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 28 部分阅读(2/2)

不干净,安不安详?”胤祥冷哼。“天下天下,我一闭眼,何来什么天下?”

    他愤怒地吼出自己想法。

    康熙看他一眼。

    金风竹亦抬起疲倦的眼皮,看了他一眼。

    ——是,人人都有过这样的想法。

    天下何以馈我,何必以血荐它?

    “我……入魔了吗?”胤祥平静下来,苦笑着仰天而问。

    “不。”康熙静静立在那里。“你离终点,不过一步之遥。”

    裕亲王的鲜血注入八卦图眼之后,阵中立时起了变化。

    一蓬鲜艳血雾自阵眼之中缓缓氤氲到地室之内——阵眼缓缓,缓缓张开了!

    如同女人分娩一般,图眼将其中鏖战的三人,不,一人二兽,吞吐了出来。

    先出来的是穷奇,鬼车则咬在猿啸月身上,两人一起滚了出来。

    穷奇嘶吼一声,率先转身扑了回去。猿啸月头晕脑胀,乍然见着环境变化有些摸不着头脑,被穷奇一口咬在了肩膀上。

    三人滚作一堆。

    “小月,人胜于兽类之处为何?”金风竹陡然出言提醒。

    “为智为谋!”猿啸月抖手挥开二兽,从穷奇的胯间钻了过去。“谢谢师姑提点!”

    他狡黠一笑,如游鱼一般的身法闪回了二兽之间。

    穷奇正咆哮着挥动锐利薄翼,向着猿啸月猛扇,利爪獠牙上染着丝丝血迹。而鬼车尖喙啄啄,九只鸟首观看四面,断不漏掉猿啸月的一点动静。

    猿啸月在阵中之时一直以轻巧功夫闪避,兼以紫金气遥遥攻击二兽。主动接近二兽,尚是初次。二兽发出兴奋的叫声,加快速度攻了上去!

    一阵扑腾,猿啸月从二兽当中闪避出来,身上带着几道伤痕。一个转身,他再次扑了入去。

    几次下来,众人都已明白,猿啸月是想要以自己为饵,引得两兽自相残杀。但他掌握不好尺度,所以频频弄到自己受伤。而两兽却懵懵懂懂,看不出他的用意。——果然,人就是比兽聪明啊!

    猿啸月试到第五六次之时,终于成功,两兽狠狠地撞在了一起,穷奇的牙齿咬下来鬼车的一个脑袋,而鬼车的另外两张嘴则狠狠地在穷奇身上开了一个大洞——看到此时,佳欣才知道先前猿啸月的举动有多冒险。

    “以紫金气收之——”金风竹再度出言调教。

    “是!”猿啸月面露兴奋之色,口中喃喃念着不知什么咒语,只听受伤的二兽咆哮着欲要跳起来再战,却无力地仆倒,渐渐化为了佳欣见过的那两个**美男。

    再过片刻,美男越变越小,变成两个可以抓在手中把玩的小娃娃,被猿啸月运气纳入掌心。

    “先前两个姐姐,快要不行,我亦收了她们。”猿啸月笑得野性难驯,先跑来佳欣这里邀功,将手心摊给佳欣观看。——他的手心里面,隐隐有图画之色,穷奇鬼车变的小人,和缩小版的小楼小筑,竟然分别住在他的两手之中。小楼正在和穷奇说话,小筑则一脚踢开鬼车——

    换了种存在方式,却终于存在了下去。

    “真好——对了小月,赶紧叩见皇上和众王爷贝勒。”佳欣小声提醒。

    “不用打扰他们。”金风竹冷冷截断,“佳欣,你带着小月退到我这边来——该是布天攻大阵之时了。皇上,快。”

    陈火方的粗重喘息声就在左近,一直没有停歇。

    时间无多。

    七位爱新觉罗族人盘坐在阵眼周围。

    一枚无形的薄刃忽然自冥冥之中幻化出来,带着薄薄的明黄光芒,萦绕在众人头顶。

    康熙为首,露出右手腕脉,口中以满文吟诵一段咒语。

    薄刃飞至他的臂上,沿腕脉割了一刀,顿时血流如注。

    血流沿着他所坐的地方,流入地面上的浅浅凹槽。佳欣这才发现,以桥上阵眼为中心,地面上竟然刻着大幅白描图画!

