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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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花太多时间被他分神。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和李开始上下牙打架,再后来互相抱在一起取暖(生死关头的无奈之举,敏感者请无视),本来想利用运动,例如跺脚蹦跳来激活身体热量,可是车内已没有足够的氧气供我们额外消耗,最后就连维持正常呼吸也是渐显艰难。

    李从开始的垂头丧气,到现在得绝望认命。在狭小的密闭空间里,在低温环境和缺氧环境的双重打压下,我们的生存意志面临重大的考验。结果是,李说他不行了,想睡觉。

    乍听他这句话,我脑海中立马映出电视上经常演的、在睡眠中死去的剧情。人在极限环境下睡眠,血液循环减慢,很容易被冻僵,进而一睡不醒。别说现在还是两种极限环境重叠,更加危险!

    我猛摇李的肩膀:“不许睡!睡了你就醒不过来了!”

    李眼皮耷拉着,意识不太清醒地说:“好困啊,不要吵我……”

    我拼命摇他,力图让他清醒。但是他的脑袋愈加沉重,一低再低。我眼见他就要蜷缩在地上打起盹来,再不顾什么淑女形象,狠狠地抽了他一个嘴巴!

    这家伙总算支起眼皮。迷蒙地看着我说:“咱们真的要在这里等死?”

    我靠在车门上,黑暗中,绝境里,渗人的冰冷一丝一丝抽净了我的希望。尤其是,旁边的“战友”不仅不能扶持和倚靠,他的身体比我更加急剧地冷却。这一切,如同死神的獠牙,亮出血腥的前奏。

    我不得不想到,死,也许就在眼前。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瞬时殃及我的感官和身体。不由自主地,恐惧的滑音停顿在我瑟瑟发抖的双手上,我看见它狠命地敲打着车门。发出震耳欲聋的回响!

    依然是死寂无声。

    李低泣着:“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我没回答他。在车内用手摸索各种可能的、或尖锐或钝重的器物,只是除了成箱的货物,什么也没有。

    蓦地,李惊叫出声:“我带了火机!”说完连忙在身上搜索,我马上按住他:“你傻啊,空气本来就很少,你打开火只会加快空气燃烧。”

    他失望地“哦”了一声,又重新归于沉寂。

    我回想了一遍货车的构造,除了后门,确实没有其他出口。又想了一遍警察可能赶来的时间,手机的屏幕显示信号微弱……我的脑子乱成一团,牙齿不断打颤,伴随紧张的呼吸声。

    时间如巨大的动物,无论如何也爬不出我的领地。

    我快疯了!

    最让我疯狂的还是李,不知是不是男人的体能比女人强,消耗就会快,在我无论怎么用力地拍他的脸,推搡他的身体,他依然忘我地闭上双眼。我唯一的精神依赖倒下了……而我,瞪着双眼,环视这片黑暗。在死神越走越急的脚步声中,心徒然急剧涨缩……生的时候,渴望知晓死亡的真谛;而临死之时,又无限渴求生的力量。

    不!我还年轻!我还有大好前途!

    我办了公司,现在一切都已初上正轨,舅舅前几天才说要给我注入资金。我有两个手下,他们都很勤劳,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员工为我服务。我打算在美利坚大展拳脚,我可以把我的经验作为创业财富,在国内大展宏图。我的目标就是有一番作为,掌控自己的命运,创造属于我的价值!

    我把自己缩成一团,脑子反而转得飞快。

    我不能死!

    我还有父母,有遗憾……是啊,我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在临死前见子衿一面。

    想起子衿,周围无孔不入的冷气突然凝结成一道冰印,重重打在我的心口!

    子衿……早知有天会与你阴阳两隔,我绝不会离开你。用我仅有的时日,哪怕做你身边的一只狗,我也愿意。只要能看见你,体会你的温柔,闻到你的气息……你可以一意孤行不给我解释,你可以不信任我做出令我难以接受的事,都无所谓,只要我在你身边……我不要自尊,不要尊重,不要回报……我只要你……子衿……我只要你!泪水的温热成了这里唯一的一丝暖意,即使,它代表的含义是内心的寒冷。

    好困啊。

    有一个瞬间,在眼睛半睁半闭的缝隙里,我似乎看见了她。她就站在我面前,即使轮廓模糊,我依然感觉到那就是她。

    她俯下头,正对着我的眼睛,立时在我心里注入一种振奋愉悦的力量……我知道这是幻觉,但我依然把头倾向她的怀中……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我也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跟我说。以往你没时间,我闹别扭。我们错过了多少精神互通的时刻,浪费了多少在一起的机会。我一直想改变,却总是觉得来日方长。

