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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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鶯兒番外——畫鶯下

    她不是不经人事的闺女,却第一次经受如此暴烈的激情。

    他的额头顶住她的锁骨,背後如同一张绷紧的弓,反折出感结实的曲线,汗水顺着他的肌肤流下小腹,烫的她尖叫。

    “嗯……啊……”嗓音完全不受控制,她清晰的感觉到狰狞暴的男龙暴涨,在体内不断撑开,顶的她的小腹连连收紧,虚弱的痉挛喘息。

    “嗯……”他眸中水色迷离,修长白净的指头紧紧掐着她的腰,顺着腰侧下她的大腿,折起一条,拎的她後腰几乎离开床褥,腾空大大开敞,任他放肆的在腿间花中连连耸动纵欲。

    一壮器飞速抽查撞击,将她的胯间撞出一片红肿湿润。

    她的手腕挣动,想要摆脱他禁锢她的左手,却被死死抓着,他的右手并不灵活,却十足放荡的撩拨上她激动抖颤的丰满坚挺房,她的身体已经背叛了自己,顺着他每一寸抚紧绷颤抖,纤细的手指随着剧烈快感狠狠的蜷缩抓紧。

    年轻成熟的躯体充满力量和魅力,他的手指明明很细,在箍紧的时候却依然在她的手腕外侧留下青紫色的握痕,他的衣裤半褪,结实腰臀快速地在她的腿间疯狂挺动着,每一下都是深猛的戳刺。

    他的白发沾了湿润薄汗,一线水色迷离,那长而密的睫毛下春光潋灩,浅橘色的唇瓣上沾了几丝银发,颜色浅淡,淡极始知花更艳,让他秀雅温润的面容更增一分妖娆。

    桌上点着花枝般细细瘦瘦的灯光,她高高挽起的鬓发宝髻松松散落,被顶动摇摆的动作彻底拉扯散,一头丝绸般滑润的柔软纯白发丝从他的额角垂落下来,竟似天际飘落的雪,映的唇若菡萏,将她的呼吸都要埋进去,在狂浪滔天的**中紧紧埋下。

    他的肌肤比女人更加柔滑细腻,仿佛楚地的莹白画绢,柔柔在春光中绽开一卷细腻,每一分肌理都柔滑,出手上去有着细腻宣纸的幽凉腻洁。

    “啊!哎呀……”她仰头娇媚唤了一声,下身的嫩忍不住就紧紧吸吮,绞的他格外亢奋,就着一个姿势把她往死里。

    她的双腿都被顶的向上翘起来分开,她丰翘的臀瓣等於是坐在他的大腿上,弓着身体承重他的重量和腰间一阵强烈过一波的推送,被撑到极致,艳红湿润嫩被拉扯出戳刺回去。

    “唉啊……慢点……莺儿疼呢……”她敞开身体,迎接他下流的进犯,黄莺般的娇媚叫在床底间更显**。

    她的身体绵软,让他仿佛卧在一团柔绵的火上,**大增,不断将她被剧烈耸动顶到床头的娇躯扯回来,愈加暴烈疯狂的抽戳,一面激烈耸动一面喘息着含着她的耳朵,每一分喘息都喂入烫热,酥痒的她浑身战栗。

    清脆的体拍打之声响彻室内,摇晃着一线朦胧黄豆一般的微光,在丝绸灯罩下给纱幔金钩镀上漫漫浅浅的金水色,连带他和她的肌肤都被温暖火光照的浅红。

    掐紧她柔软柳腰用力抽,画兰急促喘息,坚实的红木大床随着他大力的抽不断激烈摇动,重重碰撞着墙壁。

    他的唇贴合上来,清秀如竹的锁骨因为力度使用过大而凸起,仿佛暴烈狰狞,褪茧而出的狂浪玉色蝴蝶,雪白肌肤上蜿蜒着亮闪闪的白发,他下颚的汗水凝成一滴挂在尖而优美的下巴上,细碎磷光浮动。

    “嗯……嗯……嗯……”他垂眸重重喘息,低头看着被他淩虐的娇嫩蜜,粉嫩花瓣在剧烈抽间这一激烈进出的红肿,她柔软的毛丛都被蜜润的湿亮,贝不断翻进翻出,刺激的让人浑身发狂兴奋。

