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 9 部分阅读(1/2)

    容舒,平阳王容倾的女儿,也是郁沉莲的同门师妹。商清葵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个女子的容貌和名字,但很显然,她已经不记得商清葵。

    五年的时间的确已经改变了太多。商清葵早已不再是从前那个想把一切都奉给郁沉莲,却被他冷眼不屑的小姑娘。无论是相貌还是气势,早已大不相同。

    而郁沉莲的目光却首先落到了宋成碧的身上,偏巧宋成碧也在看他。

    两人目光一对上,这原本暖烘烘的客栈顿时生出了寒气。

    所幸郁沉莲很快垂下了眼。宋成碧凤眸微凛,转向清葵时却化为柔意。

    “门主,这儿的闲杂人等太多。不如我们先去房间,就在房里用膳罢。”

    “也好。”清葵微颔首,一行人行至楼梯口,与越凤派的弟子对了个正着。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越凤派掌门的大徒弟程宣。他见此状,彬彬有礼地抱拳一礼。“不知各位是哪一门的朋友?既然同住这里,还需互相照拂才是。”

    丹君嘲弄地笑了一声。“区区小派,哪儿入得了越凤的眼?”

    程宣微愣,他身边的一名十七八的浓眉少年却贸贸然地抢话道:“你这女人怎么说话的?大师兄一番礼让之心,你却牙尖嘴利,可见也不是什么懂修养的好门派!”

    “齐道!”程宣皱眉瞥了他一眼。“休要无礼。”

    丹君一怒,还想还嘴,却听清葵笑了一声。

    “越凤派果然教徒有方。”她转向宋成碧,神情慵懒。“成碧,你可得学着些,以后好好管束弟子们,尤其要叫他们知道什么叫长幼有序。”

    宋成碧目露笑意,却一本正经地应了下来。

    程宣有些尴尬,而齐道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浓眉一竖。

    “你——”

    清葵毫不理睬,只当他不存在。“走罢,我有些累了。”她也没理会程宣,转身便上了楼梯。

    离郁沉莲还有几阶的时候,她停了停,朝他娇娆一笑。

    “沉莲公子,又见面了。”

    天水门的弟子们顿时讶异不已地看向郁沉莲,而他不动声色,朝她微微一笑。

    “沉莲见过门主。”

    他身旁的容舒神情微变生出些警惕,却让清葵看了甚觉不以为然。

    她点点头,转身便已离开。

    身后的那些或惊艳,或怀疑,或好奇的目光,都已跟她无关。

    郁沉莲的视线落在她红裙上,微微闪烁。

    “五师兄,他们究竟是哪个门派的?”

    “郁师兄,你怎么认得他们?”

    “师弟……”

    郁沉莲垂首,神情虽未动,却让好奇询问他的越凤弟子们都不约而同地住了口。

    “一位故人。”

    他的声音轻飘飘地传到清葵的耳朵里。她未停顿,恍若未闻。

    当然,不用郁沉莲说,越凤的弟子们也很快便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天水门。这个门派在大多数所谓的名门正派心目中的印象都带了些邪门歪道的气息,加上那些旖旎风流的传说,更何况他们又亲眼看见了艳绝无二的女门主和令人目不暇接的美人门徒们,更是在心里加深了这样的印象。

    他们不屑,鄙夷,却也忍不住在心底好奇,并且……神往着。

    人人心中都有个渴望诱惑和堕落的魔,越是平日里标榜正义的人,越是难以抑制心中的魔。

    而悄然流传的一个据说比较可靠的小道消息,则更加迅速地在越凤弟子中传播着。那就是之前那个玄衣俊美的男子,也就是天水门主的术使,那个两年前闻名天下的昆吾宋成碧。

    “不单是这样,”几个越凤弟子围作一堆,说话的正是齐道。他满脸鄙夷,喝了口茶继续往下说:“他还是那个妖女的男宠,听掌柜的说他们两个夜里可是住在一块儿哪!”

    “真的?!”其余几人皆惊叹不已,也说不清那惊叹里有几分的嫌弃,又暗藏了几分艳羡,几分龌龊的联想。“太有伤风化了!”

    “那个妖女对着五师兄笑,该不会也看上他了吧?”其中一人尚觉得这八卦不够劲爆,再添油加醋。

    “你没听郁师兄说么?是故人。”

    “故人?”齐道笑了一声,颇有些神秘。“你们不知道,郁师兄他常常不在越凤,说不准就是去了天水宫哪!”

    “什么?”众人大骇。“不会吧?”

    “怎么不会?那妖女最爱美男子,郁师兄在武林中那样出名,她怎么会不下手?”

