有关的学者,也是开初推荐秦桧的名臣胡安国,又上疏为“程学”辩护说:“孔孟之道,不传久矣,因(程)颐兄弟始发明之,然后知其可学而至。今使学者师孔孟,而禁从颐学,是入室而不由户也。”这当然又引起另一些儒学大臣的反驳,反而弄巧成拙。

    评朱子所谓“帝王之学”

    南宋高宗初期用儒学相号召的文化教育政策,就在这样的争辩不定中过了二十多年,但二程之学的门人弟子,高谈心性微言的学风,已经大行其道,在年号“绍兴”的三十二年间,有“程门”的再传弟子朱熹,自己主动“上封事”(当时的密奏名称),首先提出;“帝王之学,必先格物致知,以极夫事物之变,使义理所存,纤细必照,则自然心诚意正,而可以应天下之务。”接着第二点,提出安内攘夷的理论。第三点,提出政府官吏的管理治权的根本,还需朝廷的正确决策等等。朱熹的这篇奏疏,除了他首先提出《大学》开头的“格物致知”为帝王学的根本以外,其余所论国家天下为政之道的见解,不但现在看来很平凡,在当时看来想必也很平凡。而且朱熹当时的官职,只是一个“监南岳庙”的“监官”,等于现在湖南衡山的宗教局长,虽然已有“程门”传人学术上的名声,但到底还是官卑位小,人微言轻,当然是石沉大海,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但在后世推崇朱子学说的人看来。便认为是无上的高见,因为他首先提出《大学》的“格物致知”为帝王之学,是为儒学出身的学者引起足以自豪的心态在作祟了。

    其实《大学》的本文,只说“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并非说《大学》就是做天子的帝王学啊!它是说做国家第一领导人的皇帝也好,做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也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