    “啊恩……你好用力……”她颈子向後弯折,一串激情吮吻紧紧跟上,她意乱情迷的张着小嘴,被干的嘴角一片湿亮,沿着她吞咽的动作他从她的下颚吻到被他揉捏到指痕斑斑的艳。

    “……你好紧……云莺,云莺……”他再也受不住唤她,水嫩紧紧包覆着她发狂灼热的**,腻滑爱随着他不断抽动飞溅而出,沾湿了他下身未褪的裤子。

    他倾身上去骑在她圆翘的臀部上激狂的起伏耸动,动作越来越大,越来越用力,亢奋的红男挺立在胯间将她剧烈张阖的小干的合都合不上。

    “啊啊啊────”纵然曾经在嬷嬷的教导下修习了无数房中媚术,她还是被猛烈的**弄到失魂落魄,小手挣脱开他的钳制胡乱抓起身下的淩乱被褥,“给我,给我,啊呀……嗯……画兰……”

    “……嗯……吸得真紧,啊────”他的喘息声中犹带嘶哑低吼,下腹重重激烈戳刺,单是他暴涨的**就能看出来他是多麽满意这场激情!

    丰腴女体软绵绵的大敞双腿瘫在被褥里,白润的身躯被撕裂开来,软软腰肢不断上拱,腿间男人结实腰腹强劲狠命干,激烈拍打声带着蜜靡声响从身下不断发出啪啪的响动。

    “到了……啊啊……嗯!对!啊,我不行了……嗯嗯……”刺激过於强烈,她单手揪紧身下床单,细腰被他拽起来分开到极致,背後随着他大开大阖的动作磨蹭着柔滑被褥,她下身几乎倒立起来,双腿架在肩膀上,只露出被欲疯狂弄的花。

    他做的太过激烈,跪在她腿间紧紧掐着她紧实丰翘的臀部,牙紧咬,被一个耸动都让她的花在**中抽搐,绞的他越发失控,连连挺动下腹密集抽耸动。

    “真**,嗯……又紧又湿……”仿佛有无数小嘴吸吮着一般**,他赞叹呻吟,全部的抽出去,再狠力的入,巨大在她伸出凶猛承欢,她失神脱力,软绵绵的任凭他抓着她的圆臀疯狂往胯间套弄。

    白嫩子被揉弄的越发肿胀不堪,她尖叫失神,一条腿落在床上,另一条腿被抬起他压上前。

    这动作导致她小腹缩的更紧,湿腻小完全落入他的眼底,流入他掐着她臀的指缝,那隐隐妖娆的臀被挤出指缝,他下腹紧紧抵着她纵流的花抽查不停,越来越快,飞速的紧紧抵着他大幅度密密抽耸放肆。

    “好舒服……啊恩……画兰……画兰……”舒张的纤细双腿匀称白嫩,随着男人腰腹的戳刺顶动而无力的颤动,激烈狂猛的**比雷电更加迅猛,她浑身上下通红烫手,**中浑身血都沸腾起来,柔软的锦褥绵软蹭着她侧过去的脸颊,绷紧的娇躯骤然瘫软,却被他一手臂接住,弯折的更加荡。

    空气里弥漫着交欢的暧昧喘息和女子娇吟浪啼,肿胀男持续抽着微微红肿的小,随着他的驰骋带出晶莹蜜,,**的吸吮与压迫刺激的他重喘息,火热浅浅後扯,然後下身猛然向前狠狠一撞!

    “啊啊────”她被他翻过身去,一次又一次的**让她差点咬碎了身下的锦褥,**出声!紧紧贴合不断挺动交欢的身体近乎於疯狂的在床褥上滚动,他持续蹂躏着她已经被揉红的白嫩丰,感腰腹不断持续撞击着胯下浑圆挺翘的丰满弹圆臀。

    “第三次……呵,你真敏感,嗯!”他喘息着,挺动健腰不断狂野律动,重复剧烈的抽戳动作,每次都凶猛地深捣顶到她敏感的深处。

    **蜜春水一样涌出,让他的抽动越发狂烈顺利,**中的小死死吸住他,痛苦和欢愉的表情交织在她艳丽深邃的眉目间,一片水光迷离,如浸润了春水的夹竹桃,开的艳烈繁盛。

    药随着暴虐的交欢动作顺血涌向全身,他大口大口喘息,摆动劲臀在她推荐用力耸弄,用力地抽着她那的小,次次尽而入,充耳不闻她求饶的娇吟和轻泣,浓浓的男独占欲让他忍不住将全身压下去,咬着她的耳朵喘息着狠狠质问。

    “要不要我继续狠狠干你?”