    就算是那么决绝地与你分开,内心真实所想,也是有朝一日变强大,变得足以匹配你,获得与你真正的平等的幸福。我的要求不过分,过分的是命运。所有的来日方长,有朝一日,都在今天画上休止符,一个遗憾的夏然而止的标记。

    早知如此,不分昼夜地抱着你,不撒手……

    缅怀与子衿的情感,沉浸在不甘和后悔的情绪中,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直到啪嗒一声,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是那个该死的手机。

    手机……我突然开窍了!弯下腰试图把它捡起,谁知手被冻僵了,手指不能打弯。我费了好大的力气,也无法把它从地上握在自己手中,只能把它拨弄到另一只手的掌心。

    拿到手后,反而觉得不得力,索性又把它重扔到地上,歪了身子,一个键一个键的戳。键面不大,还好我的手指够细,把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打在屏幕上,反复核对后,按了通话键……

    随着它接通的“嘟嘟”声,我的心也似插上翅膀,心中祈祷它一定要接通……

    每一声都像是催魂咒,我在紧张地等待,睡意却不受控制地掠夺了我的思维,在一声声重复的响声中,眼睛闭上又倏然睁开,重复几次之后,终于在意识的混沌中,彻底合上眼。

    “喂?”电话终于接通。

    我被猛然拉回现实,先是迟缓了几秒,然后很快把身子凑到手机前,用力地说是我啊,子衿,是我!

    可我发出的声音却只是带着“赫”与“呃”的单音节音。我被冻得说不出话了,嘴唇,尤其是下嘴唇,沉甸甸的。无法做出张合的动作。只剩下“赫赫赫赫”的喘气声。我只得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是、我。”

    对方说:“你好,请问你是谁?”

    我怔了片刻,发觉这个人的声音不像子衿。

    “……子、子、衿……在?”

    俄而,对方说:“不好意思,她在开会,我是她的助理。您有事情可以留言。”

    我陷入绝望,临死前,真的听不到她的声音了?我不甘心!

    强大的意念重回我的身体,我感觉舌头也似乎灵光多了:“我马上、要听、到她!”

    这位助理显然被惊到了,“请问你是不是黄彤黄小姐?”

    “嗯。”我想再跟她继续废话下去,我的心脏随时会停止跳动。因为它的涨缩在逐渐急速,我甚至听见它疯跳震撼的强音。

    一个心脏不好的人,在氧气不够的情况下,可能会更容易死亡吧。

    “好的,请你稍等,我马上接她的随身电话!”

    我预感我等不到了,心脏的憋闷感比上次更糟,大口的喘气只会更快的消耗那所剩无几的氧气。

    我听见我的喘息声越来越重,最后简直气喘如牛。就算现在子衿立刻接起电话,我也不敢跟她通话吧,呵呵。

    真是,难受得想死啊……

    这时,电话里传来一些声响,紧跟着,子衿的声音传过来,带着意外与不着痕迹的焦急:“彤,是你么?”

    我终于松懈下来,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吸气,困难地吐气。没有办法说一句话了。但我总算听到她的声音,听见她焦急地叫我的名字。人不能太贪心,这就够了。

    “彤,你在哪里?你……是你在喘气么?彤!”她喊叫了一声后,屏幕灭了。就在这一刻,我听见四面八方机器引擎的声音。紧跟着,脚步声“咔咔”地由周围向这里汇拢,听见有人在外面说话,难道是警察来了?我们获救了?

    我费了全身的力气去撞门,一下,又一下。

    没有等太久,哗啦啦,门被拉启……

    没有什么,比刺眼的阳光和扑面而来的新鲜空气更令我庆幸,我还活着。

    活着真好。

    第64章

    我和李被拉去医院做检查。

    医生说我的问题比较严重,因为之前的高烧不退已经让心脏脆弱得不堪一击,这次的极限环境经历更是雪上加霜。我可怜的心脏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下,被一个白头发医生勒令请家属。于是舅妈满脸哀愁地来了。

    舅妈把我当她自己的孩子,平常送汤送饭,还鼓励我去接触华人商圈,经常在家里组织聚会活动好让我多认识些朋友。这些我都记在心上,我想如果我以后出息了,一定要报答她。她看我的眼神充满着心疼和怜惜,如所有慈祥长辈一样。又不像母亲那般唠叨,尊重我的一切想法。舅妈在那日的午后,带着长辈的宽容和温暖,为我驱赶走了渗到骨子里的凉意。

