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 7 部分阅读(1/2)

    有什麽东西似乎不知不觉要从脑海中淡忘,她麻木的走到尽头,眼看就要走出那片奇怪的地方了,这究竟是鬼界,还是她脑海中的死角呢?但她想,迈出这一步,终於摆脱了,不管以後是死去,还是一直蛰伏,她都甘愿。

    耳边却有一个磁性而温柔的声音在唤她,像是曾经听了很多遍。

    “阿莲,阿莲……”

    甘草看向去路,远远的高处,一个神邸般的男子,一身雪白流光云锦,在风里风流倜傥的翻飞,他的身形几乎完全隐匿在游移的云中,立在去路尽头,阻住了去路。

    白云笼住了他的身影,却依然遮不住,那通身光华璀璨的龙章凤姿,他只那麽静静伫立,不见容颜,却敛不住内里的无墨自华,犹如仙人指路。

    他的声音让她似曾相识。

    甘草问他,“你在唤我吗?”

    为什麽他看不见她却在唤她呢?这到底是哪里呢?难道她不叫甘草,本来唤作阿莲吗?那麽他是在她不省人事的时候曾经呼唤过这副躯体的人?

    甘草捉摸著看不见摸不著的一切,窥不见云後的面容,却能感到男子在温柔地微笑,“回去吧!”

    甘草有些不解,没有挪动脚步,她很好奇那云下是什麽样的脸?

    “我累了……我再也不想回去了……”

    甘草拼命摇了摇头,那无边的身心的疼痛都让她心有余悸,不想再来一次了。

    公子的话饱含威仪,似乎不允她反驳,又带著宠溺的诱哄。

    “阿莲,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速速回魂吧……”

    甘草进退两难,她甚至不想回头看一眼,就切切恳求道,“让我解脱了吧……”

    那公子听见她哀切的恳求,一阵心痛,突然捂住了胸口,半天无法言语动作。

    他身上笼上淡淡的哀愁,连带著云彩都瞬间阴霾了。

    他的声音却温柔而坚定,“你一定还要活著,等我找到你。”

    他的承诺如同三月春风,化尽了周身的不安和决绝,让她冰冷的魂灵有了一刻的温暖和慰籍。

    甘草兀自在费解,却见那男子突然一挥衣袖,乌云突然狂暴的四散开来,她来不及躲闪已经被卷进风中不住後退,被龙卷风般又吹回了来处。

    在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楚中,甘草被耳边慌乱的摇晃和召唤唤醒,只听见两个男子在焦急的吵著她:

    “不要睡!醒醒!”

    “醒来啊──!你这女人!快醒来啊!”

    睁开双眼,痛楚依旧,却因为梦中燃起的生念多了几分气力。

    果然抓著她不放的正是白宇臻,这让甘草又多了几分气恼,狠狠剜了他一眼。

    只听白宇臻也顾不上难过,激动的几乎大叫,“醒了!醒了!她没死!”

    甘草再无暇去恨还是痛,只全身精力都使出来,既然死不了,那拼了骨头也要生出来!

    白宇臻胳膊给她抓得全是血印子,有的地方几乎深可见骨,他只好忍著痛,用另一只手去推移她的腹部,却并不把手抽出。

    宋玉卿初时还担心甘草又昏过去了,那可就不成了,见她眼里带泪,手下不松,这才知道她是强忍著巨大的痛楚,不出一声。

    这生产的过程进行了有一刻锺的时辰,下面才终於露出死胎的头,只听甘草近乎凄厉的一声嘶叫,在夜里无比骇人,嘴里的软布早已被鲜血浸湿。

    孩子出来了大半,宋玉卿小心地拖著死胎的脑袋,顺著白宇臻推移的力道,巧劲牵引,接了出来。

    而这过程里,即使正常生产的产妇也不能忍住一声不吭,甘草却几乎大气不出,只干流著眼泪,麻木地任他们动作,似乎**已经无知无觉,只一双手快把白宇臻胳膊抓得稀烂。

    待到孩子接引出来,她已经过度耗损,睁著眼昏死了过去。

    宋玉卿把死胎接出,然後拔出甘草口中的软布,神色复杂又有些回避,一个大好的孩子,眼下却不足四斤,化为冤鬼,这,都是拜他们所赐。

    他根本不忍再看,便去为甘草清理下身。

    白宇臻接过那孩子,却突然惊叫,“宋兄!宋兄!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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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不是玄幻,不会出现神鬼妖怪,所以不用猜测这人是什麽神人,不过的确是备选男主之一。

    他的身份下一节会有所交待。

    50。产子3

    宋玉卿顺著他目光所指,只见那瘦弱的病猫儿似的孩子双眼紧闭,小手微微动了一下,几乎看不见,还张开小口,想要哭又没有丝毫力气的样子。

    宋玉卿也很是惊讶!

