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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肉情深,相依为命(2/2)

可爱,同样地,要教别人尊敬自己,也必须自己先值得尊敬。我要他先莫怒发冲冠,仔细想想自己为啥落到如此地步。只一味砸镜子兼骂大街,不能改变容貌,改变容貌必须心里先改变才行。学生老爷的性格古怪得像一头吃了癫痫药的毛驴,不要说老奶不爱他,连我这个老头也不爱他。中华人对其他民族受到特别保护,当然感到屈辱和不公平。但只抱怨,并不能改变事实,反而有换来更屈辱更不公平的可能性。事实上,不必把保护的功能估计过高,尤其是畸形的保护,会丧失竞争能力,那并不绝对是福,历史上这种事情多得装满两架波音七○七飞机。

    去年(一九八○)夏天,柏杨先生在台北跟一位前来台湾冒险的丹麦女大学生相遇——相遇并不是一老一少如火如荼地爱上啦,而是在她身上得到启示。她曰:“你们中国青年真有福气呀。”我一听就生气曰:“老奶,谁不知道北欧国家社会福利好得要命,吃我们豆腐干啥?莫非得了油嘴滑舌毛病,可要介绍个针炙医生?”她曰:“你说的不错,我们国家福利好,比你们好百倍以上,即令失业,失业金也足够过你们这里中等家庭的生活水准。但也正因为如此,还有谁肯当傻瓜,咬牙瞪眼地干活乎哉?你们青年面临着无穷尽的挑战,有他们奋斗的目标。大多数丹麦青年前程都已被国家安排好,注定了的。而大多数中国青年前程都是未知数,经过遍体鳞伤之后,可能震撼世界。”

    嗟夫,中华人的不安全恐惧感,不应是环境艰难,或得不到保护,而应是少数中华人自己不争气——不团结性、必然性的保证,是一切经验科学形成的基矗,不认错,不自尊。所以中华人应以更开放的心灵去爱,爱同血缘同语文的中华人,爱自己所属的国家,爱共同生活的同一土地上的其他民族,包括马来人和泰米尔人。随便举一件事,作为例证,中华人尊脑里仍顽强地保留着“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的古老观念,这是一个可怕的错误,既然爱你所属的国家,就应该保卫所属的国家。中华人一天不能荣耀地参加武装部队,就不能证明他的效忠,永不能受人尊敬,盖没有一个地方喜欢只享受权力而肯尽义务的人。

    一位在欧洲住了二十年,又国美国住了二十年的老友,曾捶胸曰:“中国人到哪里都是中国人。”这话贬多于褒,含意沉痛。不知道贵阁下注意到没有,一个日本人是一个呆瓜,两个日本人是一个联盟,三个日本人就会成为一个强大兵团。而一个中国人却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动物(君不见,中国留学生在洋大人学堂里,总是独占鳌头)。两个中国人就不行啦,成了双头马车,你要走独木桥,他偏走阳关道。三个中国人在一起更糟,立刻就成了是非炎地,感情用事,拼命窝里斗。咦,这才是中华人的真正危机。这种危机如果消失——不要说消失啦,仅只在程度上减轻一半,外在的任何危机,都不过只是一种激励,一种向更美好景地跃进的跳板。

    一连五篇,都在谈中国人和中华人,似乎下定决心——酱缸文化用语是“别有居心”——把新加坡共和国和马来西亚联邦的中华人,跟中国人之间,一斧劈开,劈得越远越好。有这种想法的朋友,一定吃了太多的大蒜。新加坡《南洋商报》主编杜南发先生,告诉我一件事。有一次,他去探望被安置在某一个国家海滨的越南逃亡难民营,隔着一条铁丝网,兵老爷手执刀枪剑戟,在那里把守兼两边吆喝:一边吆喝杜南发先生,一边吆喝难民,不准他们接近铁丝网谈话。一位中年妇人带着女儿,蹲在沙滩上,在那里写字,杜南发先生定睛细看,只见反复写的是“中国人”、“中国人”。眺望未毕,妇人和女儿就被营区官员驱走。这故事使我们肝肠寸断,但也说明,中华人分散到各个角落,所属的国家不同,遭遇的命运不同,可是,血浓于水,言语浓于血,中华民族的心,却永远结合在一起,灵犀相通,密不可分。白居易先生诗曰:“时难年荒世业空,弟兄羁旅各西东。田园廖落干戈后,骨肉流离道路中。吊影分为千里雁,辞根散作九秋蓬。共看明月应垂泪,一夜乡心五处同。”正是全世界中华人(包括中国人)心情。我们要做的是,怎么化伤感为喜悦。希望新加坡共和国、马来西亚联邦,跟中国的关系,像美利坚跟英国的关系一样,骨肉情深,相依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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