    “啊恩……要……要……嗯……”体拍打着,她开敞双腿迎接腿心勇猛疯狂的戳刺,断断续续哭泣恳求。

    “是我干的你舒服,还是江烨?他能让你干到你哭麽?嗯?”

    “你……是你……”她大口大口喘息,失力的被他紧紧抱着。曾经以为这个男人是春少枝头那一朵清零纯白的梨花,单薄优雅,哪里知道,他的单薄里含着暴烈,优雅中藏着肃杀。

    撕掉所有伪装,她的下颚被抬起来,堵上柔软的唇。

    腰下聚集出岩浆流火般的高热和酥麻,她的唇舌在他勾挑中酥麻,只觉得有蛇的魄钻入了口腔,柔柔盘住她的呼吸,炙猛嚣张的吸食掠夺,软的从喉咙直直蹿下心头。

    “啊……啊……”

    他快速迅猛的骑着她注视着两人交合的隐秘处,发力大起大落驰骋纵横,几乎没有任何间歇的疯狂撞击,她的纤腰被他紧紧扣住才不至於被撞飞出去。

    每一口吞咽都艰难,每一分喘息都危险,数不清的**让她声音沙哑,猛烈摆动着脑袋,耳畔模糊本听不清自己的声音,直到他的冲撞越来越野蛮暴烈,才缩紧身躯,肩背都拱了起来,沙哑的哭叫出声,直直绷紧了脚尖!

    挺动的力度越来越激烈,将她的虚软弱水,一滴一滴蜜被他的动作弄得顺延交叠缠绕的双腿滴下床褥,满是淩乱放纵的痕迹。

    “啊!啊!嗯!……画兰……啊呀呀……”

    弓起背,她紧紧抓着身前的绸缎,只觉得他越来越暴烈越来越涨大,挤得她双腿都并不起来。臀上传来越来越痛的抓握手劲,他沈重兴奋的喘息着,一阵小幅度快速撞击後,滚烫热流涌入她红肿痉挛的蜜深处!

    火烫的感觉从她的幽径深处传送到全身,激烈战栗出来,紧紧扣住他湿滑的双肩,激越的喘息交织在一起,他的额头抵入她颊侧的发丝,柔软青丝在光线中仿佛一团蓬松光亮的丝线,清香而温柔。

    ******

    清晨的时候,羽帐晨香满,她还未睁眼,就闻到热粥的香味,他侧身坐在床边,明珠一眼的眼眸温柔凝视着她,一丝一丝梳理着她的发。

    枕畔放着一株清晨摘下的牡丹,花瓣丰润伸展,铺满锦缎丝枕。

    莺儿支起身体,在晨光中,看着那雪白色的男人捏一柄银勺,端一碗碧粳米粥,仿佛雪凝成的一座雕塑,他的侧颜被朝阳透出菱汶窗格透过的橘色光线描摹的秀致绝佳。

    莺嘴啄花红溜,燕尾剪波绿皱。

    指冷玉笙寒,吹彻小梅春透。

    这样好的时节,这样好的一个人。

    她应该喜欢的,不是吗?

    她应该留下的,不是吗?

    疯狂的放纵的夜晚过去,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无比空茫的感觉。

    莺儿木木的张嘴,木木的就着他的手吮入一口热粥,莺儿看着他淡雅的脸色,想了想,终究觉得自己不能负了这个男人的等待,於是勉强着压下心底苍白的冰冷波涛,尽量温暖的笑开,握着画兰细长的双手放在膝盖上,

    “画兰,我们已经……已经做了夫妻之事,那麽从今开始,我就是你的妻子了。我们平平安安白头偕老,恩恩爱爱的在一起,过一辈子,好不好?我们可以生好几个孩子……你不能因为我做过别人的妾就瞧不起我哦!”

