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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 解珍解宝双越狱 孙立孙新大劫牢(1/2)

    西江月:

    忠义立身之本,奸邪坏国之端。狼心狗幸滥居官,致使英雄扼腕。夺虎机谋

    可恶,劫牢计策堪观。登州城郭痛悲酸,顷刻横尸遍满。

    话说当时吴学究对宋公明说道:“今日有个机会,却是石勇面上一起来投入

    夥的人,又与栾廷玉那厮最好,亦是杨林、邓飞的至爱相识。他知道哥哥打祝家

    庄不利,特献这条计策来入夥,以为进身之报。随后便至,五日之内,可行此计,

    却是好么?”宋江听了,大喜道:“妙哉”方才笑逐颜开。说话的,却是什么计

    策?下来便见。

    看官牢记这段话头,原来和宋公明初打祝家庄时,一同事发。却难这边说一

    句,那边说一回。因此权记下这两打祝家庄的话头,却先说那一回来投入夥的人,

    乘机会的话,下来接着关目。原来山东海边有个州郡,唤做登州。登州城外有一

    座山,山上多有豺狼虎豹出来伤人。因此登州知府拘集猎户,当厅委了杖限文书,

    捉捕登州山上大虫。又仰山前山后里正之家,也要捕虎。文状限外,不行解官,

    痛责枷号不恕。

    且说登州山下有一家猎户,弟兄两个。哥哥唤做解珍,兄弟唤做解宝。弟兄

    两个,都使浑铁点钢叉,有一身惊人的武艺。当州里的猎户们,都让他第一。那

    解珍一个绰号,唤做两头蛇。这解宝绰号叫做双尾蝎。二人父母俱亡,不曾婚娶。

    那哥哥七尺以上身材,紫棠色面皮,腰细膀阔。曾有一篇临江仙,单道着解珍的

    好处:

    虽是登州搜猎户,忠良偏恶奸邪,虎皮战袄鹿皮靴。硬弓开满月,强弩蹬■

    车。浑铁钢叉无敌手,纵横谁敢拦遮,怒时肝胆尽横斜。解珍心性恶,人号两头

    蛇。

    那个兄弟解宝,更是利害。也有七尺以上身材,面圆身黑,两只腿上刺着两

    个飞天夜叉。有时性起,恨不得腾天倒地,拔树摇山。也有一篇西江月,单道着

    解宝的好处:

    性格忘生拼命,生来骁勇英豪。赶翻麋鹿与猿猱,杀尽山中虎豹。手执莲花

    铁镋,腰悬蒲叶尖刀。腰间紧束虎筋绦,双尾蝎英雄解宝。

    那弟兄两个,当官受了甘限文书,回到家中,整顿窝弓药箭,弩子镋叉,穿

    了豹皮裤、虎皮套体,拿了铁叉,两个迳奔登州山上,下了窝弓,去树上等了一

    日。不济事了,收拾窝弓下去。次日又带了乾粮,再上山伺候。看看天晚,弟兄

    两个,再把窝弓下了,扒上树去。直等到五更,又没动静。两个移了窝弓,却来

    西山边下了。坐到天明,又等不着。两个心焦,说道:“限三日内要纳大虫,迟

    时须用受责。却是怎地好!”

    两个到第三日夜,伏至四更时分,不觉身体困倦。两个背厮靠着且睡,未曾

    合眼,忽听得窝弓发响。两个跳将起来,拿了钢叉,四下里看时,只见一个大虫,

    中了药箭,在那地上滚。两个着钢叉向前来。那大虫见了人来,带着箭便走。两

    个追将向前去。不到半山里时,药力透来,那大虫当不住,吼了一怕,骨渌渌滚

    将下山去了。解宝道:“好了,我认得这山是毛太公庄后园里。我和你下去他家

    取讨大虫。”解宝当时弟兄两个,提了钢叉,迳下山来投毛太公庄上敲门。此时

    方才天明。两个敲开庄门入去。庄客报与太公知道。多时,毛太公出来。解珍、

    解宝放下钢叉,声了喏,说道:“伯伯多时不见。今日特来拜扰。”毛太公道:

    “贤侄如何来得这等早?有什话说?”解珍道:“无事不敢惊动伯伯睡寝。如今

    小侄因为官司委了甘限文书,要捕获大虫。一连等了三日。今早五更,射得一个。

    不想从后山滚下在伯伯园里。望烦借一路取大虫则个。”毛太公道:“不妨。既

    是落在我园里,二位且少坐。敢弟兄肚饥,吃些早饭去取。”叫庄客且去安排早

    膳来相待。当时劝二位吃了酒饭。解珍、解宝起身谢道:“感承伯伯厚意,望烦

    引去取大虫还小侄。”毛太公道:“既是在我庄后,却怕怎地!且坐吃茶,却去

    取未迟。”解珍、解宝不敢相违,只得又坐下。庄客拿茶来,教二位吃了。毛太

    公道:“如今和贤侄去取大虫。”解珍、解宝道:“深谢伯伯。”