    康熙的血沿着线条流入了阵眼,地面上图画的一个扇形显现出来。

    康熙左侧的福全随后念出咒语。薄刃即刻飞至他的手上,一样在臂上划了一刀,血流染出图画的另一些部分,然后汇入中央阵眼。他先前已经放过一次血,血流速度变得缓慢了一些。

    一人一人轮流,最后则是胤祥。他胸口带伤,放血速度,亦比众人稍慢。

    一轮完毕,佳欣看见地上图案大致勾勒出一个圆形,但却只有一扇一扇的红色,中间隔空了不少区域未能染现。

    康熙再次念出咒语,召唤刀刃。

    佳欣看得心惊肉跳。“金姨,这个……要轮两遍么?”

    “七遍。”

    金风竹的回答,令得佳欣晃了一晃。“怎么……怎么受得了放那么多血出来?不会死吗?”

    “通常来说不会。但裕亲王和十三贝子就难说。”

    “……那要怎么办?”佳欣心中揪紧。

    金风竹叹了口气。“小月。”

    “嗯。”猿啸月重重点头。“我的紫金气,可以护住,一个人的心脉。”

    “救十三爷。”金风竹下令。

    佳欣咬唇,紧握的双手指甲刺入掌心,满手不知是汗,还是血。“那裕王爷怎么办?”

    “他活了五十几年,亦不算早夭。”

    “可是……”佳欣不知道该说什么,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胤祥。“可是……可是……”

    哽咽纠结,她一句话亦说不出来。

    片刻之后才憋出一句。“他……你就看着他死么?”

    “我不是神。”金风竹闭上眼睛。

    佳欣忽然觉得眼前一片血红。

    从一开始到现在,多少条性命了?多少条?

    她跪倒在地,一身的无力。

    自己……却还活着。

    顷刻之间,三轮血放毕。

    康熙等众人的面色,都现出苍白和憔悴来。

    福全和胤祥,更是如纸人一般摇摇欲坠。

    猿啸月一声断喝,紫金气出手,笼住胤祥身体。

    又一轮过去。

    血流变得缓慢凝滞,小刀割下去,亦比之前深了许多。福全手上,森森白骨几乎可见,他死死皱着眉头,咬紧牙关,支持不倒。

    “纪素。”金风竹忽然轻喊佳欣的名字。“我怀中有紫色药丸,拿给裕王爷服下。”

    “是保命的么?”佳欣惊喜。

    “是催他血流加快——我怕他血液枯竭,无力完成此阵。”

    佳欣凝滞在那里。她好歹学过医理。“这不是……催命么?”

    “快去。”

    佳欣不肯去,直至又过了一轮,福全手上的确已然流不出多少血来,小刀狠狠割下,几乎要将他手割裂下来,佳欣才冲过去将药丸喂他服下。

    药丸见效神速,六轮之后,地上图案已经清晰异常,只有一些边边角角还蒙在尘中。

    忽然,一声巨响传来。

    陈火方巨大的身形,塞满了进路的入口。

    腥臭之极的味道,令得佳欣几乎呕了出来。

    康熙等人神色不变,只是念诵咒语的速度变得更快。

    佳欣咬牙跺脚,将金风竹瓶中药丸一人一粒喂入众人口中。

    血流速度加快。

    康熙放完第七轮。

    福全放完,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现在轮到的是胤眩!?br/>

    金风竹扶着土壁,缓缓站起身来。

    陈火方咚咚地,走了进来,身躯塞满道路。

    金风竹软剑一弹,伸手指住陈火方鼻尖。手仍很稳,剑仍很直。

    陈火方眼中有嘲讽的神色。

    他呜哇呜哇,却已经说不出来人类的话语,整个身体佝偻似兽,令人恐惧的巨大。

    陈火方向前走来。

    生生地穿过了金风竹的剑尖。

    然后身躯一晃,将软剑绞得碎成段段。

    金风竹退回土壁旁,喘息,唇边再度流下暗色血液。

    陈火方得意地狂笑,捶胸顿足,几乎要将地室弄到崩塌。

    忽然,却神色一变。

    他低头,看自己被软剑贯穿的伤口——伤口呈现紫黑颜色,旁边的肌肉翻卷出来,已经开始溃烂。

    剑上有毒。

    剧毒。

    金风竹不会做毫无意义之事。

    陈火方大怒,伸手抓拉自己的伤处,似乎毫无痛觉一般,将自己胸口捣出一个大洞。

    前后透光,他却不死,只是狂吼,向着金风竹大手抓出!

    “阵成!”

