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 53 部分阅读(2/2)

  徘徊不定中,我猛地想起:为何师尊和师伯、三师兄被全真妖道杀害,却未

    能得以附体重生呢?!

    难道是一时都未找到合适的肉身?

    未必!未必!突然之间,我内心深处隐隐约约地恐惧:哎呀……错了!完全

    错了!

    离魂附体术因太过危险之故,只停留在道法术理的阶段,从未经过亲身体验。

    先前还以为,只须肉身解体,魂魄自然逸出,只要道力够强,便能重新凝聚。

    可是,适才我魂魄离体之际,明明是因内窍早已洞开之故,魂魄才得以顺利

    离体重聚!

    皆因解体时,魂魄还须在瞬间冲破内窍关口,否则,魂魄滞留体内,失去肉

    身依托的真气无法将断续飘逝的魂魄拢聚,真气与魂魄都将归於虚无!

    除非师尊他们的功力能使体内真气瞬间打破内窍约束,否则,贸然施展离魂

    附体术,则是自寻死路!

    可是平日苦苦修炼都未能打通内窍,又岂能在临死前瞬间突破窍关?

    师尊呀……!

    难怪师尊临亡之际会传来遇难讯息,以前我虽知师尊遭难,内心还隐约地抱

    有骁幸心理,或许师尊能凭藉附体术逃得一线生机,如今才知全是妄想!

    我心中悲痛莫名,绕园飞走,大痛彻身。

    一定要找到合适的肉身!我心中狂喊,我要为师尊报仇!

    悲痛驱使之下,我下定了决心,往园外飘去:哪怕挨个人挨个人试一个遍,

    我也要活下

    去!

    过了园门,飘到长廊,见有一个贾府婆子碎着小脚匆匆奔来,我稍一迟疑,

    心想:总不能附体后变成这样一个年老婆子吧?那倒不如乾脆死了!

    不知如何,竟想起自己变成了这个年老婆子,躺在榻上,撇开腿来,正给一

    个老汉戳弄。

    不禁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和难堪,暗骂了自己一声荒唐。

    正寻思间,那贾府婆子已擦身而过,带起一股凉风,卷得我一阵不舒服。我

    继续往前飘行,心想:是了,须得找个男身,否则日后难免遭男子羞辱!

    穿过长廊,是贾府老太太居住的正屋,四处悄无声息,往南出去,便是大夫

    人和贾似道居处,两个小厮在院中备马,右边弯下腰的那个小厮身子瘦弱,长得

    还算清秀,我心下一狠,朝他扑过去。

    “啊”的一声,那小厮大叫:“赵成,你干嘛推我?!”

    另一个小厮正在一边理着马缰,闻言发愣:“见鬼!谁推你了?”

    那小厮站直身来,摸摸脑门,神情迷糊:“那怎的我无缘无故闪了一下腰?”

    那唤作赵成的小厮阴阳怪气:“陈安,不会是想小荃姑娘想疯了吧?哼,昨

    儿看你一夜没睡,今天尽犯迷糊了。”

    那叫陈安的小厮脸色一白道:“胡说!”

    “快!齐管家吩咐,龚护院一会得上江西给老爷送信,大公子……。”赵成

    岔开话题,压低声音道:“大公子这次恐怕是真的不行啦。”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都不敢吭声,默默地置上马鞍,理着脚蹬。

    失去躯体后,我本无形无状,刚才那一扑,其实是以一团真气接近於那叫陈

    安的小厮,却觉着他虽长得清瘦,体内生机充盈,反被弹了回来。正欲转身离去,

    听那赵成一说,顿时想起大公子久病垂危,正是最合适不过的肉身!於是返回长

    廊,往大公子居处飘去。

    谁知才过长廊一半,一阵风儿吹来,“四肢百骸”要散开来了一般,身子轻

    飘飘的离了地面,贴附到了廊顶,若不是被挡着,似乎就要随风飘逝而去,大骇

    之下,忙凝神定气,好一阵缓过来,眼前景物次序浮现,才重又变得清晰,心知

    离魂魄消散的时间已不多。

    却见眼前这阵风势甚是恼人,此时恰是初秋时节,季候交替之际,北来之风

    “呼呼”直刮,势头正猛,似乎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我心间愈来愈透着空凉,

    止不住浑身轻抖,这正是凝聚魂魄的真气不继的迹象,不禁心下叫苦。

    这时,后边脚步声响,一股酒气先飘至“鼻”端。我回头一望,见廊下走来

    数人,一名贾府家丁在前引路,后边跟着三名玄袍方士,从左至右,由高到矮并

    行而至。观其容貌,皆丑怪无比。

    左首一人高高胖胖,躯体粗笨,橘皮一般的粗脸能看见一粒粒凹洞,满面红

    光,喷着酒气,却竭力作出肃穆庄重之色。中间一人,牛鼻冲冲,眼中白多黑少,

    神色呆滞。右边那方士,身子瘦小,乾巴巴的弓着腰,一对鼠眼停不到一处,时

    刻在滴溜溜转个不停。我一看之下,虽在伤痛中,却差点喷出笑来,这几人的模

    样正是时下最流行的招魂辟邪兼治病卖符的方士样子!