    她的脸色微红,娇羞的低下头去,乌黑的发顶对着他温润的眼眸,“画兰……你、你喜欢我罢?我、我也喜欢你────”

    一个指头轻轻点住她的朱唇,点去了她未竟的话。

    “你明明不是这样想的,又何苦为了安慰我而说这样言不由衷的话?”那个白发如雪的年轻男人将她颤抖的下颚抬起来,眸如春水,宠溺那样温柔的看着她。

    他什麽都懂得,什麽都明白。

    她的心,早就被血浸的乌木一般,失去了生气。

    这样的她,勉强留在一个男人身边,和他做戏,演一生一世恩爱夫妻,简直就是慢自杀。

    清雅的男子微微笑了,熙光晨雾中,温润而平和。

    他眸中虽然有失落,却依旧乾净。

    画兰一口一口喂她吃乾净了碗里的热粥,然後拭去了她红唇上的湿润,在她茫然的目光中浅浅启唇,“柳云莺,我等你,是因为爱慕你。而不是为了获得你空虚的怜惜,甚至於要你逼迫自己来给我回应。”

    他在她唇上一吻,“想走,你就走吧。”

    “我等你,是为了让你能有个回来的地方,不是为了强求你的爱。”

    歌尽桃花扇底风。

    走马天涯。

    等你被雨水浇透了,被大风刮冷了,尽可以回来。

    柳云莺,想走,你就走吧。

    趁阳光正好,趁微风不噪,趁繁花还未开至荼蘼,趁现在还年轻,还可以走很长很长的路,去吧。

    白发男子牵来马匹,送他心爱的姑娘上马,看她一步三回头,二回头,再回头,终於还是走了。

    也许看过了天高云淡,也许看清了人世红尘,也许那些世间的各种美好和阔达终能洗净你的悲伤,让你的心底发出春芽。

    他淡淡的说。

    ……

    “柳云莺,你看,去年冬天湿透的木柴被春阳晒乾了,缝隙里面长出短短的青苔,铺满了春日的新鲜香气。”

    “柳云莺,你看,去年被大风刮落的鸟巢今年已经修补好了,初生的一窝小黄莺已经学会歌唱,在大树上跳跃着生机。”

    “柳云莺,哪怕你到了天涯,到了海角也不要怕……在这个世界上,当你走投无路的时候,我永远是你的最後一条路。”

    所以,放心去吧。

    因为,有人等你回来。

    ******

    途州柳家,住着世上最有名的丹青妙手和医圣,他一头白发,人人侧目。

    可是日子长了,谁也见怪不怪。

    这世上,人们总对於天才有种莫名的敬畏,像画兰公子这样医术妙、画笔如神的公子,兼具一身仙人般清雅气息,那麽少年白头也让人觉得理所当然了。

    天才嘛,一头白发,才不是凡人之象。

    ******

    柳家大宅已经被完全恢复起来。

    被烧毁的柳云莺闺房里,每一面铜镜、每一把桌椅都按照曾经的模样打磨出来,静静的摆放在房间里,等待主人的归来。

    画兰的花鸟闻名天下,医术湛,而一腔痴情则更是有名。

    不少千里迢迢来求画的人,求医治的病人和街坊邻里都啧啧称奇,说这位画兰公子真是世上第一痴情的人儿,为了那个数年前离去的柳家小女儿,空掷年华,任凭时光流霞一般飘散,迳自等待。

    柳家小女儿柳云莺有时会骑马回来老宅,待上一两天,几番激狂缠绵之後,独自又离去,几个月都没有任何消息。

    有人替他不值,更有邻里朋友劝他────好歹找个人作伴吧,收个侧房,男也好女也好。等柳云莺回来,如果她愿意踏实下来过日子,你娶她做个正妻就好。

    他听了只是微微一笑,摇头。

    ……那怎麽行?