    “可是……”有人终于觉得匪夷所思了。“郁师兄看上去不像是会去做——呃——男宠的人……”

    “就是。连容师姐倾慕他,也没看见他有什么反应。”

    齐道别了别嘴。“容师姐怎么比得上那妖女?”

    众人皆以为然。“这倒是……”

    终于有人听不下去,在门口咳了一声。

    众人转头,见程宣,容舒,郁沉莲三人神色各异地站在门口。

    程宣的脸色很臭。“你们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堂堂越凤弟子,跟街井长舌妇有何区别?”

    齐道慌了神,连忙认错。“大…大师兄——我们也就是随便说说的……对不起!”

    其余众人纷纷道歉。

    程宣瞥了面色发白的容舒一眼。“你们应该对容师妹和郁师弟道歉。”

    齐道忙抱拳作揖。“容师姐,我瞎说说的,求你别放在心上……那妖女哪儿能跟你比……”

    容舒的脸色更白,程宣的脸色更臭,郁沉莲神色沉吟,不知在想什么。

    “我,我的意思是,你是大家闺秀,矜持娴雅,怎么能跟妖女的荒淫无耻相比!”

    容舒和程宣的脸色稍缓,而郁沉莲却墨眸发凉,唇角一抿。

    齐道暗暗叫苦,他怎么忘记了郁师兄是那妖女的“故人”?这么一说,又把他给得罪了。

    容舒柳眉微挑。“你还该跟郁师兄道歉。这种没来由的话,你也敢说出来污了师兄的名声?若再被我听到,休怪我禀告师父,按门法处置。”

    齐道等人忙不迭地行礼。“郁师兄,我们胡说八道,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吧!”

    郁沉莲看着他们微微一笑,那几人不约而同地抖了三抖。

    “我的确去过天水宫。”他的语调平静,众人皆讶。“只可惜——”

    他瞥了瞪大眼的众人一眼。“只可惜她对我并无兴趣。”

    郁沉莲说完,施施然离开。留下一片寂静。

    “可惜……”齐道喃喃:“郁师兄他用的是‘可惜’么?!”

    他揪住旁边一人的衣襟拼命地摇。“我没有听错吧?”

    容舒之前微白的脸色开始发青。

    程宣咳了一声。“容师妹,郁师弟他大概不是那个意思……”

    二十六章 喧嚣中的燃灯节

    “盟主,天水门术使前来拜见。”

    袁傲行闻言,神色微变。

    越凤和少阳的掌门李乐水,褚炎对视一眼。

    “该不会是——”

    袁傲行手微抬。“让他进来。”

    宋成碧手里托着一只黑檀木盒缓缓而入,比两年前更加丰神俊朗。

    “天水门宋成碧,拜见盟主大人,越凤掌门,少阳掌门。”

    李乐水还记得两年前武林大会上,这器宇不凡的少年以一条赤玉鞭将他的大徒弟程宣战败的情形。当时他虽不动声色,心中却暗赞不已,暗想门下弟子中也唯有郁沉莲能与此人相匹。

    未想到事易时移,如今他却成了天水门的人。他瞟了袁傲行一眼,见他神情微变,看来是颇不好受。

    “宋公子此番前来,不知所为何事?”袁傲行终于还是从感慨中回过神来。

    “这是敝门门主大人送来的天香雪芝,以示敝门参与大会的诚意。”宋成碧打开手中的檀木盒的盒盖,一只小巧玲珑的雪白灵芝顿时出现在三人面前。

    褚炎瞪大了眼。“天香雪芝?原来还真有这样的东西?”

    李乐水抚须颔首。“的确有。未想到贵门竟然连这样的宝物也寻到了。”

    袁傲行抬了抬手,便立刻有人上前接下了宋成碧手中的檀木盒。

    “为何贵门门主未亲自前来?”袁傲行眉头微蹙。

    宋成碧不慌不忙。“门主她远途跋涉,身有不适,这才特遣晚辈前来。”

    褚炎冷哼一声。“什么身体不适,没诚意才是真!”

    李乐水清了清嗓子。“褚兄,不如我们先行告退,也好让成碧公子与盟主叙叙旧。”

    两位掌门离开,挥退侍者之后,袁傲行脸上的神情却有了一丝变化,多了些许关怀和恭敬。

    他走到窗前望了望,然后从容不迫地关上了窗。

    “公子,近来可好?”

    宋成碧悠然而坐,微微一笑。“还不错。”

    “难道你真打算呆在天水门了?”袁傲行快走几步到他面前,微微躬了身。“那儿毕竟不是什么正道……”

    宋成碧的神色一冷。

    袁傲行呐呐,忙收住口。“当然,它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但两年了,这外界传言不堪入耳,袁某也是为公子担忧。”

    宋成碧瞥了他一眼。“我心里有数。不会太久了。”

    袁傲行面上一喜。“这么说,公子要回去了么?”