    毛太公引了二人,人到庄后,叫庄客把钥匙来开门。百般开不开。毛太公道:

    “这园多时不曾有人来开,敢是锁镆锈了?”因此开不得。去取铁锤来打开了罢。”

    庄客便将铁锤来,敲开了锁。众人都入园里去看时,遍山边去看,寻不见。毛太

    公道:“贤侄,你两个莫不错看了,认不仔细?敢不曾落在我园里?”解珍道:

    “我两个怎地得错看了!是这里生长的人,如何不认得?”毛太公道:“你自寻

    便了。有时,自抬去。”解宝道:“哥哥,你且来看。这里一带,草滚得平平地,

    都倒了。又有血路在上头,如何得不在这里?必是伯伯家庄客抬过了。”毛太公

    道:“你休这等说!我家庄上的人,如何得知有大虫在园里?便又抬得过?却你

    也须看见,方才当面敲开锁来,和你两个一同入园里来寻。你如何这般说话!”

    解珍道:“伯伯,你须还我这个大虫去解官。”毛太公道:“你这两个好无道理!

    我好意请你吃酒饭,你颠倒赖我大虫!”解宝道:“有什么赖处!你家也见当里

    正,官府中也委了甘限文书,却没本事去捉,倒来就我见成。你倒将去请功,教

    我兄弟两个吃限棒。”毛太公道:“你吃限棒,干我什事!”解珍、解宝睁起眼

    来,便道:“你敢教我搜一搜么?”毛太公道:“我家比你家,各有内外。你看

    这两个教化头,倒来无礼!”解宝抢近厅前寻不见,心中火起,便在厅前打将起

    来。解珍也就厅前搬折栏干,打将入去。毛太公叫道:“解珍、解宝,白昼抢劫!”

    那两个打碎了厅前椅桌,见庄上都有准备。两个便拔步出门,指着庄上骂道:

    “你赖我大虫,和你官司里去理会!”

    解氏深机捕获,毛家巧计牢笼。

    当日因争一虎,后来引起双龙。

    那两个正骂之间,只见两三疋马投庄上来,引着一火伴当。解珍听得毛太公

    儿子毛仲义,接着说道:“你家庄上庄客,捉过了我大虫。你爹不讨还我,颠倒

    要打我弟兄两个。”毛仲义道:“这厮村人不省事。我父亲故是被他们瞒过了。

    你两个不要发怒,随我到家里,讨还你便了。”解珍、解宝谢了。毛仲义叫开庄

    门,教他两个进去。待得解珍、解宝入得门来,便教关上庄门,喝一声:“下手!”

    两廊下走出二三十个庄客,并恰才马后带来的,都是做公的。那兄弟两个措手不

    及,众人一发上,把解珍、解宝绑了。毛仲义道:“我家昨夜自射得一个大虫,

    如何来白赖我的?乘势抢掳我家财,打碎家中什物,当得何罪!解上本州,也与

    本州除了一害。”

    原来毛仲义五更时,先把大虫解上州里去了,却带了若干做公的,来捉解珍、

    解宝。不想他这两个不识局面,正中了他的计策,分说不得。毛太公教把他两个

    使的钢叉,并一包赃物,扛抬了许多打碎的家火什物,将解珍、解宝剥得赤条条

    地,背剪绑了,解上州里来。本州有个六案孔目,姓王名正,却是毛太公的女婿,

    已自先去知府面前禀说了。才把解珍、解宝押到厅前。不由分说,捆翻便打,定

    要他两个招做混赖大虫,各执钢叉,因而抢掳财物。解珍、解宝吃拷不过,只得

    依他招了。知府教取两面二十五斤的死囚枷来枷了,钉下大牢里去。毛太公、毛

    仲义自回庄上商议道:“这两个男女,却放他不得。不若一发结果了他,免致后

    患。”当时子父二人,自来州里,分付孔目王正:“与我一发斩草除根,萌芽不

    发。我这里自行与知府的打关节。”却说解珍、解宝押到死囚牢里,引至亭心上

    来,见这个节级为头的。那人姓包名吉,已自得了毛太公银两,并听信王孔目之

    言,教对付他两个性命。便来亭心里坐下。小牢子对他两个说道:“快过来跪在

    亭子前。”包节级喝道:“你两个便是什么两头蛇、双尾蝎,是你么?”解珍道:

    “虽然别人叫小人们这等混名,实不曾陷害良善。”包节级喝道:“你这两个畜

    生,今番我手里教你两头蛇做一头蛇,双尾蝎做单尾蝎!且与我押入大牢里去。”

    那一个小牢子把他两个带在牢里来。见没人,那小节级便道:“你两个认得我么?