    汉末之后,民间渐有不修道法、专事画符设坛号称治病除邪的方士,游走四

    方,骗财骗色,人数之众,甚至超过修习功法的道士。不知从何时起,愈是相貌

    丑怪者,愈是受人欢迎追捧。或许容貌愈丑,愈会被人当作奇人异士的缘故吧,

    便如白发苍颜的郎中,更被人视为医术高明之士一般。这几个人,若仅从相貌上

    来说,铁定是当世罕见的异人无疑了。

    等他们走过,我忍笑扑将下去,紧贴在左首那高胖的方士背后,仗着他又胖

    又大的身躯遮去了大半风势,缩着身子往前飘去。

    前行间,眼前景物渐渐飘忽起来,身子几次差点被风吹散了去,我心下着急,

    嫌那高大方士走得太慢,暗运一口真气,凝成一线,锐如针刺,往他脖子吹去。

    他后颈一缩,却没什么反应。我暗骂了声:果然是蠢笨如牛的货色!连着几

    口真气朝他耳后穴道刺去,却见他似乎还是浑然未觉,我正觉不妥,猛见他转过

    身来,吼叫一声,一方黑布当头罩下,避之不及,感觉整个身子落入黑影笼罩,

    四下圈围过来,身子一轻,已被人提在手中,左冲右突,皆被黑布挡着,逃逸不

    出,我这才惊骇起来。

    听得一个粗重的声音,那高胖方士道:“哼!我从不免费捉鬼,你刺我一下

    倒也罢了,居然接二连三戏弄本道,真是不知好歹!”

    我险些晕了过去,世间还真有能捉鬼的方士?怪只怪众人把江湖方士形容得

    太过不堪,我一时大意,竟落入此人之手。

    心下正恨传言害人。忽觉上方开口处抖动缩紧,似是用什么丝带之类的系上

    了,听那高胖方士道:“阿才,你把招魂幡拿好了,莫给他跑了出去。”接着袋

    身摇晃,传到了另一人手中。

    这招魂幡四角收起后,里边空间只能容下一个人头颅,现在却把我整个人都

    裹了进来。

    我的魂魄无形无状,也不感觉着局促,且尚有上下窜动的余地,只是自己忽

    然被缩成了拳头大小一般,心底有种极其怪异之感和说不出悲哀。

    “身子”被缩小之后,我的真气凝聚在一块,目力倒变得更强了,透过薄薄

    的黑布,能看清外边情形,旁边那瘦小的方士空着手,那么自己是在那个牛鼻方

    士手中了。

    前头走着的那位贾府家丁转过身来,看着这边,脸上神情像是不信,犹疑的

    问:“捉到鬼了吗?我怎没看见?”

    我心中苦笑:“别说你不信,说出来我也不信啊!”可现在自己实实在在被

    人裹在幡中,拎来拎去的,完全不是在做梦。

    高胖方士哼了一声,似对贾府家丁的怀疑表示不悦。

    旁边的瘦小方士道:“那当然,你没法眼嘛,自然看不到,想看一看吗?”

    那贾府家丁似有些害怕,呆了片刻,才点了点头道:“嗯!”

    瘦小方士道:“交十两银子!”

    那贾府家丁嘴儿张大:“什么?!”

    瘦小方士理所当然地:“十两银子,我师父便耗损真力帮你开通法眼,你就

    看得见了。”

    那贾府家丁彷佛给人抽了一鞭子,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瘦小方士追着叫道:“这是最公道的价钱啦,开了法眼,以后你不论白天黑

    夜都可看见鬼啦!”

    那贾府家丁也没转身,只听他嘟囔:“你自己天天见鬼去吧。”

    瘦小方士尖声细气道:“十两银子都不舍不得,我交了一百两银子,师父还

    没帮我开法眼呢!”

    将我提在手里的阿才嗡声嗡气道:“什么?!你才交一百两银子,师父怎的

    收我二百五十两银子,师父……”他的鼻音甚重,尾音更是拖得很长,便如老牛

    哞叫一般。

    高胖方士道:“嚷什么!我让你早出师一年,不就挣回来了,你以后还想不

    想学法术了?

    啊?“

    阿才道:“弟子当然想……”

    高胖方士道:“想学就闭嘴!”

