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种族歧视(2/2)

,白人终于主动地或被动地发现,老祖宗做的贩奴蓄奴丧尽天良的勾当,恶有恶报,恶报来到,恶报就要由他们这些后裔承当。幸而他们有能力承当,更有能力用理性承当。呜呼,世界上至少有两大懊悔:一件是美洲印第安人,懊悔他们心地太纯洁太善良,把白人当成朋友,如果在白人一爬上岸,就像大小角河之役那样,大发虎威,对付他们,何至落到目前这种悲惨之境?另一件是美国白人,时间如果倒流,恐怕打死他们,也不会弄那么多黑朋友进口,假使现在美国没有黑人,没有黑人问题,白老爷恐怕高兴得能钻到九霄云外矣。

    这些颠而倒之,倒而颠之的话,全是赚稿费的废话,说了等于没说,因为它不可能出现。但可以帮助我们了解形而上学发展观同辩证的发展观的根本对立。分析了绝对和,无论如何,白人终于承认他们对黑人亏欠太多,因而向前跨进一大步,跨进目前正在日益升高的“黑人也是人”的理性时代。柏老所以没有买个黑奴,带回台北招摇过市,就是恰好碰上这个时代。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美国到今天仍然努力履行蓄奴制度,我老人家可也是有色人种,说不定一到旧金山码头,就被奴隶贩子顺手牵羊,黄黑杂陈,捉去一块卖掉,现在不知道蹲在哪里哼哼哩,险哉。

    黑朋友在人格上和法律上,已获得肯定。昔日那种“白人专用”、“黑人专用”各种奇观,就跟大日本帝国的东亚共荣圈一样,早随风而去,成为历史陈迹,只供花前月下,谈起往事时咬牙切齿之用,现在已不再见此等盛况矣。且夫美国的法律,是真正的法律,可不是大小由之的“说不准学”。中国古代官崽,包括二十世纪的各色军阀,贴布告时,都会露出口风:“言出法随”。盖“法”是跟着“言”乱罩的,于是有权能“言”的头目有福啦,像袋鼠一样拖着“法”的强硬尾巴,所向无敌,民无噍类。美国却是法居第一,法律规定种族不可歧视,在法律之前,你就不可歧视,如果非歧视不可,不是把你罚款罚得痛哭流涕,就是把你送到牢房猛坐。美国报上征求员工的大小广告,末尾总要加上一句“法律平等”之类的话,盖店铺公司员工人数,一旦超若干名时(确实数目记不清矣),就有若干有色人种的保障名额,要想清一色一条龙,满贯通吃,可办不到。每看一次这种广告,就引起一次乡愁。呜呼,昔日上海,主雇征求员工时,往往加上一句“限沪籍”;现在台湾,主雇征求员工时,往往加上一句“限台籍”。如果换到被痛詈为“种族歧视”的美利坚,一状告到衙门,那场官司就足够“饱死”之辈,十年都忘不掉。到旧金山不久,我就问女作家陈若曦女士对种族歧视有啥感受。她回答的一段话,值得深思,她曰:“我不觉得有啥种族歧视。至少,比起中国人省籍之间的地域歧视,要轻得多。”

    黑白之间的种族歧视,是一种血海深仇,都在人权大义和开阔的心胸之下,被理性克服。而绝顶聪明的中国人,还酱在情绪的地域观念里,煞有介事兼斤斤计较,只好越想越自叹命薄如纸。

    身在美国的若干中国朋友,明明处于跟黑人相同的地位,心眼里却难以接纳黑人,一提起黑朋友,简直把头摇得好像啥时候害了摇头疯戴德西汉今文礼学“大戴学”的开创者。字延君。梁,那种不屑的表情,能使人抽筋而死。真不能想象,如果中国人中十一巴仙是黑人或是印第安人的话,我们黄脸朋友,不知道会发烧到多少度?不同省份尚且难以包容,更何况不同种族乎也。

    这需要中国同胞自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