    “剑拔弩张之势已日益严峻,我的确不能再呆在江湖上了。”宋成碧凤目微沉,闪过些许亮光。

    “那公子想要的东西可有下落?”

    宋成碧点点头。“天水门中的奇物,我若想要唾手可得。但与那些相比,我还有更想要的。”

    袁傲行略一疑惑,随即想到了什么,试探地问:“公子,你该不会真的对那门主——”

    宋成碧挑眉。“是又如何?”

    袁傲行犹豫片刻,这才开口:“传言那女子生性放荡,又无甚家世,怎么配得起公子的身份?”

    宋成碧面色冷冽,目露杀意。

    “若再被我听见此类的话,休怪我不客气。这些流言是谁传播出去的,你以为我当真不知?”

    袁傲行冷汗涔涔,垂目点头。“袁某明白了。”

    宋成碧起身,弹弹袖口。“明白就好。时候不早,我先走了。”

    “公子,那我们的计划——”袁傲行赶紧问。

    “照常进行。”宋成碧顿了顿,回过头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希望盟主分得清楚。”

    “当然,当然。”

    宋成碧走进客栈的时候,看见商清葵和越凤掌门李乐水面对面地坐着饮茶,似乎相谈甚欢。一大帮越凤和天水弟子躲在各处做忙碌状,时不时地往商清葵处望上一望,所有人的耳朵都竖得很高。

    只见商清葵柔柔一笑,朝宋成碧抬了抬手。“成碧。”

    “见过李掌门。”宋成碧微笑着抱拳行礼,顺理成章地坐在商清葵身旁。

    清葵也并不见怪,随意地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当你会跟盟主多聊一阵子。”

    宋成碧勾勾唇。“没什么好聊的。”

    李乐水看在眼里,心中暗叹。人说色不迷人人自迷,真是这个道理。看他这样子,怕是除了这个女人,别的都进不了他的心。只可怜了袁傲行,辛辛苦苦培养的徒弟,就这么送了人。

    “我正跟李掌门说到这次的武林大会。”清葵转过头去看宋成碧,神色娇憨。“越凤派那么多高手,机会很高是不是?”

    “门主说得是。”宋成碧只看着她,神情温柔。

    “哪里哪里。”李乐水自谦道:“听闻少阳弟子中,有沈离、瞿永这两位少年英侠;昆吾弟子中也有不少杰出者。再说,当今盟主宝刀未老,实力雄厚啊!”

    清葵毫不在意地挥挥手。“袁盟主在这位子上坐了这么多年,也该是让后生晚辈接替的时候了。成碧你说是不是?”

    “不错。”宋成碧微微一笑。“这次的武林大会,想必是精彩纷呈。”

    “不知贵门会以何种武功与会?”李乐水好奇地问。“恕老夫孤陋寡闻,未曾听说过贵门的武功路数。”

    清葵撑着下巴,转向宋成碧。“我门的武功,都是由术使传授。不妨由他说明。”

    宋成碧凤眸含笑,卖了个关子。“待到比试当日,掌门自会明白。”

    李乐水略有疑惑尴尬,随即也大而化之地呵呵两声。

    “既然还有几日大会才开始,今儿个恰逢襄阳的燃灯节,咱们两派又这么巧住在同一家客栈,何不让咱们两派的弟子多熟络熟络?”

    李乐水眉毛一抽,心叫不好。袁傲行的惨痛经历还历历在目,他唇亡齿寒,早就生出了警惕的心思。未想到这妖女却突发奇想,提出了这么个想法。

    答应嘛,他又担心门下也出几个宋成碧。不答应呢,又显得堂堂越凤大派不够豁达。

    正在这时,他瞟到刚从楼上下来的郁沉莲和程宣,连忙将这两人唤了下来。

    “见过师父。”

    “你们来得正好,过来坐。”

    两人抱手行礼之后,依言而坐。

    “方才商门主提及想让两派弟子熟络熟络,不知你们二人做何想法?”

    程宣脸色一变,立刻看向郁沉莲。

    郁沉莲神情未变,以再自然不过的语气道:“有何不可?”

    李乐水笑脸一僵。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个徒儿平日里对人不假辞色,言行疏离,一定不屑于与天水门为伍。谁想到他居然想也不想便答应了。

    程宣脸色灰败,后悔没有早些把郁师弟的异样告诉师父。

    “越凤派果然有大派之风。”清葵娇笑莞尔。“李掌门,既然沉莲公子都这么说了,今晚我便吩咐掌柜的,叫他多准备些酒菜,让两派弟子们同桌用膳,聊作庆贺,一道过这个燃灯节,如何?”