    接下来就是死党大竹的驾到,以痛打落水狗和怒其不争的心态数落了我一通,好不容易完成损友的职责,又唉声叹气说我怎么就那么不让人省心。她的出现则是给我注入一股新鲜活力,在死神的陷阱里走了一遭,现在的我急需这种温情的聒噪。

    “你放心,我第一时间通知了优洛,她已经向你那位女神姐姐转告了你安好无恙的消息。”大竹拿起舅妈送来的果篮,挑了个苹果,洗好啃起来。

    “你是按照我的说辞说的么?”

    她伸出两根手指发誓状:“一字不差。”

    “嗯,那就好。”

    大竹语重心长地说:“我说让你离Kenzie远点住我那去吧,你非不听……”话才说到一半,只见Kenzie正尴尬地站在门口。大竹神情冷峻,说:“我去给你买零食。”

    Kenzie的姗姗来迟多少令我意外。我知道李那天被送来,第二天就被Kenzie接走了。她似乎有意躲避我,也许是不知该怎么面对我。Kenzie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姑娘,也并不复杂。所有的心理活动都逃不过她的眼。此刻她的愧疚之情全写在眼里。

    我特意若无其事地与她侃些有的没的,她心不在焉听着,尴尬之色丝毫没有消逝。我叹了口气,说:“你别放在心上,谁都不希望发生这种事。”

    Kenzie说:“其实,其实我知道他还要去赌的。他管我拿钱,我实在拿不出来,我知道你那里有钱……”

    我不知道说什么。

    “对不起。”Kenzie握住我的手:“我是一个自私的人,他也是罪有应得。你是无辜的,让你受这样的牵连,我不知如何表达我的心情……”

    “是啊,你找的男人是个人渣,还连累彤彤做替死鬼。”大竹拎着一袋食物进来时毫不客气地说。我听着大竹的语气火药味十足,十分不解。虽然大竹平时说话像个炮仗,但就事论事,从来也没这样挤兑过人。

    Kenzie脸色难看至极,眉宇间更是愁云惨淡。我看了不免怨怼大竹说话太过横冲直撞,不给人留面子。大竹是真急了,暴怒道:“你这次差点没命了你知不知道!”

    她这一叫倒是引来了我舅妈,和刚赶来的我舅舅。

    病房里瞬时热闹起来。

    我舅舅把我的手机带过来了,递给我说:“有个女孩子一直给你打电话,我说你住院了。她说她在路上,一会儿来看你。”

    我一看之下惊得直坐起身!

    “大竹!”我叫:“你不是跟优洛说了么!”

    “我是说了啊,怎么了?”凑过来看。“咦,梁笑然是谁?”

    我头疼,肯定是优洛透露出的口风。我本想借优洛之口,告诉子衿那天电话的合理借口。谁知却把梁笑然招了来。我倒不是怕她来,只是现在的我,实在没精力应付这许多的复杂的人情债。

    “来就来吧,你慌什么?”大竹不以为然。

    我舅舅跟我简单谈了一下警察的调查情况,并且告诉我后天就可以出院了。舅舅说:“你这次需要搬到我那里去疗养,我已经让司机把你住处的东西都挪了过去。”

    舅舅舅妈走了之后,大竹说闲得慌出去溜达。屋子里又剩下我和Kenzie。Kenzie给我洗了水果,并说晚饭她会送过来给我。我推辞道:“医院的饭菜就很好,不用麻烦。”她坚持道:“请给我一个机会弥补。”

    吃过水果,护士建议我睡午觉。Kenzie回去做晚饭。大竹不知去哪溜达。

    平静的午后,我陷入白色的洁净的被褥间打算睡眠。这时,听见开门声,以及轻轻的脚步声。虽然背对门口,紧闭双眼,也能猜出这是梁笑然无疑了。

    我等待着,但她似乎并没有开口叫醒我的意思,更是没有发出一点声息。她这样,我反而不知怎样面对。是假装醒来,还是继续装睡。

    正当我犹豫不决,最终下定决心,打算翻身“意外”与她相见时,脚步声渐渐回响至门口,门复被轻轻地带上。

    我坐起身,发现房间里多了一大捧玫瑰。足有几百只那么多。

    只是玫瑰色泽鲜红,却微微有些残败的痕迹。

    我不明白梁笑然为什么会送来这一捧玫瑰,而且也不与我说话,是何用意呢?正当我猜疑不决之时,梁笑然却意外出现在了门口!