    两个人,两颗心。

    再多一个人都不是爱情,再分一点心都不是爱情。

    这一生哪怕颠沛流离荡碎牵挂,哪怕白发染上霜花,他也只会有她,只想要她。

    一个男人,能为一个女人承受如此漫长如此深重的寂寞,那麽,也就爱到了骨子里吧。

    他心中只有自己爱的女人一个,全天下的人都死了,只有她一个活着。

    遇到她,是他的劫,是他的难,更是他的幸福。

    如果没有遇到她,他或许在中诗酒年华慢慢消磨时间,沈浸在无望而失落的迷恋中,毫无波澜的度过此生。

    毫无波澜看透,毫无波澜的死去,毫无波澜的来到彼岸忘川,毫无波澜的喝下忘情水,毫无波澜的再入六道轮回,平静的令人绝望。

    与其是那样,还不如遇到她,平静深刻的爱一场。

    管他谁人怎样定义这爱,定义这情。

    旁人觉得他苦,可至少他不怨,至少他不悔,至少他还爱。

    他快乐就好,他愿意就好,旁人只是路人,只能默默的看这一场镜花水月。

    柳云莺,多麽美的名字,多麽美的声音。

    他只要闭上眼,就能想起多年前少年少女春光一笑相逢的模样,绿草青青,桃花黄中带粉,她一身红衣穿梭在夭夭桃花枝间,一身韶华,光彩炫目。

    就能想起来星光下,少女咬紧牙系好束腰的带子,立起脚尖,拼命舞动,手指在头顶上蜿蜒如蛇,一一妖娆伸展开,仿佛顶着一朵慢慢舒展的白莲。

    寂寞是因为等待。

    他曾经因为等待那个美丽的君王而痛苦,白了头发。

    可是他对她的等待却是愉悦的,渴盼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含着希望。

    他等的姑娘,不如其他女子温暖,不如其他女人温柔,却是一轮血色的太阳,入了眼就再也看不见其他。

    这轮血阳,有着冰冷的温度,让他想要去温暖她。

    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能明白她的痛,她的苦,她流成了河的痛楚和泪水?他要用一生一世的热度来温暖她,为她驱赶生命中的冷雨和暗夜。

    连去寺庙上香时,和尚都叹息他执着,说他这样等着,只会把自己折腾的更痛,这一腔玲珑剔透的心肝迟早要被等待磨成灰炭。

    但是……谁又能真的从那些痛的人的想法出发呢?

    那样刻骨铭心,永生永世欲罢不能的交织了爱的痛,只有真正在痛的人才能知道吧?

    爱,如若真的那麽痛,又何必如此执着,但若不执着了,也就不是真的爱了。

    人生太短,他不想负。

    不想负今生,更不想负她。

    ******

    这一次,云莺在家里留了许多天才走,他虽然依依不舍,却知道她依旧会离去,便潇洒放手。

    这一次她在家呆的时间很长,那她消失的时间,或许会更长吧?

    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後。

    画兰带了小侍童,在途州县城街道上闲逛。人流如织,有孩子们提着兔子、骏马形状的灯笼嘻嘻哈哈从身边跑过。

    河水中一拱木桥,他站在桥上,看着水中悠悠乌篷船和星光,一点一点都是是上苍倒映在人间的影。

    一位卖花灯的小贩看着这个含蓄清淡、雅致如玉的男子,递上一个黄莺形状的灯,“公子,给你。”

    他摇头笑笑,“不必了。”

    那小贩被他潋灩雅致的眼睛看的一酥,红着脸,有些结巴,“公子,这花灯不要钱,是那位姑娘买来送你的。”

    姑娘?

    他闻言迅速转头,顺着小贩的手指看去,灯火阑珊处,那个他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的姑娘,一身红衣,一匹白马,笑着坐在马背上冲他浅笑。

    那一瞬间他几乎大笑出声,身躯却动弹不得,定定看着她驱马踏着小碎步走上木桥,马蹄踏在拱桥上,发出好听的答答声。

    她来了,带来这满城灯火。

    静静的灯花落在身边,脚下河水悠悠,他伸出手去拉住她的缰绳,仰面,白发在背後披成一线雪色,妖娆成画。

    灯光流过恍惚的眉眼,他定定张望,得这世上最妙的丹青,也画不出这一瞬间的美。

    他不够完美,不如那位紫薇九重的美貌帝王,不如那位绝世倾国的丞相。他没有他们强大,没有他们权倾朝野逐鹿天下的风华,可是无论他是多麽平凡,他对她的爱都是很美的。

    在他的心里,只要和她有关的一切都美好的不可思议,谁也管不着,和谁都无关,只要看见这麽一个人,想起这朵微笑,他就是最幸福的那一个。

    灯火阑珊的马上,她的鬓发如云,背後是灯节通明的浮光。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着,紧紧抓着她的缰绳。

    不管多少次,不管多久,看到所爱的人踏马归来,任谁都会心有余悸,狂喜难收。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晚来的春日,也是值得欣慰的。

    ******

    她仍然会时常来,时常走。

    可是走的越来越少,留的越来越多。

    以前她可以走的无牵无挂,可是最近,她却无论如何没法在外面呆下去。那个男人牵挂的笑语仿佛某种蛛丝,时时刻刻纠缠,填满了她的口,让她无暇做噩梦。

    就像这一次灯节,她明明已经离开,却硬生生半路折马回还,赶在灯节的当晚又回去他身边。

    灯火下他那一瞬间的狂喜和感动,让她颤抖,忍不住就想要留住他的那丝真挚笑容。

    只是……这个老宅记忆虽然美好,她却还是无法静心。

    口空茫茫的感觉,她也许需要花掉一生的时间去抹除。

    一辈子呢!她美好的画兰,真的能这样等她一辈子麽?

