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我们九人从白帝城渡口上船，有一人在开船之际施展出一身轻功飞身上船。待他站定，我们看清此人之后，不免心中一惊。

    那人进了船舱，对我们说道：“对不住各位，还望给老夫留个位置。”

    我不自禁地说道：“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这人头发花白，不管是容貌、体态，都和在茶摊上被杀死的老头极为相似，身后还背了条长长的麻布包裹的东西。但是这个人却不像那老头那么粗放。这人略有伤感地自言自语：“可怜我那老仆了。”原来茶摊上的老头是他的一个仆人。

    这人接着说道：“想必你们正好撞见了我仆人被杀的情形了吧。”

    我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老人坐在我们腾出的一点空间里，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啊。”

    我说道：“你还没告诉我们你是谁呢。”

    老人笑了，说道：“你问我事情，却不先告诉我你是谁，岂不笑话。”

    我们觉得还是应该尊重下老年人，于是一一向他介绍了自己。老人等我们说完，笑着说道：“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见到你们这些青年俊杰，老夫的名号就已经不重要了。”这老头，知道了我们是什么人，却又把自己的身份藏着掖着，实在不地道。

    我正要急眼，吴莲芳却说了四个字：“‘灞上黄龙’。”

    老人笑着感叹道：“没想到还是瞒不住啊，不过那些都是虚名罢了。”

    我小声问吴莲芳：“别老说什么龙的，这人到底是谁啊？”

    吴莲芳也低声对我说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一个半人里的半个。”二十年前的一个雨夜里，有一个心中充满了仇恨的中年人，带着一把刀走上了玉琴山。那一夜，整个玉琴山庄的杀声没有断过，众人的嘶喊甚至掩过了彻夜的雷鸣。直到第二天早上，玉琴山的山脚小溪里流满了红色的血水，杀声才停止了。一千人的玉琴庄，只有一个人走了出来。

    “老夫岳州张天锋，今日认识诸位，实在是三生有幸。”老人抱拳说道。

    “哪里哪里，认识前辈，是我们三生有幸才对。”史霁风回礼道。本来史霁风这小子老老实实的还好，他这么一说话我不开心了，你路费都是老子垫的，老子没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于是我抢着问道：“前辈，你还没说你自己的事呢。”

    张天锋说道：“对头，既然在这长江之上、小船之中，不妨告诉你们来聊天解闷。”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事情，还得从二十年前说起。那时，我的一个故人丢失了一件重要的遗物，不知什么时候被一个叫玉竹山庄的门派得到了，并且还奉为至宝。我一直到去年才获悉这件东西的确切所在。我曾经想过用我的佩刀来换取这件东西，可惜没换成。”

    吴莲芳讶异地问道：“难道有什么东西是灞上黄龙刀都换不来的吗？”

    张天锋笑着说道：“如果我真的还有灞上黄龙刀，当然能换过来。”

    “怎么，你连刀都丢了？”我实在是难以想象，这么一个传奇般的前辈居然是个粗心老头。但是张天锋接下来的话才让我震惊。

    “刀早就坏了，让我给扔了。”

    我了个大槽，听吴莲芳说灞上黄龙刀多么威猛、多么牛掰，上可屠龙、下可戮蛟，中间还能玩个千人斩的，你居然说坏了，还特么给扔了，糟蹋东西不是这么糟蹋的啊！

    看到我们惊讶的神情，张天锋说道：“这世上的兵器吹得再怎么玄乎，也不过就是地底的铁石烧红了敲出来的罢了，哪有那种神话里的神兵利器啊。那把刀，我当年在玉琴庄砍到第八十人的时候就已经弯了，到了一百人的时候就已经不能用了，后面都是拿到什么用什么。”他说到“砍人”的时候，脸上忽然狰狞了一般，让我不禁打了个寒噤。

    “也是我老大糊涂了，居然这么多年了，还经常忘了灞上刀早就丢了。”张天锋自嘲道。

    “那后来前辈怎么办的呢？”禹边云问道。

    “后来嘛，”张天锋接着说，“后来我还想用金银去换，但可惜的是我没那么多钱。不过玉竹庄的庄主看我去那么多次，觉得我诚恳，于是答应把东西给我。可没想到，上个月老庄主去世了，新的庄主立马改口，不给我了。”

    “改弦更张了，死人话不值钱了。”禹边云感慨道。

    张天锋同意他的说法，继续说道：“我看没办法，我想我都诚恳这么些年了，你这一改口，我不就白费功夫了吗？所以老夫一怒之下，进去把东西抢出来了。可没想到啊，里面居然还有机关，我被毒弩射中，勉强逃了出来，也怪我上了年纪了，都忘了机关这种事。虽然我运功排了毒，但是一时难以恢复完全的功力，所以我的老仆才帮我使了个障眼法，让我顺利来到了渡口。”

    从张天锋说的这些内容来看，这所谓的遗物肯定相当重要，不然不至于让他费了这么多功夫，这东西说不准就是那本江湖人梦寐以求的剑谱。于是我试探性地问他：“前辈，你花这么大力气拿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张天锋哈哈笑道：“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可我要告诉你，不是剑谱。”他从怀里抽出一根长长的东西，却是一根七节洞箫。

    房南秀一旁看得奇怪，问道：“这东西有那么珍贵吗？”

    “珍贵，当然珍贵，当然也不珍贵。”张天锋满口的哲学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