    “探脉都无法摸到胎心,想不到竟然这样命大的孩子!”他小心而认真的把孩子复又接过来,用衣衫认真细致的裹好,生怕一不小心就伤了他。

    宋玉卿随即道:“你在这里照顾她,我给你开些药材和食疗的方子,你日夜侍奉她喝掉,调养她的身子,我连夜赶回去请我太爷爷给这孩子瞧瞧,若是能赶得及,兴许能救这孩子一命。”

    白宇臻脸上也泛发了色彩,叹道,“承老松君过问,必然无恙矣。那等她醒来,也就不会那麽痛不欲生了。”

    宋玉卿想了一想,正色道:“还是先别透露,这孩子脉象微弱的很,眼下天气又冷,一个不周,都难以保命,到时又叫她空欢喜一场,再伤悲一次,怕是身心全都经受不住,回天乏术了。倒是不如等到了好消息,我再连人一起带给她。”

    白宇臻点点头,拿了方子,赶紧去抓药,宋玉卿托著孩子,不顾颠簸,雇了马车回家去了。

    宋玉卿几乎是奔命一样走了,不光是为了给怀中的孩子续命,弥补一点罪过。再有,那女孩的样子著实让他难过,他因一夜露水姻缘对她有了些柔软的体恤,但是更多的,却是躲闪和回避。

    他宋神医一向行医积德,从来都是被人仰视尊重,此时在甘草面前,却除了内疚就是难堪。

    他可以面对世人,却独独不能面对她。所以,此时他能够逃离这里,或者做点什麽,他都好过些。

    时年龙霖版图,多为龙霖武帝治下,此君颇有其先祖之风,雷厉风行,也不失沈稳大度。进退有度,法令有据,天下算得安稳。

    然则小皇帝年少,毕竟人微,天下版图若要形容,京城天都民间有一首童谣大抵如此:

    苍术北戍出豪杰,稳坐中原守天元,

    定柔宛转风光好,石林险峻入鄂南;

    西去乌兰连朔漠,贼匪窃我定苍山,

    杀伐征战有皇叔,手握虎符兵马万。

    塞外宛城,是一座充满异国风情的陶土城,也正是童谣中苍术西部的边城乌兰辖下。

    这里的姑娘热情奔放,这里的小伙子鬈发钩鼻,这里地处沙漠,却充满异域的悦耳琴声和**的欢笑。

    金黄的沙漠中却有一块肥美的绿洲。

    绿洲上有座四四方方的城堡,城堡的入口凿刻著三个洒脱而苍劲的大字,“仙侣城”。

    堡中搭满了葡萄架,在那风光最好的地方,耸立著一座在沙漠中已经可以算是“巍峨”异常的精美楼宇,只那座楼宇才泄漏了城主汉人的身份。

    楼宇都是用从东边远远运过来的砖瓦堆砌,连窗格,都还是原汁原味的红木窗格和淡粉蚕纱,四面廊回挂满了大片奢侈的白色丝绸,随著熏熏欲醉的热风一阵阵翻鼓。

    若是迷途的旅人远途而来,半梦半醒之间,听著那远处的驼铃声,定会以为看到了沙漠蜃楼,才会见到那样神仙般的居处。

    这座楼宇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在牌匾上用十足的金字刻著龙飞凤舞的“归来筑”,显示了主人家的富有。

    这看似华丽而脱俗的居所,正是此处的城主府,眼下,归来筑萤亮的灯火,在阴沈的夜色下格外显眼。

    大漠的夜寒冷而寂静,床榻上打坐的年轻城主突然陡然咳嗽,惊起烛火跳动一片,他费力的喘息,口中喷涌出一口又一口浓浓的鲜血来,喷洒在雪白的床榻上,晕染出大片的牡丹,惊心动魄。

    “公子!”一旁的白衫侍从吓的心惊,那侍从身材修长,体格健美,背後一支短戟,一袭白衣看起来已经气度不凡,但跟床上的少年一比,却又逊色一筹。

    虽然一面金色面具遮住了他的脸,但是他颤抖的声线已经揭示了他的慌乱和六神无主。

    他们的主人高大英武,是他心中的王者,却从来未如今天这般羸弱过,竟似去了半条命了。

    年轻的城主轻轻喘了几喘,嘴角还流著缓慢的血涎,足足缓了一会儿,脸色惨白,如同沙暴袭过的边城。

    他见那侍从拿出箭竹对著天空欲要点燃,费力摆手道,“无……无妨──”