    最后一点点宝贵的时间内,终于给天攻大阵一个完美诞生的机会。

    猿啸月挟着胤祥,与康熙等人一起,退入了阵后。

    佳欣早早随了他们一起。

    阵启,光华流转。

    唯一来不及退入阵后,与陈火方一并被卷入阵中的,是金风竹——还有,躺倒在那里,已然气绝的裕亲王,福全。

    金风竹遥遥望了地上那尸身一眼。

    ——总以为有朝一日,我死的时候,你会抱我在你怀里。

    却没有想到,你先死在我的面前,而没有人再多看你一眼。

    就如没有人,再多看我一世。

    大阵启动。

    佳欣站在安全的地方,看着阵中景象变得模糊。

    陈火方定定立在那里。

    天攻——

    人攻击人,用刀,用剑。

    天攻击你,用什么呢?

    他似乎回到了小时候……母亲在战乱中被清兵所杀。死前裸着双腿,爬过来,搂着他,对他说,莫忘扬州。

    扬州十日。

    十日之间,尽成焦土。

    然后南少林的净智法师从死人堆里救了他,带他回到福建莆田。

    他成为一名苦行僧。

    ——原本可以剃度,做个普通的僧人。但他不愿。他赤足行乞,用各种方法折磨自己,因他忘不了,忘不了他的母亲裸着双腿,下体拖着一条条血污和落出体外的直肠,伸手向他而来的时候,他心中的恐惧。

    扬州……扬州。

    那个时候他只有六岁,六岁。

    后来他又一次来到扬州。

    在那里他见到一个长得很似他母亲的少女。

    那少女偎在清人的怀里,喂他喝酒。

    他还记得那少女的名字,叫做涵香——涵着瘦西湖六月里的香气,好美的名字。

    却依偎在穿着清朝官服的满人怀中,吃吃笑着。

    然后他偷偷看见那少女带那满人上楼,对他分开了自己的双腿。

    扬州……扬州。

    他闯进去,杀了那个满人,强暴了那个少女。

    然后用刀,粗鲁地捅入那个少女的下体,让她变成和二十年前的母亲相似的模样。

    扬州……就应该是这样子的吧?

    拖着血污和直肠,的扬州。

    回去之后,他奸杀那女子的罪名被人发现,被逐出了门墙。

    从此天下都是扬州。

    他指天地起誓,立会名天地会。

    天地会的总舵,其实,就在扬州。

    扬州,就是他的天下。

    二十八岁的时候,他收养了葛茹。

    葛茹小时候是个很可爱的少女,她有瘌痢头,在一群乞儿之间被人嘲笑,紧紧捂着自己的头发。他带她去看大夫,治好她的瘌痢头。可是她的头发怎么也留不长,一直短短的,像个小男孩。

    他们一起生活了很久。后来他和葛茹一起,去育婴堂抱来更多孤女,潜心教习。

    他刻意地接近女人,对他们好,对他们慈祥,他要从母亲和涵香的噩梦中走出来。

    葛茹被送入宫中之前,他用迷香弄昏了她,趴在她的身上,一遍一遍,亲吻她的大腿。

    却没有对她做什么。

    这也许是他一生中最后悔的事。

    “师父。”葛茹忽然从他身后叫他。

    他回头,看见葛茹湿漉漉的,站在那里,眉目盈盈地笑着。

    “哎……”他很奇怪,为何葛茹脸上脂粉尽褪,也不去重新收拾——葛茹最爱美,当她不再是那个瘌痢头的小姑娘以后,她从来都要以最好看的样子来见人。

    “师父!”葛茹娇滴滴地叫,“师父怎么还不回去呀?”

    “回哪里去?”

    “回家呀——”

    周遭景色忽然成了清兵入关之前的扬州。

    炊烟繁华。

    他眼眶一湿。

    忽然心口一痛。

    葛茹举着长剑,笑嘻嘻地刺了进来。“师父,回家吧。”她说。

    然后他便看见母亲站在那里张望,见到了他,亲热地过来,拉起他的手。

    “不要走——”一个恶狠狠的声音在他背后。

    他回头,看到了涵香。

    她岔开双腿,腿间插着那把刀,一步一步跳跃着逼近过来。“你为什么杀我,为什么要杀我?我在笑,可是我不能不笑。我跟了清狗,可是我不能不跟。我什么也不能做,你为什么要杀我呢?你和那些清狗有什么分别呢?你将刀刺在我的那处,你知道我很痛,很痛吗?”