    阿才和瘦小方士当即不敢吭声。一会,几人到了大公子居处,透过幡布,能

    看见许多人在大公子屋里屋外候着。那贾府家丁见方士们停步不前,回身诧问:

    “怎么啦?”

    高胖方士傲然一“哼”,却不说话。

    那家府家丁似乎会意过来,高声喊道:“龙虎山张天师驾到——!”我吓了

    一跳,那高胖方士是龙虎宗天师府掌教张天师?师尊虽已**门户,可按辈份我

    还得称张天师一声“师叔祖”哩。只是听说龙虎山这一代天师早已归隐静修,怎

    么出来干这些应酬琐事?看那高胖方

    士粗笨无比的样子,又哪有一代宗师的风范了?

    瘦小方士在旁低声提醒:“错了,是龙虎山下……。”

    贾府家丁应漫不在乎道:“一样,一样的,差不多。”

    瘦小方士便没吱声。几人昂首阔步走入大公子卧房,里头女眷均已避至隔壁

    侧室,当下拉开架式,布坛设香。张天师察看过大公子,面朝大公子卧床,隔着

    一张支着黄幡香雾缭绕的桌子,开始施法。他口中念念有词,洒下一把符纸到坛

    中,火一霎旺了起来,张天师蓦地从腰间抽出一柄挑木剑,朝虚空中急刺徐劈,

    发出“哧哧”声响,身形大开大转,在坛后游走不定,有时将剑突然从旁观的家

    丁耳畔刺过,吓得那人一动也不敢动弹。

    忽地张天师将身一转,口中断喝一声,剑尖指向坛上烛火,但见火光一倾一

    倾,如被疾风吹过。我听得上方微有声息,往上一看,侍立在幡边、被幡布遮着

    的阿才正鼓着腮帮子在那拚命吹气呢,不禁哑然而笑。

    我冷眼相看,见那张天师身形步法倒是中规中矩,气度不凡,但功力却委实

    不敢恭维,恐怕比我还要差上许多。刺剑发声等等,只能算江湖骗子手段,自然

    不足一提。使气运剑,本来扑灭烛火乃轻而易举之事,他居然也办不到。不禁心

    下纳闷,如此功力,怎能步入灵界,将我捉住?

    正寻思间,张天师左手两指并作一处,朝招魂旛一指,剑尖偏斜,跟着刺过

    来,我心下一惊,身子飘空,他的剑已从阿才手中将招魂幡挑过,往烛火送去。

    我感觉下头火气一炙,忙往四处乱躲。听得满屋中人皆发出惊唤之声,人群

    耸动,屋里气氛一下热闹许多。

    好一会,张天师似乎炫耀已毕,才将招魂幡移开,手团着幡袋紧下,表示内

    中空无一物,并非藏着什么小活物,然后送回阿才手中。那幡布也不知什么做成

    的,烛火烤烧许久,却丝毫未损。

    我定下魂来,心下恼怒,这张天师竟拿我作道具,向众人展示他的法力高强,

    却害我被火气熏烤许久!

    那瘦小方士首先欢呼:“恭喜天师,捉住了这恶鬼!大公子现在可以安心养

    病了。”

    张天师也像功力大为损耗似的,将剑收回腰畔,吁了口气,闭目不语。

    听到齐管家的声音:“天师辛苦了!”随即有人奉上银两酬谢。阿才和瘦小

    方士将施法用具收拾好了,全交由阿才背着,几人走出屋外。我心下发愁,眼见

    大少爷近在身前,却无法附体,也不知他们要将我带到哪去。

    到了门外院中,阿才晃了晃招魂幡,问:“师父,这个鬼怎么办?又没人给

    银子,不是白捉了么?”

    张天师“嗯”了一声,也不言语,只顾走路。

    瘦小方士道:“师兄真笨,改天找个大户人家,放入他府中,不就有人给银

    子了?”

    阿才道:“啊?怎会有人……。”突然醒悟过来,连声道:“师弟说得对,

    师弟说得对!”

    顿了顿,却又疑问:“可这鬼自己跑了怎办?”

    瘦小方士道:“有我们看着,它跑得了么?”

    阿才道:“是!是!”

    我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他们竟毫不客气地把我视作赚钱工具了,等他们哪天

    找到大户人家,我恐怕早已魂飞魄散了!同时暗暗奇怪,怎地过了这般许久,自

    己还好端端的,莫非这招魂幡还有延续魂魄之效?

    出了大少爷院子,张天师突然加快脚步,道:“快,快跟上!”

    瘦小方士道:“师父,走这么急干嘛?”

    张天师低声道:“那大公子眼见不行了,他一断气,我们今日所得的一百两

    银子就没了,说不准还得给人捉住毒打一顿。”

    瘦小方士一听,一忽就抢在了张天师前头。阿才嗡声道:“师父,我们现在

    去哪?”

