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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梁山泊义士尊晁盖 郓城县月夜走刘唐(2/2)

百余人,上厅来别了众头领,便下山去。就金沙滩把船

    载过朱贵酒店里去了。晁盖恐三阮担负不下,又使刘唐点起一百余人,教领了下

    山去接应。又分付道:“只可善取金帛财物,切不可伤害客商性命。”刘唐去了。

    晁盖到三更不见回报,又使杜迁、宋万引五十余人下山接应。

    晁盖与吴用、公孙胜、林冲饮酒至天明。只见小喽罗报喜道:“三阮头领得

    了二十余辆车子金银财物,并四五十匹驴骡头口。”晁盖又问道:“不曾杀人么?”

    小喽罗答道:“那许多客人见我们来得头势猛了,都撇下车子头口行李逃命去了。

    并不曾伤害他一个。”晁盖见说大喜。“我等初到山寨,不可伤害于人。”取一

    锭白银,赏了小喽罗。四个将了酒果下山来,直接到金沙滩上。见众头领尽把车

    辆扛上岸来。再叫撑船去载头口马匹。众头领大喜。把盏已毕,教人去请朱贵上

    山来筵宴。晁盖等众头领都上到山寨聚义厅上,簸箕掌栲栳圈坐定,叫小喽罗扛

    抬过许多财物在厅上,一包包打开。将采帛衣服堆在一边,行货等物堆在一边,

    金银宝贝堆在正面。众头领看了打劫得许多财物,心中欢喜。便叫掌库的小头目,

    每样取一半收贮在库,听候支用。这一半分做两分。厅上十一位头领均分一分,

    山上山下众人均分一分。把这新拿到的军健,脸上刺了字号,选壮浪的分拨去各

    寨喂马砍柴,软弱的各处看车切草。黄安锁在后寨监房内。

    晁盖道:“我等今日初到山寨,当初只指望逃灾避难,投托王伦帐下,为一

    小头目。多感林教头贤弟推让我为尊,不想连得了两场喜事。第一,赢得官军,

    收得许多人马船只,捉了黄安。二乃又得了若干财物金银。此不是皆托众弟兄的

    才能?”众头领道:“皆托得大哥哥的福荫,以此得采。”晁盖再与吴用道:

    “俺们七人弟兄的性命,皆出于宋押司、朱都头两个。古人道:‘知恩不报,非

    为人也。’今日富贵安乐,从何而来?早晚将些金银,可使人亲到郓城县走一遭。

    此是第一件要紧的事务。再有白胜陷在济州大牢里,我们必须要去救他出来。”

    吴用道:“兄长不必忧心,小生自有摆百刂划。宋押司处酬谢之恩,早晚必用一

    个兄弟自去。白胜的事,可教蓦生人去那里使钱,买上嘱下,松宽他便好脱身。

    我等且商量屯粮,造船,制办军器,安排寨栅城垣,添造房屋,整顿衣袍铠甲,

    打造刀枪弓箭,防备迎敌官军。”晁盖道:“既然如此,全仗军师妙策指教。”

    吴用当下调拨众头领,分派去办,不在话下。

    且不说梁山泊自从晁盖上山,好生兴旺,却瞳济州府太守,见黄安手下逃回

    的军人,备说梁山泊杀死官军,生擒黄安一事。又说梁山泊好汉,十分英雄了得,

    无人近傍得他,难以收捕。抑且水路难认,港汊多杂,以此不能取胜。府尹听了,

    只叫得苦。向太师府干办说道:“何涛先折了许多人马,独自一个逃得性命回来。

    已被割了两个耳朵,自回家将息,至今不能痊。去的五百人,无一个回来。因此,

    又差团练使黄安,并本府捕盗官,带领军兵前去追捉,亦皆失陷。黄安已被活捉

    上山。杀死官军不知其数。又不能取胜。怎生是好?”太守肚里正怀着鬼胎,没

    个道理处。只见承局来报说:“东门接官亭上,有新官到来,飞报到此。”太守

    慌忙上马,来到东门外接官亭上,望见尘土起处,新官已到亭子前下马。府尹接

    上亭子,相见已了。那亲官取出中书省更替文书来,度与府尹。太守看罢,随即

    和新官到州衙里交割牌印,一应府库钱粮等项。当下安排筵席管待。新旧太守,

    备说梁山泊贼盗浩大,杀死官军一节。说罢,新官面如土色,心中思忖道:“蔡

    太师将这件勾当抬举我,却是此等地面,这般府分!又没强兵猛将,如何收捕得

    这夥强人?倘或这厮门来城里借粮时,却怎生奈何?”旧官太守次日收拾了衣装

    行李,自回东京听罪,不在话下。

    且说新官宗府尹到任之后,请将一员新调来镇守济州的军官来。当下商议招

    军买马,集草屯粮,招募悍勇民夫,智谋贤士,准备收捕梁山泊好汉。一面申呈

    中书省转行牌仰附近州郡,并力剿捕。一面自行下文书所属州县,知会收剿,及

    仰属县着令守御本境。这个都不在话下。

    且说本州孔目,差人赍一纸公文,行下所属郓城县,教守御本境,防备梁山

    泊贼人。郓城县知县看了公文,教宋江迭成文案,行下各乡村一体守备。正是:

    一纸文书火急催,官司严督势如雷。

    只因造下迷天罪,何日金鸡放赦回?

