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五十三章(2/2)

的小树一样,弯曲着身体,你身上没有疤,但你身上遍布着比疤还可憎的黑痞子好像七月的夜空,满天繁星天上布满星,月牙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伸◆银枝,你出来,今晚咱两个见个高低,不是鱼死就是网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两军相逢勇者胜砍掉了脑袋碗大的疤!

    汪银枝手里提着一串金色的钥匙,推开门,站在了门口↓脸上挂着轻蔑的微笑,说:“我来了,你有什么本事就施展吧!”

    上官金童鼓足了勇气说:“我要杀了你!”

    汪银枝笑道:“果然出息了!你要有胆量杀人,我倒佩服你啦”

    她毫无惧意地走进来,厌恶地绕过地上的脏物,她转到上官金童身旁,用那串金色的钥匙猛敲了一下他的头颅,骂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你说,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给你准备了本市最豪华的房间,专门雇了女佣为你做饭,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像皇帝一样养尊处优,你还要怎么样?”

    上官金童嗫嚅道:“我要……自由……”

    汪银枝一愣,接着便大笑起来↓笑够了,严肃地说:“没限制你的自由,你立刻给我滚出去,滚!”

    “凭什么要我滚?”上官金童说,“这商店是我的,要滚的该是你,而不是我!”

    “呸!”汪银枝道,“如果不是我接手经营,再来一百爿店,也早就倒闭光了,你还好意思说这店是你的我养了你一年,对得起你了,所以,该还你自由了,请吧,请,这个房间,今晚上另有客人”

    上官金童道:“我是你的法定丈夫,你想赶我走,我偏不走了”

    汪银枝伤感地说:“法定丈夫,丈夫,你也配提这两个字?你履行过丈夫的义务吗?你行吗?”

    上官金童道:“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就行”

    “无耻!”汪银枝骂道,“你以为老娘是娼妓?你想怎么摆布就怎么摆布?”

    她的脸涨得通红,丑恶嘴唇因为激怒而哆嗦着↓把手中那串沉甸甸的钥匙砸在了上官金童眉骨上←感到一阵奇痛钻进了脑子,一股热烘烘的液体浸湿了他的眉毛

    他伸手摸了一下,看到指头上的鲜血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是武打片,紧接着就是一场激烈的打斗;如果是艺术片,受伤的男主人公将以冷言冷语反抗,然后愤而离家出走我该怎么办呢?上官金童想,我与汪银枝这场戏是武打的还是艺术的?是武打的艺术片还是艺术的武打片?嗨嗨嗨!嗨!拳脚交加,打得恶人连连倒退,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还人间以正道,诛武林之败类●人倒地而死,少年英雄与美貌女人结伴而去,逍遥江湖你可真够歹毒的忍无可忍的男主人公看着手上的血说,你不要以为我不会打人或不敢打人,我是怕,让你的臭肉,弄脏了我的手!然后扬长而去,任那女人杀猪一样嚎哭也不回头……

    没等上官金童找到一个合适的角色来扮演,就有两条他熟悉的大汉闯进了门

    他们两个,一个穿着警官制服,一个穿着法官制服穿警官服的是汪银枝的弟弟汪铁枝,穿法官服的是汪银枝的妹夫黄小军←们一进门就把上官金童搡了起来

    “怎么啦姐夫?”警官用公牛一样的肩膀扛了他一家伙,说,“欺负女人不算好汉吧?”法官用屈起的膝盖从背后顶了他一家伙,说:“一担挑,大姐对得起你,你这样做太没良心啦!”

    上官金童刚想辩解,肚子上已挨了小舅子一拳上官金童捂着肚子蹲下,呕出一口酸水就像为了显示手段一样,“一担挑”用铁沙掌在上官金童的脖颈上砍了一下子这法官连襟是部队转业干部,当过十年侦察兵,在部队练过单掌开砖,最高记录一掌能砍断三块红砖上官金童感谢他掌下留情,要是他动了真格的,我这脖子不断也要骨折←想,哭吧,一哭,就可以免打了哭是软弱的表示,哭是求饶的象征,好汉不打告饶的但他们还是噼噼啪啪地给了他一顿,尽管他跪在地毯上涕泪交流

    汪银枝哭得很伤心,好像受了莫大的伤害法官劝慰道:“大姐,算了,跟这号人生气不值得,离了算了,没必要为他浪费青春”警察说:“小子,你以为我们老汪家好欺负是怎么的?你那外甥市长,已经停职检查了,你小子仗势欺人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后来,警察和法官紧密配合,把上官金童按在地上,让他把那些乌鱼蛋花子、竹笋片儿什么的,统统舔着吃了掉在地上的米六,也一粒粒舔食了,哪点舔得不干净,他们便拳脚交加上官金童一边舔一边掉眼泪,他很伤心地想,我跟条狗差不多,我还不如一条狗,狗舔食,是狗自愿,自愿就是乐趣我舔食,是被逼,不舔就挨打,舔不干净还挨打,没有乐趣,只有屈辱》是经常舔食的动物,狗舌头舔食时很自如我不是舔食动物,舌头笨拙,舔起来很费劲,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比较我都不如一条狗←特别后悔的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这碗汤泼了,这简直是现世报,六月债,还得快,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木匠戴枷,自作自受