    侍从收起箭竹,还是不放心的看著男子。

    男子闭目缓缓坐起,调息了片刻,睁开了双眼,已是一片大海般的平静。

    良久,他朝依旧手足无措的侍从睨了一眼,慢慢替换下染血的中衣,毫无平仄的声音带著三分警告,不怒自威。

    “今日我驱动禁术的事,不要告诉我师傅。”

    侍从虽忧心城主的健康,却绝不忤逆任何一个吩咐。

    那公子言毕,对那侍卫摆摆手,“云霏,你把这些脏污的被褥私下拿去处理了。”

    待那侍从退下,年轻公子又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白袍,除了脸色差些,脚步虚浮些,再也看不出什麽分别。

    他轻轻走到窗口,透过翻飞的白纱向远处眺望,触目所及,唯有萧瑟的大漠连天和无边的黑暗,他却不知望向什麽地方,嘴角绽开一个连他自己也毫无知觉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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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应景儿梨花给小说随便淫了些湿,以後还会有一些,大家不要来挑我的平仄‘‘‘‘‘

    大家不要忘了此处的面具

    另外此处的仙侣城跟大话西游完全无关,只是我想到这名比较喜欢瞎起的,不用联想

    这节今天修了再修总是不太满意,发迟了不好意思

    51。离散

    白宇臻一直照顾了甘草好些天,甘草初时下不了地,只好由他侍候汤水,但是甘草自始至终只睁著麻木的双眼,似乎在看谁,又似乎谁也不看。

    她一针一线的专心致志缝著一个小繈褓,怎麽都不松开,为此白宇臻专门请了隔壁的罗大婶来劝说她。

    罗大婶是个善心人,看见甘草这样子明白了几分,哪个为娘的失了孩子不心疼?何况这自己都还是个娃娃。

    她整日炖些鸡汤鱼汤什麽的,给甘草端来滋补,又跟她唠叨些体己话,希望她能想开。

    奈何甘草终日没有反应,也只好作罢。

    宋玉卿心中有事,白宇臻却很是情愿留下照顾甘草。

    白家向来家训严明,是非清晰,白宇臻正是这样家法教出来的乖乖子孙,家里长辈们都是一夫一妻相敬如宾,所以白宇臻平辈也没有别的兄弟,他按照父辈的期望成长为一个听话的少年,又顺顺利利接掌了家业,他的生活单纯简单又一帆风顺,这就是个没有什麽江湖阅历的懵懂少年。

    直到发生那日的意外,遇见一个叫做甘草的可怜女人,而自己也在这场意外里成为凶犯。

    他越来越止不住同情她,怜悯她,他有多内疚,就有多同情她,然後发自内心地想弥补,他还不太明白什麽是爱,不过他是真心想照顾她,即使娶她,他也愿意。

    可是甘草就是不给他机会,她从来也不搭理他,也不领受他的任何施舍。

    一晃数日,家里传来数封家书,白宇臻都不肯回去,他又来到甘草窗前絮絮的说话,甘草从不应答,他已经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眼下,她身子在他和罗大婶的调养下,已经好出了许多,由内到外的伤都逐渐愈合,消失无踪,也算是出了月子了,脸色泛上了红,身子也养了肉,唯有那双憎恨的眼睛,永远不知在穿透你看向哪。

    身体的伤是可以调理愈合,可是心头的脓疮却还在溃烂。

    “家里又催我了。”他垂著头,不知该怎麽劝她振奋些,从来都像是自说自话。

    “你从来不说话,我也不知道你叫什麽。你那麽顽强,我就叫你小草吧。”

    他眼里因这称呼闪出几分神采,似乎想见什麽愉悦的前景,“小草,家里催得急,也许有了什麽事要交待我,可能再过些时日,等你身子大好了,我真得回去一趟,我会顺便禀明家里,说要娶你,到时接了你回家就跟你成亲,你说好吗?”

    他自然知道甘草是不会回答他的,俊美的脸闪过一丝尴尬和愧疚,自言自语道:“你,你不要再想孩子的事了,你还小,以後咱们还能生的,到时候,你想要男的女的都好!都随你!小草,你想开些,我愿意照顾你一世的,对你负责任,只等你点头!”