    且说宋江见了公文,心内寻思道:“晁盖等众人,不想做下这般大事,犯了

    大罪,劫了生辰纲,杀了做公的,伤了何观察,又损害了许多官军人马,又把黄

    安活捉上山。如此之罪,是灭九族的勾当。虽是被人逼迫,事非得已,于法度上

    却饶不得。倘有疏失,如之奈何?”自家一个心中纳闷。分付贴书后司张文远,

    将此文书,立成文案,行下各乡各保,自理会文卷。

    宋江却信步走出县来,去对过茶房里坐定吃茶。只见一个大汉,头带白范阳

    毡笠儿,身穿一领黑绿罗袄,下面腿絣护膝,八搭麻鞋,腰里跨着一口腰刀,

    背着一个大包,走得汗雨通流,气急喘促。把脸别转着看那县里。宋江见了这个

    大汉走得跷蹊,慌忙起身,赶出茶房来,跟着那汉走。约走了三二十步,那汉回

    过头来,看了宋江,却不认得。宋江见了这人,略有些面熟。“莫不是那里曾厮

    会来?”心中一时思量不起。那汉见宋江看了一回,也有些认得。立住了脚,定

    睛看那宋江,又不敢问。宋江寻思道:“这个人好作怪!却怎地只顾看我?”宋

    江亦不敢问他。

    只见那汉去路边一个篦头铺里问道:“大哥,前面那个押司是谁?”篦头待

    诏应道:“这位正是宋押司。”那汉提着朴刀,走到面前,唱个大喏,说道:

    “押司认得小的么?”宋江道:“足下有些面善。”那汉道:“可借一步说话。”

    宋江便和那汉人一条僻净小巷。那汉道:“这个酒店里好说话。”两个上到酒楼,

    捡个僻净阁儿里坐下。那汉倚了朴刀,解下包裹,撇在卓子底下。那汉扑翻身便

    拜。宋江慌忙答礼道:“不敢拜问足下高姓。”那人道:“大恩人如何忘了小弟?”

    宋江道:“兄长是谁?真个有些面熟。小人失忘了。”那汉道:“小弟便是晁保

    正庄上曾拜识尊颜,蒙恩救了性命的赤发鬼刘唐便是。”宋江听了,大惊!说道:

    “贤弟,你好大胆!早是没做公的看见。险些儿惹出事来。”刘唐道:感承大恩,

    不惧怕死,特地来酬谢大恩。”宋江道:“晁保正弟兄们近日如何?兄弟,谁教

    你来?”刘唐道:“晁头领哥哥,再三拜上大恩人。得蒙救了性命,如何不报!

    见今做了梁山泊主都头领,吴学究做了军师,公孙胜同掌兵权。林冲一力维持,

    火并了王伦。山寨里原有杜迁、宋万、朱贵,和俺弟兄七个,共是十一个头领。

    见今山寨里聚集得七八百人,粮食不计其数。只想兄长大恩,无可报答。特使刘

    唐赍书一封,并黄金一百两相谢押司,并朱、雷二都头。”刘唐便打开包裹,取

    出书来,递与宋江。看罢,拽起褶子前襟,摸出招文袋,打开包儿时,刘唐取出

    金子放在卓上。宋江把那封书,就取了一条金子,和这书包了,插在招文袋内。

    放下衣襟,便道:“贤弟将此金子依旧包了。”还放卓上。且坐。随即便唤量酒

    的打酒来,叫大块切一盘肉来,铺下些菜蔬果子之类。叫量酒人筛酒与刘唐吃。

    看看天色晚了。刘唐吃了酒,把卓上金子包打开,要取出来。宋江慌忙拦住道:

    “贤弟,你听我说。”宋江道:“你们七个弟兄,初到山寨,正要金银使用。宋

    江家中颇有些过活。且放在你山寨里,等宋江缺少盘缠时,却教兄弟宋清来取。

    今日非是宋江见外,于内受了一条。朱仝那人也有些家私,不用与他。我自与他

    说知人情便了。雷横这人,又不知我报与保正。况兼这人贪赌,倘或将些出去赌

    时,他便惹出事来,不当稳便。金子切不可与他。贤弟,我不敢留你,相请去家

    中住。倘或有人认得时,不是耍处。今夜月色必然明朗,你便可回山寨去,莫在

    此置阁。宋江再三申意众头领,不能前来庆贺,切乞恕罪。”刘唐道:“哥哥大

    恩,无可报答。特令小弟送些人情来与押司,微表孝顺之心。保正哥哥今做头领,

    学究军师号令,非比旧日。小弟怎敢将回去?到山寨中必然受责。”宋江道:

    “既是号令严明,我便写了一封回书与你将去便了。”刘唐苦苦相央宋江收受,

    宋江那里肯接。随即取一幅纸来,借酒家笔砚,备细写了一封回书,与刘唐收在

    包内。刘唐是个直性的人,见宋江如此推却,想是不肯受了,便将金子依前包了。

    看看天色晚来,刘唐道:“既然兄长有了回书,小弟连夜便去。”宋江道:

    “贤弟,不及相留,以心相照。”刘唐又下了四拜。宋江唤量酒人来道:“有此

    位官人留下白银一两在此,你且权收了。我明日却自来算。”刘唐背上包裹,拿

    了朴刀,跟着宋江下楼来。离了酒楼,出到巷口,天色昏黄。是八月半天气,月

    轮上来。宋江携住刘唐的手,分付道:“贤弟保重,再不可来。此间做公的多,

    不是要处。我更不远送,只此相别。”刘唐见月色明朗,拽开脚步,望西路便走。

    连夜回梁山泊来。

    再说宋江与刘唐别了,自慢慢行回下处来。一头走,一面肚里寻思道:“早

    是没做公的看见,争些儿惹出一场大事来。”一头想:“那晁盖倒去落了草,直

    如此大弄!”转不过两个湾,只听得背后有人叫一声:“押司那里去来?老身甚

    处不寻遍了?”不是这个人来寻宋押司,有分教:宋江小胆翻为大胆,善心变做

    恶心。正是:言谈好似钩和线,从头钓出是非来。毕竟来叫宋押司的是甚么人?

    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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