    瘦小方士回头道:“不错,大公子一死,贾府势大,恐怕会派官府捉拿我们。”

    张天师道:“为师早想过了,做完贾府这笔大主顾,就带你们上山东府去。”

    瘦小方士道:“上山东?师父……你不会是怕少天师追上来,不敢在江南呆

    了吧?”

    张天师道:“废话!我是他叔父,他是我侄儿,你说,谁会怕谁?”

    瘦小方士道:“当然是……叔叔怕侄儿!”

    张天师怒道:“又说错话!你目无尊长,这次的半两工钱被扣了!”

    瘦小方士笑嘻嘻道:“师父,你忘了?我今日的工钱,刚才已经被你扣光啦。”

    张天师道:“罚你两天不许吃饭!”

    瘦小方士道:“可是,师父,没吃饭,怎有力气帮你干活骗……那个……挣

    钱?”

    张天师道:“有道理……那就扣你下次工钱!”

    瘦小方士登时如霜打了一般,低头有气无力走着,落到了张天师身后,吱吱

    呜呜低声道:“山东兵荒马乱的,鬼才愿意去呢。”

    张天师却听到了:“笨蛋!兵荒马乱才好,死的人越多……”

    瘦小方士立即点头道:“对对,捉鬼的生意便越好!”精神一振,紧跟上了

    他师父。说话间,三人脚步不停,已穿过东北角门,到了园中。

    忽听一个声音响在附近:“四叔,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吧。”

    十九、附体重生

    张天师顿时脸色一变,脚下打转,忽溜溜的折往南行,瘦小方士立即跟上。

    阿才迟疑片刻,也紧跑上前。

    张天师忽然想起,回头道:“快,快将幡儿藏起!”

    阿才慌急间提着招魂幡四下里打转,张天师抢身过来,拿了招魂幡要往他怀

    里塞。却听得一个声音:“四叔!”园中一棵树下,站着个少年道士,面容沉静,

    也不知他怎么冒出来的。

    瘦小方士和阿才忙回头道:“少天师!”那少年穿的正是龙虎宗天师府的服

    色。

    张天师满脸呆笑:“演儿,嘿嘿,你来啦!”

    少年道士道:“四叔,你趁爹爹闭关修行之际,竟将本门历代天师所用的灵

    幡偷取下山来,在民间四处招摇揽财,坏了本门规矩,快将灵幡还来,跟我回山。”

    他说话慢条斯理,声音沉静清澈,似乎不惯行此催逼之事。

    张天师道:“演儿,这幡儿你爹爹用了几十年啦,也该轮到我用些时候,过

    两年,我还回山去,不就得了?”

    少年道士道:“这……如何使得?二叔说,你从小不好好修行练功,尽捣些

    歪门邪道,又贪吃贪喝,灵幡在你手上,定会作出有辱天师府声誉之事,要我及

    早下山,追讨回来。”

    张天师怒道:“什么,老二竟这么说?!哼,他一个好色之徒,娶那么多老

    婆。怎能信他的话?”

    少年道士摇头道:“我一路跟来,早打听到你四处以‘龙虎山张天师’名号

    骗钱啦!”

    瘦小方士抢道:“误会,误会,师父一直是打着‘龙虎山下张天师’名号才

    对,师父住的庄子在龙虎山下没错吧,他也姓张,这名号一点不假!”

    少年道士看他一眼:“二臭,不须狡辩,回山你也得挨罚!”

    叫“二臭”的瘦小方士将身一缩,当即不敢说话。

    张天师恼羞成怒的道:“我便是不给,你从小就是四叔我抱大的,还敢跟我

    来抢不成?”

    少年道士闻言一呆,也不慌怒,只道:“姐姐已经下山来了。”

    张天师一听,当下便慌了,与阿才、二臭对视一眼,也不多说,低喝一声:

    “我们走!”

    少年道士皱皱眉,也不见他来阻拦。地上却蓦地窜出个不足三尺的小人,伸

    手来扯阿才手中的招魂幡,张天师叫道:“四小鬼也来啦!”一脚踢过去,那小

    人闪身躲避,身子横空,一只手还扯着幡角,口中呀呀乱叫。随即旁边地面又窜

    出三个一般大小的人来,身形似猴,闪动窜跃,灵活无比,缠得张天师三人无法

    脱身。

    阿才与那小人互相扯着幡子,系带在拉扯中散开,幡布一角搭拉下来,我一

    见机不可失,飘身出来。这时才看清那四个小人身子虽小,面容却已不年轻,估

    计是天生侏儒。

    从幡中出来,身形一展,那种飘飘欲散之感顿然又起,我不敢久呆,忙往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