    她笑着推门进来,说:“你在休息?”

    我把玫瑰放回去,强颜欢笑道:“嗯,谢谢你的玫瑰。”

    她的目光疑惑地望向玫瑰,转而对我说:“这不是我送的,我下了飞机直接过来的。”

    我的内心惊疑未定,心想这么多玫瑰,到底是谁送的?我简单过滤了一些我在美国认识的人,有送玫瑰可能的人选基本为零。

    梁笑然坐在我身边,可以看出疲态。我心里不落忍,说:“没想到你会赶来看我。”

    她说:“前一阵忙着考试,正好昨天刚考完。我就来了。”

    我纯属没话找话说,“大家都还好吧?”

    她点点头:“还是老样子。只是你变了……”她修长的手指覆上我的脸:“你瘦得不成样子了。”我本能往后一缩,却瞥见她的眸子里伤感的神色,只微微侧过脸,让这份碰触不那么明显。

    “彤,以后让我照顾你吧。”她用两只手包住我的手,“你对自己的身体太不在意了。”

    不感动是假的,但我知道这也只是感动而已。

    我不动声色地抽回手,递给她一串带着水珠的提子:“看你嘴唇干的,吃些水果。”

    她接过来,说:“我家在旧金山有处房产,今年暑假就当在这里度假。你的衣食起居暂时由我打理。怎样?”

    “什么啊,你比我足足小了三岁。我为什么要你照顾我?”

    “因为你不会照顾自己。”她认真地说。

    我无奈:“不用了,真的。我会搬到舅舅家去住,他那里有佣人。再说,我这病不发作的话,与正常人无异。”

    “好吧,随你。只是,我要你在我的视线之内。”平时温和谦恭的梁笑然,也有霸道的一面。当然,她的性格此时才显露出冰山一角,这是后话。

    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实际上,我还没有找到一个平衡点,处理好我俩的关系。对于她的一再帮助,我对她始终心存亏欠;对于她的“步步紧逼”,又时常令我不知所措,想要逃避。

    索性她今天时间紧凑,见了我马上要赶去旧金山,匆匆告了别。我才刚松口气,大竹就哼着歌晃进来。

    “你家女神姐姐这么快就走了?”

    我脸垮下来,“你说的那位女神姐姐姓翁,名子衿。而刚来的这位叫梁笑然。”

    “我知道。可是刚才我明明在走廊里看见你的女神姐姐啊。”大竹一脸茫然。

    我惊得魂不附体,抓住她胳膊厉声问:“你说什么?你看见了子衿?!”

    大竹被我的反应吓到了,“对啊,就在刚才。我估算你俩说完话了,才进来的……”

    我不等她说完,鞋也顾不上穿,跑出去!

    大竹在后面喊:“喂!鞋!”

    医院长长的走廊上只有一部电梯,我飞奔到电梯口,只见里面搬出一只病床,我环顾左右,除了外国人,没有一个中国人的长相。

    心急如焚!

    大竹连跑再颠地跟在我身后,举着我的鞋:“你神经了啊!鞋都不穿就跑出来!”

    我顾不上这些,抓住她双肩问:“你在哪看见她的?是左面还是右面?”我可怜的小心脏又在扑腾扑腾跳了,这回是激动地雀跃地急不可耐地!仿佛随时会跳出胸腔,插上翅膀飞到子衿的身旁!

    是你么?真的是你么?是不是你担心我,所以来看我了?我在心中呐喊!

    “她在病房外面停留了一会儿,就转身朝这个方向走了。”大竹一指。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发现尽头应该是条死路。于是我在前面跑,大竹这回受到深深地打击,声嘶力竭地喊:“死黄彤!你先把鞋给我穿上!”

    找遍了走廊的所有角落,连子衿的影子都没有。额头渗出薄薄一层汗。

    我下了电梯,往医院大厅跑去。大厅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我站在正中,慌乱迷茫地四处找寻她的身影。心里的焦急和绝望越来越明显,也许,我又要错过她了……

    “在那!”大竹拉住我,指给我看:“是不是她?”

    我惊喜过度!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只见一个长头发的女人蹲在地上,脸庞微微扬起,在和一个小女孩说话。

    是她,可不是她么——

    肌肤嫩如脂玉,容颜精雕细琢。

    我简直不敢相信,会在美国,在异国他乡看见她!