    “又要走了?”清晨,莺儿踏入前厅,就看到他淡然坐在桌前,桌上摆着清粥小菜热气腾腾,一晚缠绵後,他照旧比她早起,明珠似的眼睛扬起睫毛,看过来。

    莺儿别过头,几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那一泓潋灩轻弯,莫名就有种剜心锯骨的痛,生生爬出心头。

    又一次离开他,再一次离开他。

    一次又一次,他的目光幽然淡雅,总在她的背後烧灼着思念。

    她本以为又会看到他失落的眸,哪里知道,这一次并没有。

    “吃饭吧。”画兰说,“要出去游历,不填饱肚子怎麽成。”

    他站起身,轻笑出声。

    莺儿望着画兰,只觉得喉头酸涩又难过,心里很惆怅了,感觉悲伤却又哭不出来。

    她无法在这个老宅子呆太久的时间,总是呆在一个地方会让她痛苦。

    可她又真的牵挂他,思念和逃离的冲动彼此拉扯,让她几乎想要鸵鸟一般将头埋进沙子里去。

    外面冬雷震震,大雪铺满了庭院山河。

    身形俊雅高挑的白发男子拉着她的手,淡淡开口,“莺儿,即使这里是你的老家,你还是呆不长久麽?一定要走?”

    她不舍又艰难的点了一点头,却见他潋灩春光的细长眼睛弯起,“那麽这一次,带着我吧。”

    她惊然抬眸,却看到他拿起了早就准备好的包袱。

    雪光中白发男子温婉如玉,素衣广袖发如雪,如琢如磨,仿佛依旧是他和她少年时,中一望过去,春山水绿的乾净模样。

    “老宅子已经修好了,你有家可归。那麽这次,就带我一起走吧。”

    窗外雪光明澈,空气带着冷冽的新鲜凉度。

    门外响起得得的马蹄声,踩着雪,停在门前甩着响鼻,他反手将一头白发整整齐齐束好,一丝不乱的固定在头顶的珠冠上,独留那一缕长长的银白,整齐的泻在背後,映出初雪的洁净,淡淡的杜若清新。

    “你瞧,你的银子剩的不多,你武功不够高,你也不会照顾自己。那麽带上我吧,我替你赚钱,替你执剑,替你看病,等到你的心平静下来我们再回来。”

    她哑声,“画兰……我、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干什麽。你,你确定你要陪着我……?”

    他握着她的手,传来肌肤的温热和微微发疼的力量,弯眸一笑,柔情似水,若白莲如盏朵朵盛开。

    “自然。”他说,一个回眸,笑意柔暖。

    她泪水迷蒙的浮光里,他的笑那样模糊,又那样清楚。

    “跟着你,在哪里,干什麽,都好。”

    从此携手天涯,共骑一匹马,共饮一壶酒,不管盛世繁华,迳自携手余生。

    从此只有我和你。

    我爱你。

    我爱你。

    地上一串马蹄踏出雪中深凹,一袭锦裘,一身红纱,他温热的吐息在她耳畔,纠缠着青丝错落的白发。

    马声嘶鸣,他一抖缰绳,怀里的姑娘枕在口,在马儿宾士中迎风洒落点点带泪的笑声。

    天际艳云霞,白雪化糖砂。

    ******

    五年後,途州老宅。

    蹦蹦跳跳的小姑娘推开门扉,露出一张红喷喷的脸蛋,大眼睛眨呀眨呀,比星子还要明亮可爱。

    他含笑停笔,将女儿抱来膝上,小姑娘歪一歪头,“爹爹,你画的是什麽?”

