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司马迁和《史记》(1/2)

    以如此的文体和如此的篇幅,来谈这位“千古文章之祖”及这部“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完全是一种亵渎;但在一组谈论西汉史事的随笔中,如果闭口不谈司马迁和《史记》,那简直就是犯罪。权衡轻重,铢铢较量,笔者还是勉为其难,冒冒被方家哂笑的危险。

    《史记·太史公自序》劈头就把自己的家世上溯到颛顼、唐虞、夏商之际。对上古史本人素乏研究,司马迁所说是否可靠因此无从置喙,但透过这一组典重的叙述,可以见出司马迁那种以远承上古文明传薪烛后为己任、自觉任重千钧前程漫漫的旷世情怀和高远风范。

    正是这种旷世情怀和高远风范,才使他毅然站出来为人辩护以致获咎于身。当时李陵率不满5000之卒,垂饵虎口,横挑强胡,对十余万敌,转战千里,斩获过当,终因道穷矢绝,投降匈奴。消息传来,武帝震怒,群臣随而诋毁。而司马迁以为国士出生入死,不顾一己生计,群臣却在后方全躯保妻护子,一旦前方将领有事,便蜂起而攻,暴露人短,真至可痛。他怀着这种悲愤的心情挺身为李陵辩护,获罪下狱。

    在狱中的肉体苦痛已不堪言,而精神上的摧折又远远过于肉体,它将司马迁原先的人生信仰打得粉碎。凭司马迁在国内长途旅行的丰富经验和对历史的充分了解,他原来本也知道世间充满着罪恶和不公,但他总相信与其相比道德和正义更具力量,明亮温暖的阳光会使一切妖魔鬼怪消踪匿迹、无所遁形;他原来本也知道物质财富对于人的重要性,像颜回那样的大贤也一箪食一瓢饮贫病早死,但他更相信精神上的充实远重于物质的富有;他原来本也知道官场上的人物朝三暮四、不足依恃,但他更相信肝胆相照的朋友在有难时会赴汤蹈火、一以当之。等到他自己入狱,才发现原来的想法大错特错,任何真理和道德勇气在狱吏的横暴面前都毫无意义,甚至堕落为笑料。而物质财富远比原来想像的重要,因为汉律例有以货赎罪法,大探险家张骞也曾下狱,后来用钱赎为自由身,而自己家中虽不能说一贫如洗,也是清素寒酸,根本付不出规定的区区财物。官场人物虽不足恃,但是原本来往的朋友也一个个做了缩头乌龟,生怕获祸,躲避尚恐不及,根本没有人出来仗义执言,排患释难。人生至此,夫复何言!

    这场牢狱生涯是以宫刑结束的。这是一个人的受辱之极,刚强不折的人此时很可能选择自杀,以死向命运抗争。更多的人则会麻醉自己,沉潜不语,默默品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