    在我盯着她的当儿,她也似感应到我的目光,一双幽眸向我投来……

    第65章

    子衿站起身,就那么温婉柔和地看着我。

    大竹低语:“你快把鞋穿上吧,我求你了姑奶奶。”可我什么也听不进,两只眼都不够用,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分享见到她的愉悦!

    我不由自主地走到她身前,看见她淡淡倦倦的笑意流连在唇角。

    “子衿……”我似有千言万语拥堵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嗯,你的‘客人’,招待完了?”她淡淡地说。

    我一愣,随即想到她说的是梁笑然。想必,她已经看见梁笑然来探望我了。

    “她、那个……她来度假,顺便来看看我。”我踌躇地说。

    她没应我,眼光扫到我的脚,又看看我身后举着鞋子的大竹。微微皱起眉头:“快把鞋穿上。”

    大竹把鞋扔在我脚边,向子衿伸出手:“我是彤彤的好朋友,叫我大竹就好。闻名不如见面,我往常都是在杂志上看见你,没想到真人更漂亮。”大竹这孩子就是直爽啊。子衿客气地与她回握,说:“我听她提起过你,如果没记错,你住在纽约?”

    “是啊,她生病我来探望她。偶尔也会住一起……”说到半截又觉得不对,马上改口道:“就是玩晚了会借住几宿。”她不解释倒是正常,这一解释反而尴尬了。子衿笑笑没说什么,我则穿好鞋对她说:“去里面说吧。”

    我们来到我的病房,大竹借故消失。火红的玫瑰在白色的洁净里愈发夺目耀眼。

    子衿问:“喜欢么?”

    我心里一抖,原来送花来的人是子衿?我光顾着寻她,倒是没联想到这个。

    “喜欢。你送的我都喜欢。”我由衷地说。

    子衿拨弄着花瓣,纤细白皙的手指无意似地抽出一朵绽放得最艳的玫瑰,放在身前轻嗅……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本是鲜艳妍媚的火红玫瑰,因了子衿的对比,反成了陪衬。

    她凝想道:“那块空地最后的一季花,我把它摘来给你。规划以后,就不会有那片世外桃源了。”

    她从秘密花园采撷的花朵特意从北京运到美国?不感动是假的,鼻子开始泛酸。转念一想,是啊,那处空地不仅是我和子衿的专属,更因有了爱的种子,开出这娇艳欲滴的爱之花。如今,随着我俩感情的隙嫌,它也随之断壁残垣,残花萎败。这是不是寓意着我俩……已无法回头?

    她见我不应,便转过头来对我。看似淡淡的眼瞳,滑过一丝哀愁。“彤,我说过不见你。但那个电话让我不放心,所以想来确认你是不是好。”她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我初见她的激动和热烈,是我的决绝让她死心,又何必还反反复复。再加上方才似宿命般的寓意纠缠,此时便更加心灰意冷。

    只是,经历了那一场生死浩劫,我不想再承受永失我爱的痛苦。

    真的不想。

    我喟叹,终于忍不住:“子衿,我们……”我想说,我们还回得去么?回到秘密花园那个时期,两个人手拉手,背靠背抬头看夕阳的光景。没有纠葛和误解,只有缓缓流淌的爱意。即使场景不再,两颗心,可否能够回到最初?

    只是,越在意的,就越是无法轻易说出口。何况,之前我做得太过狠绝,绝到让子衿那么伤心和绝望。实在没有勇气,也没有脸去让她回心转意。

    “嗯?”她已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我盯着她的眼睛,想探究出她此时的情绪。介意的,抑或是平淡的。只是她专注地等待我,脸上就只有疑问的神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端倪……这个表情令我的信心动摇,最终,我摇了摇头。

    她却像松懈下来,说:“我下午2点的飞机,现在该去机场了。”

    此话一出口,失魂落魄的情绪就席卷了我。就让她这么走了?从此她过她的,我活我的?我们之间从此陌路?