    他答,“爹爹画的是你娘。”

    小丫头片子左看右看嘟起嘴吧,“爹爹你逗我玩呢,这画的分明是一只黄莺鸟儿。”

    他微微笑了,清秀莹润的脸颊磨蹭着女儿娇嫩的头顶心,轻声细语的说,这就是你娘,就是她啊。

    话音未落,他的妻子端着两碗甜茶步入,依旧是桃花夭夭明艳照人的模样,一碗茶放着薏仁,一碗茶放着蜜糖。

    小女儿欢呼一声跑去先抢走带蜜糖的那一碗,然後在娘亲美丽的脸上匆匆印了一个湿嗒嗒的吻就跑出门去,欢天喜地的喝她的蜜糖茶。

    而他含笑执起薏仁那碗,纤细的手指仿佛玉雕一样洁白,缓缓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如何?二宝还乖麽?”

    他深爱的女人仰头洒落一串银铃般动听的笑声,柔媚娇俏的坐在他膝上环住他的颈子,低低唤了一声,“夫君。”

    他神色微动,她娇媚的嘻嘻笑着,将脑袋枕在他的肩上,小手卷着他雪白丝缎一样光滑的长发,定着一碧水合欢玉簪,那双黑眸温暖如同朱汤玉泉,爱慕的凝视着她。

    她小声说,小女孩那样娇俏的害羞的,夫君,谢谢你爱我,谢谢你等我。

    然後顿了顿,她仿佛情窦初开的小女儿,红着脸低下头,画兰,我也爱你。

    真的真的爱你。

    这一次没有勉强,没有苦涩,没有自我逼迫。

    窗外山明水净,小儿笑闹,初雪绽出桃花,一枝一朵清澈玲珑。

    桌上纸笔湿润,泼墨绘人间,或浓或淡,爱意不乾涸。

    无论你在人生中曾经遭遇过多麽悲惨的命运,陷入怎样深沈的地狱,都不要放弃,不要难过。相信永远会有一个人在灯火阑珊处等你,将你救出泥泞的心灵深渊,从此青山独对,用爱填补余生。

    ☆、螢火一

    天际一钩如水淡月隐没在微蓝的浓云里,仿佛一片银色的牙簪缓缓沉浸入浓云中,春沟水动茶花白,夏谷云生荔枝红。

    盛暑难消,天子舍了正殿帝王寝,带着江采衣移驾去皇西侧的竹殿避暑。

    北周皇奢华盛丽,仅仅内城就足足占据了三座城池大小,竹殿坐落在一座龙泉瀑布正上方,仿佛大凤压落朱泉,飞檐翅溅起晶莹剔透的非珠,寒泉凉气透过梅花空心砖淙淙流过,是盛暑里最凉爽的去处。

    香砌上压着一层有一层开到荼蘼的繁盛梨花,万朵洁白,一拂雪满阶,朝阳金光点点投入室内,透过白色的纱幔淡淡晕染出来一层甜沙玫瑰色,落在身侧人洁白如玉的肌肤上。

    沉络衣襟微微开散,一手搭在额迹,一手揽着江采衣的腰侧,在晨光中缓缓睁眼。

    身侧的女子昨夜承宠太过,正沉沉的睡着,鼻尖埋在他的颈窝里,一颗脑袋压在他的长发上,带着小小的重量,让他起身的动作带了一丝凝滞。

    古有哀帝为董贤断袖,他曾经嗤笑为无稽之谈,可是这会儿,看她睡得这麽香,他竟然有种宁肯割断自己头发,也不要打搅她沉睡的冲动。

    江采衣睡着的时候,会不断向他的怀抱靠近,她一旦要到身侧有人,就会无意识的将头拱进来,贴着他的身体。

    她在睡梦中极其迷失极其恐慌,一定要将额头抵在他颈子温暖的肌肤上,才会停止磨蹭,乖乖睡去。

    ……什麽时候,她在白日清醒的时候也肯让人这麽抱,就更合心了。

    淡淡想着,唇瓣就带了一丝笑。

    有着华贵美貌的天子弯起凤眸,轻轻扯走被江采衣枕着的乌黑青丝,淡红压叠玄黑的龙袍下摆绣着盘旋隐没云海的密纹,银线的熙光微透出纱,一眼望不尽光华。

    ******

    司殿女和周福全早就在殿门外等着伺候君王起身,天际还透着浅白,竹殿庭院外,两位衣饰华丽的两位年轻女子也已经等待了很久。

    两人被几位女拥簇着,较矮小的那个一脸娇矜,容色稚嫩娇艳,正是叶子衿。

    而另一个女子则仰头傲立,姿态如同昂立**群的鹤。她自头顶心到发辫尾端都结着莲花金丝宝珠,颗颗坠落至白皙的耳畔,一身浅金色凤羽纱低低垂落。发髻正中央点着一株硕大的鸾鸟东珠簪,在乌黑发辫间灼灼发光,错目过去,仿佛一尾华丽到极点的凤凰,流光攒攒。