    舔食完毕,验收合格,警察和法官架着上官金童出了房间,沿着幽暗的走廊,拐过辉煌的店堂,他们把他抛弃在一堆垃圾旁边正像“文化大革命”中惯用语:抛人历史的垃圾堆垃圾堆里有几只生疥癣的小病猫在喵喵地叫着,向上官金童求援上官金童对它们抱歉地点点头〃艾咱们是同病相怜,我顾不上你了←想起了治疥癣的偏方,是母亲帮人治病时用过的用麻油和蜂蜜、鸡蛋清和硫磺,好像还有一种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呢?该死,想不起来了把这五种东西调和成糊状,涂患处,随涂随干,随干随涂,结痂脱落即愈此方对人有奇效,对猫也应该有效吧?都是哺乳动物嘛可惜我救不了你们啦,他伤感地想着已经半年多没去看望母亲啦我已经被汪银枝软禁了半年←眺望着那个灯火辉煌的窗户,窗外是醉人的丁香花丛∠丁香,醉人的紫丁香,在阳光中绽开,在细雨中施放幽香去年今日,丁香的味道有无?那时汪银枝还是一个结着愁怨的女人,在我的玻璃外徘徊今年此时,我成了结着愁怨的男人从那扇窗里,传出了小舅子和连襟的得意的笑声↓在大栏市,结交广泛,行行都有保护神,我斗不过她其实我何尝跟你斗过我是一块软豆腐我是河边垂杨柳,这人折了那人攀不妥,这是妓女述怀的诗也没有什么不妥的,革命不分先后

    娟妓不分男女◆银枝藏在屋里那个红面孔的小伙子,不就是个男妓吗?这臭娘们,不听我的,却听他的↓一丝不挂,竟然戴着两只狐狸皮乳罩,胸前好像长着两只巨大的猴头蘑菇真是天才,竟能设计出这么刺激的东西皮毛很长,火红色,柔软无比,像一对猴头蘑菇这混蛋纵情恣欲,与小红脸夜夜狂欢有凭有据,我该去法院起诉或者,约那个小红脸出来,用剑,或者用手枪,到松林边上,决斗,为了我的声誉,决斗一手仗剑,一手托着帽子,帽子里盛满玛瑙般的红樱桃,愉快地吃着,吐着白籽儿,表示着对敌手的极度蔑视

    同是雨夜,今夜的雨比去年的雨要寒冷,要凄清玻璃上珠泪滚滚,去年是她的泪,今年是我的泪∴党执政,轮流坐庄鹊巢鸠占,反客为主我不知道从哪里来,更不知道到哪里去?人的一生中,有多少个无家可归之夜去年因为我怕她独自一人夜游街头,今年才有我独自一人夜游养虎贻患不应该可怜那些冻僵了的蛇处处有陷阱我从一个陷阱里爬上来随即便蹦进另一个陷阱,一个更比一个深【莫毒过妇人心不对,母亲就是菩萨心有妈的孩子是个宝我现在还是宝

    活宝,现世宝到塔前去,与母亲相伴,捡酒瓶卖,粗茶淡饭,自食其力“酒干倘卖无?”金钱如粪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xx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贪心不足蛇吞象爱之过度便成仇,对xx同样适用事物发展到极端便向它的反面转化,xx也是一样

    那天,与汪银枝的小红脸相遇↓用最精美的食物喂养他喂得他膘肥体壮

    我应该摘下铁手套扔给他我没有铁手套可摘也应攥拳头呀可是他满脸都是笑容,并且向我伸出了友好的手你好!他说你好,我说接下来我竟然握住了他的手

    一个戴着绿帽子的丈夫握住了给自己戴上绿帽子的手互致问候,表示感谢仿佛都占了天大的便宜你这个孱头!他痛骂着自己,在霏霏细雨中÷次碰到他,决不许这样温良恭俭让,应该对准他的脸猛揍一拳,打得他眼冒金花,鼻子嘴里都往外喷血!