    不行,不行……

    “子衿,你这次来,真的只为确认我好不好?”让我听见你起码的在意吧。

    “你认为还有什么?”典型的翁氏反问。

    “子衿,经历过这次生死一线,让我明白了很多事情。原来看不清的,觉得过不去的,突然就变得通透了。没有什么比死更可怕,也没有什么,比带着遗憾而死更可惜。子衿,你在,令我的生命鲜活;你不在了,它就开始褪色。当你和我诀别,我的命也要跟着被死神拿走……”我平常并不善于煽情,但说这些,真的是我的肺腑之言。就像我把心掏出来,剖析给她看,指着这说,它是爱你的声音的;指着那说,它是爱你的味道的……我哽咽着,说到半途噤了声,因为我看见子衿也哭了。

    她的眼泪滑落脸庞,轻轻把我拉到她身边,与我拥抱。

    “黄彤,你这个可恶的家伙……”她说。

    “每次都是你先说分手。每次,都是你躲得远远的,然后又反悔。可是我又像每次一样,被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她微微叹了口气,继而故意冷冰冰地说:“虽然这事开始是我不对,但你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就去纹那个纹身,这件事刺激到我了。”

    她欲把我拉离开她的身体,但我贪婪着她的体温,不肯被推开。

    “你记不记得咱俩分开过几次?”她软下来,随我抱着,这个感觉真好。

    我想都没想,与她的记忆几乎每天都要在脑子里上演一遍,“加上这次,三次。”

    “嗯,说说。”

    “第一次,就是我去天上人间找你那次。我记得那是我和小白分手之后,我和你冷战,又听了别人说了yoyo和你的事,于是发飙跟你闹情绪,说了……那种话。”

    “哪种话?”她追问。见我不答便接着道:“我替你说,你说咱俩不合适。源于你和你前男友分手,却莫名其妙跟我冷战,当着我所有朋友们的面,甩手而去。”

    “嗯,那时候还不懂事。纠结于自己的情绪里。”

    “第二次呢?”她追问。

    “那次是你出了车祸,正好是你生日那天。你答应那天只属于我,却去见了秦玫。于是我很生气,又加上你哥挑拨了两句,觉得自己百无一用,自惭形秽……”

    “是啊,你自卑,你觉得你不能给我幸福,于是还不如放手。”

    我点点头:“当时是这个想法。”

    “这次呢?”她再问。

    “你为了秦玫卖房子卖公司,还冒着坐牢的危险转走了XX一大笔钱给秦玫。”说至此我停顿了一下,心还在隐隐作痛,甚至是心慌难耐。这个事实太残酷,直到现在还难以接受。“我还亲耳听见你跟你爸说,你喜欢她……”

    “我卖房卖公司,是为了赶在银行收购前面把迅达的漏洞补上。很巧的是,当时的价格只差那个空地的钱数……”她把我拉开,凝视着我的眼睛说:“那块地被政府征用的消息一被传出,就有人向我购买,价格出得很不错。但房子是我的,公司是我的。那地却不是我的,是我和你两个人的,至少我一直这么认为。它有我们的回忆。于是我不仅没卖,反而把你的身份证偷偷拿去,过户到你的名下。”

    我怔愣地听着,接受起来比较缓慢。

    “我说我喜欢她,是迫于当时的环境。7000万要让我爸出得心服口服,只有这个办法。我爸以为我们好了10年,感情算是坚固稳定,也就放下心让我自立门户。只是我没想到翁子扬会把你藏起来偷听到。”

    如果像你说的,你不爱她,又怎么会如此不吝地帮她?我想问,却问不出口,以我对她的了解,她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看来是不想说的。我又何必问出来,令她为难,令我心堵。

    她眼里难掩着心伤,回忆道:“你倒下的那一刹那,我恨不得倒下去的人是我。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原谅我。”

    “子衿,我……”我想说什么,被她摇头制止“彤,三次分手。三次都是你觉得跟我不合适,无法匹配,还有,对我的不信任。”

    “我也想信任你的,可你做什么事都把我蒙在鼓里,我不得不一而再的怀疑。”

    “归根结底,还是你的自卑造成的。我真的不明白,让我爱的你,为什么会自卑?”这个问题似困惑了她很久,她专注地看着我,仿佛这样我就可以说出一个答案。

    可我说不出来。说:因为你太优秀,我配不上你?貌似又太过浅层。

    她把我推远,眼神逐渐冷却,一字一顿地说:“黄彤,从今以后,你要用你自己的力量治疗你的自卑。用你的心智来与我匹配。你走后我想了很多,是我在你没有准备好时追求你,令你惶惶。如果你还爱我,就在准备好之后,再来获得我爱的资格吧。除此之外,我不会给你机会。”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还爱不爱我?”心怦怦地跳,我怎么听得胆战心惊。

    她清冷地说:“不爱。以后爱不爱,还看你的努力。”

    作者有话要说:跌1不出意外周一征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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