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普通的升斗小民而言，和大唐的太子殿下吃饭是荣耀，属于祖坟冒青烟的好事。但对叶明彰来说，则是件大大的麻烦事儿。

    想想也知道了，洗菜、切肉、切菜、生火、熬汤，整个过程都有两个持刀的护卫站在一边盯着你的一举一动，还有个什么都不知道却什么都要说两句的老宦官不停地问来问去。切个羊肉嫌羊肉太厚，调个蘸料嫌颜色不好，叶明彰好几次都想抡起手中的刀回头给那个就没闭过嘴的老宦官一下。

    “又不是给你吃的，哪儿那么多废话！”

    叶明彰到底是没忍住，一把推开气得脸通红的老宦官，自顾自端着切好的羊肉坐到桌子前，对着一副好奇宝宝样子的李承乾说道：“殿下，这火锅要自己动手才吃得出滋味。喏，就像这样……把羊肉在开水中涮一下，然后沾一下蘸料就行了……”

    李承乾摆摆手示意老宦官和护卫退出去，随后学着叶明彰的样子试了下，味道着实不错，咸滋滋的，很是开胃。陇右的羊果然如叶明彰所说的那般鲜美，只是这肉片着实厚了些，算是唯一美中不足的。当下也不言语，只顾着闷头捞肉吃，可脖子流汗也不停下。

    “殿下，这火锅说实在的还是少几味配料，但这是军中只能如此了，若是日后得了机会，定要弄一道真真正正的火锅才是。现在与其说是火锅，倒不如是涮菜。”叶明彰从李承乾筷子底下抢下一块刚好烫熟的羊肉，夹着在碗里转了下就塞进嘴里，也不去看李承乾那有些难看的眼色。

    “子曰：食不言，寝不语。”李承乾眼睁睁看着肉片被叶明彰夺走，气得小脸通红。默默丢出这句话来，

    “《论语》？倒是读过，如今已忘得差不多了。”

    李承乾觉得稀奇，放下碗筷，拿起手绢擦了擦嘴，这才接着说道：“《论语》乃圣人之言，明彰怎可忘了？”

    叶明彰也放下碗筷，斜着脑袋想了想，随即又捞出一筷子涮好的肉丢进嘴里，这才说道：“家师说世上万物都有学问，记下来的虽是甚好，却无大用。至于《论语》也不过家师在闲暇时让微臣通读而已，并未让微臣严格照《论语》行事。”

    “哦？尊师世外高人，怎会有如此想法？”

    叶明彰奇怪地看了李承乾一眼，随即笑了笑。这回算是看明白了，与其说李承乾在试探自己，倒不如说高坐龙首原上的那两位对自己不放心。也是，凭空出现了一个异人，本事还不小，自然要弄清楚才好。自己如今只是个小虾米，但自古帝王都不喜欢超脱自己掌控的人存在。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此语殿下可知何解？”

    李承乾闻言轻轻一笑，很是自信地回道：“最善的人好像水一样。水善于滋润万物而不与万物相争，停留在众人都不喜欢的地方，所以最接近于“道”。最善的人，居处最善于选择地方，心胸善于保持沉静而深不可测，待人善于真诚、友爱和无私，说话善于格守信用，为政善于精简处理，能把国家治理好，处事能够善于发挥所长，行动善于把握时机。最善的人所作所为正因为有不争的美德，所以没有过失，也就没有怨咎。上善若水，这是最高境界的善行，亦是祖上思想的精华。”

    “啪啪啪……”叶明彰鼓了鼓掌，冲李承乾竖起一个大拇指，随后又闷头开吃了。李承乾正等着看叶明彰如何反驳自己呢，结果不说话了，感觉别提有多不自在了。就像两个剑拔弩张正要打架的人，其中一个把狠话说完，也撸起了袖子准备开打，对方却接了句话后就自顾自跑了，心中别提有多别扭。李承乾此时就是这种感觉，想要发作却生生忍住，脸憋得通红，言道：“人之不善，何弃之有？”

    这就吃不下去了。叶明彰很无奈地放下碗筷，看着气鼓鼓的李承乾暗叹一声，这才说道：“‘夫唯不争，故无尤’。臣方才问过殿下此语何解，可知殿下知晓的，为何此时却做不到呢？”

    看着楞住的李承乾，叶明彰不由微微一笑，又捞出几块肉来这才说道：“圣人之语虽是有理，但吾等毕竟不是圣人，做不到圣人那般。若真的做到了，却又成不了圣人，最多是一方大家罢了。既然如此，又何必执着？”言罢，便站起身来，冲李承乾笑着拱拱手就离开了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