    “不……”他惶恐地想要解释。

    这个时候母亲却拉着他要他走。

    葛茹笑嘻嘻地,空手拿着剑,忽然将剑尖对准她自己的胸膛。

    “师父,我爱皇上。我爱许佩。但我不爱你呀师父,你那时候为什么没有要了我的身子?师父,我恨,我恨男人。”

    “不要……不要如此……”

    葛茹将剑插入她自己的胸膛,然后倒了下去。

    母亲接住她。

    剑化作蛇,游动入乡间土壤之中。

    扬州忽然繁华起来,漫天都是钱财飘落。

    有人在对他说,“扬州的花魁,好呀。”

    于是他看见金风竹在那里唱歌。

    “一庭芳树,半尺流年,小郎玉面已垂帘——”她用眼波杀死他。

    然后许佩忽然从背后抱住了他。“师父师父,我见着大姐姐了。师父,大姐姐好美。”

    扬州……好美。

    好美的扬州。

    他的一生一世,如梦境一般,在脑海当中回环。

    他走不出去,这迷宫,这旋涡,这死掉的局面。

    他恨,他恋慕他的母亲。

    南少林的早课声,伴着钟声,一声声撞着他的脑海。

    他杀死涵香。涵香临死前,对着他哭叫,求饶——那是第一次知道和女子交合是什么滋味。血似乎都抽干了,全身只有胯下还有感觉,他要,他怕,他不能逃。

    女子就如魔鬼。而葛茹在阳光下,对他微微笑。

    “走吧。师父。”

    “不——”陈火方嚣叫一声,身体忽然寸寸爆裂。

    “不可,不可让他这样死!”康熙在阵外沉声喝道。

    金风竹站了起来。

    她一直盘腿,坐在阵中,念着佛号。

    天攻大阵亦在她身上流转,她一直守着自己,抵御梦靥的杀入。

    现今她站起来。

    身上的伤痛忽然令她摇摇欲坠。

    想要逃走——却守着那件事。

    她走到陈火方身边,轻轻拉住他的手。

    陈火方安静下来。

    金风竹攀上去,吻他。

    吻陈火方已经扭曲庞大到不似人形的脸,和唇。

    “是天……天意不公。”金风竹喃喃说。“是天。是命。你抗拒不过。”

    是天。是命。我抗拒不过。

    陈火方心中默念。

    是天。是命。

    我抗拒不过!

    为什么?为什么会抗拒不过?

    他眼中流下鲜血!

    一股怨气陡然直冲他的天灵!

    他的头骨被掀开。

    劲气飙荡。

    地室上方的土地被这骇人的力量全部冲得飞上云霄。

    众人刹那间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龙泉水脉乱了,四周多处地方,水眼激射出泉流,冲开地层。

    在遥远看不到的地方,月牙湖,珍珠泉,水源都渐渐干涸。

    盛京城外,龙脉缓缓向下塌陷。

    陈火方顶着一个白花花的脑,喘着粗气,站在那里。

    他还活着。

    失去了天灵盖,但活着。

    他手里捏着金风竹,指节用力,可以听见骨节段段裂开的声音。

    “为什么同我说这些?”他发出含糊难以辨认的声音。“为什么,同我,说这些!——”

    金风竹冷冷笑着。“你的心意,天都知道。你的下场,天亦明白。”

    他嚎啕大叫,将金风竹如人偶一般,甩了出去。

    陡然他的脑门上萦绕一股黑气。

    全身长出来长长的鬃毛,和锐利的指爪。

    黑风激荡,阵中一切,都被撕为碎片。

    陈火方完全地兽化了。

    “他成魔了。”康熙缓缓舒出一口气。

    佳欣的眼角,流下泪痕。

    “将金姨留在阵里,就是为了推他一把,令他成魔么?”

    “是。”康熙低下头。“此局中若有必死之人,便只有她一个。”

    “为什么?”佳欣忽然觉得不真实。谁都会死,但金风竹,给她的感觉,似乎是永远胸有成竹,永远先机在握。

    “因为这个局,是她亲自设计。”康熙给了简短却不可辩驳的理由。

    天上乌云汇聚。

    天色变得如此快,就如地下的生死一般。

    天雷动。

    九重雷劫,日月光华。

    一瞬间,似乎全宇宙的黑云都涌到了这方寸的天空。

    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

    但紫电忽现,照亮每一个人恐怖的脸容。

    陈火方化为的巨魔仰天长啸,陡然间,日轮和月轮在空中同时出现,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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