    屋里依然没有动静,甘草这些天乖乖的喝著汤药,吃著食物,她未有跟自己身子过不去,眼神却越发冰冷。

    他的话在她听来,不过是赎罪的借口罢了。可是,再後悔的弥补又怎样,始终是覆水难收了。

    “小草,你别太难过,宋兄很快会有来信,兴许事情会有一点转机呢。”

    他踌躇了一会,终於没敢进来,直接走了。

    甘草望著窗户,嘴边浮起嘲讽的笑容。转机?是说她的破败的身子吗?她也许不是那麽有所谓了。

    她幽灵般穿好衣服下了床,抱著小繈褓,小繈褓里是她诞下的胎盘,除了这个她再没有别的物事,白宇臻只避讳说死婴不祥,在这里犯了春忌,已经火化焚掉了。

    她拿了把锄头去了後山,在一个荒芜的孤山头,挖了一座小坟,把小繈褓小心的轻轻放了进去,又亲手一锹锹埋起,立了一个小木牌,写著“我儿甘依依之墓”。

    她不确定孩子是陈家的,又感慨自己身子已经不洁,所以不想玷辱陈家的姓氏,怜悯这孩子在世上无依无靠,希望他下了九泉能有所依仗,不再孤独无依。

    葬完孩子,甘草在坟前直跪了好久,她看著怀里被奶水浸渍的潮湿,和眼前孤单安静的小坟头,这鲜明的讽刺忍不住让她发了好久的呆。

    腊月里寒风似刀,甘草裹紧了小袄,起身朝来时相反的方向远去了。

    她不想在这里,跟他们再有丝毫牵扯。

    就这麽走了两三日,直走到镇子上,她没的吃没得喝,也丝毫不以为意,连小袄也拿去当了换了包子吃。

    她却恍恍惚惚,人有些麻木,没有心思去做任何打算,行尸走肉般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她这个样子,是活了好,还是死了干净?

    最後她又冷又饿,走的累了,索性瘫坐在街头歇一程,有人便往她脚下扔下一些铜板。

    她并不恼怒於这种认知,索性在想明白之前,就石像般偏坐在人来人往的熙攘路边,别人给她,她便收著,也不磕头谢恩;别人骂她,也依然置若罔闻,充耳不闻。

    如果换了月前,她会想方设法报官,给她查夫家的地址,虽说来的时候隐秘,她又不知道家乡在哪,可是若是报官,想必陈家如果在找她还是能有头绪的。

    可是现在经历了这些事,甘草觉得已经没脸再见陈家了,果然曾经沧海难为水,她无法心安理得地跟他们就这麽回去过她理想中的田园生活。

    这幅肮脏残破的身体,怎麽配呢?

    比起饥饿和寒冷,现在更锁住她心的桎梏是该抱著何样的心思,何样的意志活下去。

    而那厢白宇臻在寻了她三天三夜未果之後,也只好先行回了家,待得了家训寻了时机再次归来寻人,已经更是──

    雁过千里痕难现,楚天苍阔觅踪仙;

    物是人非泥和雪,别时容易见时难。

    52。狐簪

    定州泰和当铺,内花园里。

    极为奢华雅致的风光,若不是走进来,绝对想不出这後面精巧的园林,奇异的山石。鹅毛大雪纷飞,把园里的水流都冻住了,还积满了银白的雪,松松软软的,有些挂在树梢上,一树梨花。

    一个白衣公子正优雅的饮茶,他整个人如同阳春白雪,琉璃般的双眼,俊秀的眉峰,坚挺的高鼻,一双唇即使紧紧抿著也好看极了,倒像个冰雕的人儿,整个人古井无波,却让人一眼难忘。

    他只穿著不知什麽料子做的宽大白衫,似乎不觉得冷,他看起来那麽的冰冷,很难为什麽人或者事动容,然而这会他移了兴趣,眉尖微动,把玩著当铺老板常贵递过来的一只黄梨木狐簪。

    看了半晌,悠悠开口,声音如同飘雪一般清冷,“这是个好东西,手工不错麽。”

    岂止是不错?这样精巧的手工,恐怕普天下难寻吧……

    除却那一人,不做他人想。

    常贵极为恭谨,见主人赏识也很开心:“正是永和客栈的店小二前几日拿过来当的,只当了五两银子!来的时候又鬼鬼祟祟的,八成是偷的,却不知何人手中偷得。”

    白衣公子端详了簪子一会,平淡的双眼精准的瞄过每一寸纹理,淡淡道:“永和的小二素来胆怯,偷窃他是万万不敢的。我看,十有**是客人遗漏之物,他未报老板就擅自拿出来卖了。”

    常贵恭敬道:“主人明察秋毫!小人愚笨了。那接下来我们去永和查查是谁住过?”

    白衣公子拂了拂几片落到肩头的雪花,淡淡扯开一个笑容,腊月的雪也给那一笑融化了,“不必。我们就等著好了,也许很快,那人便找上门来了。”

    “果然美人乡最是英雄冢啊……”

    常贵正要退去,无意中捕捉到自家主人那唏嘘的叹息,忍不住愣了一下,不明就里,摇摇头,快步走了出去。

    甘草在街上安静地坐著,背地里有的人会叹息那女子年纪轻轻的豆蔻年华,也不知经历了怎样的变故,就貌若痴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