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韦蔚母女两提了只公鸡真的认干妈来了。

    昨天雷鸣不过顺嘴开了个玩笑，没想人家却当真了。此刻又来不及和老人们说清楚，弄得大家都有些尴尬。韦蔚的母亲也是个社会经验极丰富的人，进门院就招呼说：

    “幺娘哎。我给你送个姑娘来啰。”

    韦蔚倒显得很大方。一进门见了雷新周就深深地鞠了一躬叫“干爹。”雷新周原本就是个迟钝人，一时摸不着头脑，倒是妻子一眼就看出端倪，知道一定是儿子捣的鬼，使眼色提示说﹕

    “人家姑娘叫你，你怎么不应人呐。”

    待雷新周拙嘴笨舌地答应时已慢了几拍，弄得韦蔚侷促不安地绯红了脸。雷鸣看着好玩，跑进卧房去倒在床上，笑得打滚。

    韦蔚挨着鞠躬拜了爷爷，爷爷十分开心，夸赞说﹕

    “这姑娘，从小我就喜欢，前后这几寨就数她最聪明，看这双眼睛就知道。”

    爷爷虽已是木就的老朽，但脑瓜子却很灵光。要不他怎能做道场唸经超渡亡魂呢﹖拜到雷幺娘时，她没让韦蔚鞠躬，只后退了几步仔细看了看韦蔚说﹕

    “幺毛这背时娃儿，也没说你们要来。你看，害得我一样东西都没准备。”

    说着拉了韦蔚母女进她的卧房去，找东西给韦蔚做见面礼。不一会，翻了套紫色的连衣裙给韦蔚穿了出来惊乍乍地说﹕

    “看看，马蝗细腰的，正和身。这是我年轻时候在武汉买的，还没穿过。又没福气生得姑娘，就送你了。明天我叫幺毛送你去省城。……你们年轻人说你们的。我们老妈妈去厨房说我们的。”

    韦二娘见雷家对女儿那么好，感动得眼眶都湿润了。她一边往灶里添柴一边说﹕

    “幺娘哎，你救了我的命了，要是姑娘真的不去读，我也不想活了。”

    “别这样想，哪家没个难处。困难嘛，捱捱就过去了。”雷幺娘一边刷锅，一边宽慰着她。“其实，韦蔚这姑娘我们都很喜欢。”

    “喜欢。喜欢就送你家做媳妇得唻。”

    “好呀。”幺娘大笑说。“就不知人家年轻人是怎样想的。”

    “我问过姑娘，她愿意。爽性先把婚给他们订下来再说。”

    ……“就怕我家幺毛配不上你家韦蔚。”雷幺娘想了想说。“这件事我看不忙，放到明年再说。要是明年幺毛考不上，我怕就只能当她的干妈啰。……再说这样对幺毛也是个促进，省得他以为小马拴在大树上——跑不掉了。”

    其实，雷幺娘是个很了不起的母亲。她从自己的那段失败的婚姻中体验出，如果夫妻生存的空间和双方文化、兴趣、爱好有差距，那么这样的婚姻大多都是悲剧性的。并把这种体验有意无意地给儿子施以影响。

    因此，关于婚姻，雷鸣首先感到的就是要般配，然后才能去爱。在他这样的年龄对婚恋就有这样的认识，实属难能可贵。

    事实上，美满的婚姻，就是般配加爱再加物质基础的总和。关于物质条件的作用，雷鸣虽说还没有充分的认识，但他在文学家鲁迅先生的那篇小说《伤逝》中早已读到，只不过还没有引他起足够的重视罢了。

    可见，母亲对孩子的影响，比书本对他们的影响更大。人都应该有一个好母亲，母亲的伟大绝不仅仅只限于对孩子的爱。所以母亲伟大，而责任也重大。

    不用说雷鸣有一个好母亲。她不但从没打骂过他，而且一直把儿子当成小朋友。从儿子记事起，每有不顺心，她就会和儿子说起自己年轻时的经历，并对自己的人生作过许多种推断。听得雷鸣如痴如醉，有时甚至会呆呆地看着美丽的母亲，沿着她的思路想下去。

    总之，如果母亲当初不是嫁给那个混蛋，那么凭着她的美貌和能干，绝不可能嫁到东沟来，成为父亲的妻子，而自己也不可能姓雷。

    那样的话母亲最起码也会嫁到那些乡镇上，再不济也可能会是一个小商店的老板娘，而自己也会十分幸福，绝不会在东沟这样的鬼地方，穿双黑皮鞋几天就糊成黄皮鞋了。

    他恨那个混蛋军官，是他毁了母亲一生的幸福。

    雷明很早就喜欢韦蔚，因为从小就在一起说笑打闹惯了，反而没有真正说起过婚恋爱慕方面的事。从韦蔚送他“对相”的那一刻起，他才发现他们之间仿佛早就以心相许了。自己是那么的爱她，更相信自己是配得上她的。

    他的底子原本比她还好，不过是玩大意了，加之为那个处分跟武老师对着干了一年多，英语成绩吃了亏，只要好好补习一年，他相信明年一定能考上一所更好的大学，在将来的人生旅途中和她比翼双飞。

    当他听见母亲抱怨没准备什么礼物时，方想起自己去了一趟州府也没给她带什么东西回来，正后悔时想起自己的字还能拿得出手，何不如再次效发古人送她一幅字或许更有意义，想着展纸提笔，略一凝神，挥毫写下一首元曲。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

    写完搁笔，一阵没来由哀痛涌上心头，鼻子酸酸的眼泪就要流出来。堂屋里母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