    叶子衿耷拉下眼皮,退後半个身站在这个女子背後,她虽然身为四品容华妃,在这位女子面前却十分恭敬,和往日的娇憨悍厉完全不同而语。

    叶子衿偷偷瞄了一眼身侧的女子,心里暗暗狰狞和苦涩交缠,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才刚进的慕容家嫡长女慕容千凤,慕容家倾注了阖族心血培养的最出色的女儿。慕容千凤,千凤啊!她从名字到长相气度,通身明晃晃的皇後气派,任哪个女子的光彩都要被她压下一头去!

    当初御花园相看选秀,慕容家并没有派出这一位,只是送了一位旁宗女儿去投石问路,落选也是正常。

    慕容千凤是慕容尚河留的後手,姿容秀美,集千万宠爱於一身,是慕容家倾尽心血培养的女儿。慕容尚河曾打算等北周後格局稳定之後,再送她入,只求一旦出手就牢霸後位。

    可是,眼看着最近朝廷上肃贪和北伐的动静,慕容尚河和世族们哪里还坐得住?

    肃贪暂且不提,北伐才是北周世族们的心头大患!

    如果他们真干看着皇上亲手扶植的新贵们北伐立功归来,北周朝堂只怕会从此风云变色。新贵势力的壮大,将会彻底打破皇权和世族分立的格局,别说实权,世族们连财产都不一定保得住。

    ────想想看,皇上虽然答应过,北伐不动用国库的钱,但并没说过大军得胜归来後,给各军各将的封赏不从国库拿钱啊!到时候,真金白银白白挖走一大块不说,连世族们控制的封地和世家佃奴们说不定也要被新贵们划走!

    在肃贪一事上,慕容尚河已经栽进了苏倾容的坑,北伐一事,他不得不慎之又慎,半点也马虎不得。

    思考了数日之後,慕容尚河想出了对策────北伐势在必行,既然谁也阻止不了,那麽,他只有在北伐军中混入大股世族势力,将北伐军将领全部替换为世族的嫡子们才行。

    如果能顺利在北伐军中安大量世族嫡系,就能将北伐的功劳尽占於己有,将可能出现的新贵势力压制到最少,无法和世族们抗衡。

    而皇帝战後封赏功臣,就算从国库拿钱,也不过是相当於用世族的钱赏赐世族自己,把钱从右口袋掏去左口袋而已。

    另外,这也是壮大世族军权的机会。

    北周世族牢牢掌握着国库和户部的财政大权,可是兵权却很弱。在前几年的瓦剌大战中,属於世族的七大营军队又被苏倾容消耗掉大部分。

    而今,借北伐契机,慕容家说不定还趁机能将手伸入兵部,让世族嫡子嫡孙们立下显赫军功!

    慕容尚河自然盘算的不错,然而,他所设想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世族们能够顺利把自己的嫡系安入北伐军的基础上。

    如果这个前提不成立,那麽慕容尚河所计画的一切都是空谈,世族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新贵借北伐的东风平步青云,形成拱卫皇权的巨大势力!

    如今,兵部被苏倾容守得如同密匝的铁桶一般,大到先锋大帅,小到队正副队正,全部都是丞相本人或者他的门生亲手挑选的,一点空子都钻不进去。凡和世族沾亲带故的军人全部都被这位元丞相大人一手清洗出军,北伐军铁板一块,拿钻都凿不出一个孔来。

    眼下,能让丞相点头放人入军的只有皇帝陛下,可是,皇上和丞相两人分明是一党,皇上的本意也是扶植自己的心腹党羽,本不可能给世族们放水。

    形势危急,慕容尚河只好将嫡孙女慕容千凤提前送入後,指望这位慕容家倾尽心血,按照皇後规制培养的女儿能够一揽圣宠,好歹说动皇上放几个人入北伐军。

    这是关系到北周世族生死存亡的大事。

    只要口子能打开,慕容尚河必定拼尽全力和苏倾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