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风筝(2/2)

,于是傲然走出,留他绝望地站在小屋里。后来他怎样,

    我不知道,也没有留心。

    然而我的惩罚终于轮到了,在我们离别得很久之后,我已经是中年。我不幸偶

    而看到了一本外国的讲论儿童的书,才知道游戏是儿童最正当的行为,玩具是儿童

    的天使。于是二十年来毫不忆及的幼小时候对于精神的虐杀的这一幕,忽地在眼前

    展开,而我的心也仿佛同时变了铅块,很重很重地坠下去了。

    但心又不竟坠下去而至于断绝,它只是很重很重地坠着,坠着。

    我也知道补过的方法的:送他风筝,赞成他放,劝他放,我和他一同放。我们

    嚷着,跑着,笑着——然而他其时已经和我一样,早已有了胡子了。

    我也知道还有一个补过的方法的:去讨他的宽恕,等他说,“我可是毫不怪你

    呵。”那么,我的心一定就轻松了,这确是一个可行的方法。有一回,我们会面的

    时候,是脸上都已添刻了许多“生”的辛苦的条纹,而我的心很沉重。我们渐渐谈

    起儿时的旧事来,我便叙述到这一节,自说少年时代的糊涂。“我可是毫不怪你呵。”

    我想,他要说了,我即刻便受了宽恕,我的心从此也宽松了罢。

    “有过这样的事么?”他惊异地笑着说,就象旁听着别人的故事一样。他什么

    也记不得了。

    全然忘却,毫无怨恨,又有什么宽恕可言呢?无怨的恕,说谎罢了。

    我还能希求什么呢?我的心只得沉重着。

    现在,故乡的春天又在这异地的空中了,既给我久经逝去的儿时的回忆,而一

    并也带着无可把握的悲哀。我倒不如躲到肃杀的严冬中去罢,——但是,四面又明

    明是严冬,正给我非常的寒威和冷气。

    一九二五年一月二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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