    我是你哥哥的妻舅。”解珍道:“我只亲弟兄两个,别无那个哥哥。”那小牢子

    道:“你两个须是孙提辖的兄弟?”解珍道:“孙提辖是我姑舅哥哥。我却不曾

    与你相会。足下莫非是乐和舅?”那小节级道:“正是。我姓乐名和,祖贯茅州

    人氏。先祖挈家到此,将姐姐嫁与孙提辖为妻。我自在此州里勾当,做小牢子。

    人见我唱得好,都叫我做铁叫子乐和。姐夫见我好武艺,教我学了几路枪法在身。”

    怎见得?有诗为证:

    玲珑心地衣冠整,俊俏肝肠语话清。

    能唱人称铁叫子,乐和聪慧是天生。

    原来这乐和是个聪明伶俐的人,诸般乐品,尽皆晓得,学着便会。作事见头

    知尾。说起枪棒武艺,如糖似蜜假爱。为见解珍、解宝是个好汉,有心要救他。

    只是单丝不成才,孤掌岂能鸣。只报得他一个信。乐和说道:“好教你两个得知。

    如今包节级得受了毛太公钱财,必然要害你两个性命。你两个却是怎生好?”解

    珍道:“你不说起孙提辖则休,你既说起他来,只央你寄一个信。”乐和道:

    “你却教我寄信与谁?”解珍道:“我有个房分姐姐,是我爷面上的,却与孙提

    辖兄弟为妻。见在东门外十里牌住。原来是我姑娘的女儿,叫做母大虫顾大嫂,

    开张酒店。家里又杀牛开赌。我那姐姐,有三二十人近他不得。姐夫孙新,这等

    本事,也输与他。只有那个姐姐和我弟兄两个最好。孙新、孙立的姑娘,却是我

    母亲。以此他两个又是我姑舅哥哥。央烦的你暗暗地寄个信与他,把我的事说知。

    姐姐必然自来救我。”乐和听罢,分付说:“贤亲,你两个且宽心着。”先去藏

    些烧饼肉食来牢里,开了门,把与解珍、解宝吃了。推了事故,锁了牢门,教别

    个小节级看守了门,一迳奔到东门外,望十里牌来。早望见一个酒店,门前悬挂

    着牛羊等肉,后面屋下一簇人在那里赌博。乐和见酒店里一个妇人坐在柜上。用

    眼看时,生得如何?但见:

    眉粗眼大,胖面肥腰。插一头异样钗环,露两臂时兴钏镯。红裙六幅,浑如

    五月榴花。翠领数层,染就三春杨柳。有时怒起,提井栏便打老公头。忽地心焦,

    拿石碓敲翻庄客腿。生来不会拈针线,正是山中母大虫。

    乐和入进店内,看着顾大嫂,唱个喏道:“此间姓孙么?”顾大嫂慌忙答道:

    “便是。足下却要沽酒?却要买肉?如要赌钱,后面请坐。”乐和道:“小人便

    是孙提辖妻弟乐和的便是。”顾大嫂笑道:“原来却是乐和舅。数年不曾拜会,

    尊颜和姆姆一般模样。舅舅且请里面拜茶。”乐和跟进里面客位里坐下。顾大嫂

    便动问道:“闻知得舅舅在州里勾当,家下穷忙少闲,不曾相会。今日甚风吹得

    到此?”乐和答道:“小人无事也不敢来相恼。今日厅上偶然发下两个罪人进来,

    虽不曾相会,多闻他的大名。一个是两头蛇解珍,一个是双尾蝎解宝。”顾大嫂

    道:“这两个是我的兄弟,不知因什罪犯,下在牢里?”乐和道:“他两个因射

    得一个大虫,被本乡一个财主毛太公赖了,又把他两个强扭做贼,抢掳家财,解

    人州里来。他又上上下下都使了钱物。早晚间要教包节级牢里做翻他两个,结果

    了性命。小人路见不平,独力难救。只想一者占亲,二乃义气为重,特地与他通

    个消息。他说道,只除是姐姐便救得他。若不早早用心着力,难以救拔。”顾大

    嫂听罢,一片声叫起苦来。便叫火家:“快去寻得二哥家来说话。”这几个火家

    去不多时,寻得孙新归来,与乐和相见。怎见得孙新的好处?有诗为证:

    军班才俊子,眉目有神威。

    鞭起乌龙见,枪来玉蟒飞。

    胸藏鸿鹄志,家有虎狼妻。

    到处人钦敬,孙新小尉迟。

    原来这孙新,祖是琼州人氏,军官子孙。因调来登州驻紥,弟兄就此为家。

    孙新生得身长力壮,全学得他哥哥的本事,使得几路好鞭枪。因此多人把他弟兄

    两个此尉迟恭,叫他做小尉迟。有顾大嫂把上件事对孙新说了。孙新道:“既然

    如此,教舅舅先回去。他两个已下在牢里,全望舅舅看觑则个。我夫妻商量个长

    便道理,却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