    李乐水只得讪笑点头,抚须应和。

    襄阳的燃灯节在每年十二月十五日,最早是为了纪念襄阳城的一位英雄人物,后来却渐渐演变成对人们冬末春至的美好祈愿。每到这天,整个襄阳城里都装饰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蜡烛,人们手提花灯在城中行走,走得越是长久,来年的运势越是兴旺,愿望就越容易达成。这个习俗被人称作“走运”。

    襄阳的公子姑娘们也常常在这时候上街,明为走运,实则是为了能遇上心仪的人。已有心上人的,则常与心上人结伴出游。

    清葵提出的这样要求,自然叫李乐水忐忑不安。本来就是个这样暧昧的节日,再搞个这样的“联谊”,说不准到了明天越凤弟子就得少掉一半。

    这也不怪李乐水多心,越凤大多是血气方刚的男儿,而天水弟子中又以姣美的女儿为主。再加上她们修习的术法为阴阳之道,平日里言谈举止时常流露些风流婉转的情态,根本是寻常人家的女儿相难媲美的。如今还未曾“联谊”便已蠢蠢欲动,若当真“联谊”——

    李乐水感觉到自己的脑门一阵一阵地发凉。

    思及此处,他不由得略带埋怨地瞧了郁沉莲一眼。而后者却眼观鼻鼻观心做入定状,淡定无比。

    直到之后程宣将郁沉莲的奇怪言行告诉李乐水,他才追悔莫及。

    “这么说,沉莲他也……?”李乐水惊疑不定。

    “不错。师父,我看他的样子,怕是也被那个女门主给迷惑了。”

    李乐水正色。“阿宣,咱们越凤说什么也是三大派之一,切勿言语粗莽,流于世俗。”

    “师父教导得是。”程宣面露愧意。“所幸那门主对郁师弟并未动心思。”

    “很难说,那妖——”李乐水收住嘴,咳了咳。“那门主行事乖张不定,现在没动,不代表以后也不会动。”

    “那师父的意思是——”

    李乐水沉吟片刻。“为师自有主意。”

    逢春客栈迎来了许久未有的热闹。

    客栈的大堂里点缀着走马灯,桌席被撤下,做成了流水席。身着淡黄,眉点金葵的天水弟子和紫衣的越凤弟子并排而坐,相互好奇地悄悄打量。

    毕竟是年轻人,不久之后便渐渐熟络起来,谈笑风生,眉飞色舞。大堂里一阵热闹的喧哗之音。

    李乐水看在眼里,苦在心里。所幸几位爱徒程宣和郁沉莲,容舒尚在他左右,并未参与其中,又让他稍稍宽慰。

    “掌门?”

    他回过神来,正看见商清葵挑眉看他,手里托着一只酒盏。

    “商门主。”他赶紧笑脸相迎。

    “掌门,清葵敬你一杯。”她言笑晏晏,魅目风流,身边的宋成碧和丹君左右而伴,实在是一副绝佳的画境。

    “门主客气了。”他举起手中杯盏,与她相敬之后一饮而尽。“成碧公子与丹君副门主正可谓人中之杰,门主之福啊。”

    “掌门说的是哪儿的话。”清葵的眼睛瞟向他身旁坐着的郁沉莲和容舒。“贵派的弟子不也相当出众?”

    郁沉莲始终垂着眸,面色清冷。而容舒则时不时地看她一眼,似有些不情愿。

    李乐水爽朗地笑了两声。“我这些不成材的徒儿里,除了阿宣,也就沉莲和容舒还算得有些出息。所以我才将绿岫和青鸿这两把雌雄剑给了他们,只希望他们能将越凤剑法发扬光大啊!”

    此言一出,丹君立刻沉了脸,目如刀刃,忿忿不平。

    雌雄双剑?还嫌大家不够明白这两人是一对么?

    清葵魅目微闪,盈盈一笑。“沉莲公子跟容姑娘的确天生一对璧人。真是可惜了。”

    众人微愣。

    李乐水还当自己听错,呵呵笑道。“门主的意思……”

    “其实也没什么。”清葵轻佻地拨弄着杯沿,身体微微后仰,倚在宋成碧的肩上。“天水门正好缺个副门主,我本来瞧着沉莲公子颇为合适,如今看来却是不成了。”

    李乐水的笑容僵在脸上。程宣和容舒脸色发青,恨不得把她瞪出个窟窿。

    丹君忍住笑,深觉解气。

    公开挖墙角还挖得这般大言不惭,想必也只有清葵能做得出来。

    她似乎还嫌这场面不够混乱,索性身子前倾,手背撑了下巴看向郁沉莲。

    “沉莲公子,难道不考虑考虑?我门中的女弟子可一点儿也不必容姑娘差。”她眼波流转,唇角微翘。“而且——只要你想,要多少个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