    不知不觉中,细雨打湿了他的头发鼻子堵塞,这是感冒的前兆∏子有点饿了,晚饭应该尽力吃一饱,那么好的乌鱼汤泼了真可惜其实,汪银枝生气发火也不是全没道理丈夫无能,妻子只好出马不能人道,难免红杏出墙锦衣玉食,我本当满足无理取闹,落了个如此下场也许,事情还没到不可挽救的地步毕竟她打了我我没有还手我把乌鱼汤泼了我不对但我跪下舔了也算受到惩罚熬到天亮去向她道个歉吧也向那菲籍女佣道歉≈在本该躺在席梦思上打呼噜,活该,让你受点苦,免得胡折腾

    他想起人民电影院门脸下有很长的檐头可以遮蔽风雨,便向那里走去由于打定了主意明天去向汪明枝赔礼道歉,他感到心里踏实了不少天上还在下雨,但天边上已露出了明亮的星光你已经五十四岁,黄土埋到脖颈了,不要再折腾了◆银枝就算跟一百个男人睡觉,又能损伤你上官金童什么呢?

    在电影院大门前,早就聚集了一群年轻人←们坐着破报纸,抽着劣等烟,听一个长头发的中年人朗诵诗歌

    我们是会嚎叫的一代,尽管时时都被扼住咽喉!啊诗人打着有力的手势朗诵着他自己的诗我们是要嚎叫的一代,嘶哑的喉咙镶着青铜,声音里掺杂着古老文明

    好啊那些穿着发亮的廉价皮革衣裳的青年男女嚎叫起来男女很难分辨,但这是对一般人而言上官金童凭着嗅觉便能分清男女xx的气味患有炎症的下体,内裤太紧,缺乏透气性,“独角兽”都是网眼状的,便于皮肤呼吸

    老军医专治性铂到处都贴着←们吸烟,很可能是吸毒地上摆着易拉罐,罐里盛着啤酒报纸上是花生豆,还有蒜味红肠肮脏的戴着粗大的黄铜戒指的手拨弄着吉它,纵情歌唱我本是一条荒原狼,为何成为都市狗?呜溜呜溜呜溜,原本对着山林吼,如今从垃圾堆里找骨头呜溜呜溜呜溜溜,不楞冬冬不楞冬好啊

    啪!丰富的泡沫溢出罐子,狠狠地咀嚼着红肠这种都市民谣并不是新鲜东西,六十年代美国青年传给日本青年,七十年代日本青年传给台湾青年,九十年代的中国青年从哪里学来的呢?好像很有学问的电视专栏主持人对着提示屏念,但他尽量装出随便侃侃而谈的样子黄鹤一去不复还,待到天黑落日头,啊欧啊欧啊欧这是破碎的时代,谁来缝合我的伤口?乱糟糟一堆羽毛,是谁给你装成枕头?好!他们疯够了,摇摇晃晃站起来,学着野狼嗥,用易拉罐投掷海报夜间巡警骑着马冲来,马蹄声碎从城市边缘的松树林子里,传来杜鹃的夜啼布谷,布谷,不够,不够,一天一个糠窝头一九六O年,真是不平凡,吃着茅草饼,喝着地瓜蔓要说校园歌曲,这才是最早的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我是一张饼,中间卷大葱我是一个兵,拉屎不擦腚篡改革命歌曲,家庭出身富农,杜游子倒了大霉把他爹叫来老富农,佝佝眼,山羊胡,手持大棍子,一棍子就把闯祸的儿子擂倒了你这是干什么?示威吗?领导,这儿子不是俺的,是俺从土地庙里捡来的,俺不要了

    不要也不行开除学籍∨游子水性真好,一个猛子下去,从河这边钻到河那边

    他被他爹一棍子打成了哑巴〓十年没有说话真有毅力,装哑巴装了二十年♀号杜哑巴在醴泉街那边,杜哑巴开了个餐馆,就叫“杜哑巴餐馆”,专卖牛肉丸子用铁棒棰把牛肉砸成糊状,搓成丸子,纤维不断味道优美,营养丰富,大栏名吃,电视台做过专题报道母亲说,杜哑巴是个好人,那年沙枣花掉到河里,不是杜哑巴下去救非淹死不可

    沙枣花生于1942年,算来也有五十一岁了↓到哪里去了呢?也许早就死丁

    如果她活着,是不是成了贼王呢?老而不死是为贼?谁说过这句话?是文管所长的爷爷,司马库的启蒙老师纪琼枝,xx长,抡起来,明晃晃,打的脊梁啪啪响校园歌曲,最早的胡说,对她有仇↓的xx漂亮↓死得好惨,老百姓自发给她送葬,不贪污,好干部,世上没有第二个纪琼枝了~方鱼肚白了°场上一汪汪水亮了大丈夫能伸能屈磕头不过头点地我错了我不是人,我是畜生还不行吗?他啪啪地扇着自己的嘴巴子说一只从“东方鸟类中心”逃出来的鹩哥站在路灯罩上,缩着脖子,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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