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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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小病好好让皇上的身体复元,以免大病来袭时更加严重。」

    李寂扬了扬眉:「大病?」

    「是。皇上年轻时长年驰骋疆场,戾气重又轻休养。种种都是有损健康之事,并非养生之道。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年老的太医还有几分欲言又止,最终也没说出口,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李寂默然,告别了太医。

    走出门时,看着那绿荫洒了一地,他无端地生出许多烦躁。

    真没想到,这样的言邑反倒不健康了。

    那天午后,李寂与众大臣一起入祈元殿将事务禀告给皇帝,之后退下之时,言邑却叫住了他。

    为了皇帝的休养,殿内燃了药香,有股古怪的味道。李寂端立在下首,却被言邑唤着:「李寂,你过来榻边吧。」

    李寂抬头,看着言邑有些倦困的脸,走上前去。

    「太医那老家伙跟你说了什么?这段时间老是瞧你忧心忡忡的。」

    「也没说什么,只是说皇上您要小心休养才好。」

    「既然如此,你看我的时候怎么总好像我要登仙似的。」

    「皇上。」李寂低低叫着,不满于言邑的玩笑口气。

    「好了好了,逗你的。只不过你啊,还是以前轻轻松松的样子比较好。我这病只是小病,过段时间就又生龙活虎了。」言邑安慰道。

    「皇上龙体关系天下……」

    「别别别,别老是拿天下说项,实在是让我头痛。」言邑皱着眉头摇头,样子看起来像是闹别扭的孩童。

    李寂感慨了一下「这种人啊」,严肃地说道:「既然皇上也知道,那臣就不多说了。」

    「好了好了。李寂,见好就收才是聪明人。」言邑笑了,忽然说道:「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太医给我吃了什么,最近总觉得身体燥热。本来我哪里有什么病,要不是拗不过那老家伙才不会休息。现在倒好,好像是真的睡出病来了。」

    李寂心里一惊,仔细看言邑的脸。除了脸上有些潮红外,倒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言邑抓起李寂的手盖到自己的额头:「你看看。」

    李寂的掌心温温的,他犹豫地盖了下去,然后把手收回来覆到自己的额头,之后不放心又探了探言邑额头,皱起了眉:「好像是有些低热。」

    「哎,我就说,好端端的人这么躺着也会生出病来。」言邑大叹了口气,「躺了三天,我全身骨头都躺酥了。」

    「皇上!有病自然要躺着。」李寂面容严肃。

    「这病是躺出来的。」言邑固执道。

    李寂瞪着榻上那人,那人坦然自若。李寂叹了口气,「皇上,不要闹了。」话说出口自己吓了一跳,实在很不尊重啊。

    言邑却不在意的样子:「你倒躺着试试。这段时间我躺到连睡觉都睡不着了。」想了想又说道:「李寂,你把他们呈上来的东西拿过来吧,读来我听听。」

    李寂想了想,应言把放在案头的摺子拿过来,一篇篇读过去。

    读到第三篇时,言邑居然睡着了。

    光线有点暗,映出他脸上的黑影。这一刻的言邑看起来十分疲惫。李寂悄声走到外面,冲青博说道:「去拿条薄被来,皇上困了。」

    青博应言要下头的人去拿,空隙间对李寂说道:「皇上这人就是不听劝,病了还夜夜为了那些摺子弄到很晚,难怪会困了。李大人你有时间好好劝劝皇上。老这样子也不是办法。太医说了,本来就休息几天的事儿,现在不见好反倒有些糟。」

    李寂想了想:「知道了,那我等皇上醒了跟他说说。」说话间,司吏已经拿来了薄被。青博正要把被子拿进去,被李寂抢了过来:「我进去吧,你就守在外面。人多怕吵醒他。」

    「这样也好,麻烦李大人了。」

    把被子盖在言邑身上的时候,言邑醒了,眼警惕地睁开,看到是李寂时,舒了口气放心的样子:「你啊。」

    「皇上,小心凉。」李寂一边帮他掖着被角,一边说道:「听说这两天皇上还在熬夜?」

    言邑一怔:「又是青博那多嘴的家伙说的?」

    「皇上要真怕骨头躺酥,就不会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了。这病不见好,您还得继续躺。」李寂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生气。

    言邑沉默下来,之后说道:「李寂,你逾规了。」

    「良言逆耳,皇上要赚不中听那是自然的。李寂只不过指出事实罢了。」李寂的声音不见软。

    言邑又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才勉强说道:「好了好了,知道了。我注意就是了。」

    李寂见那被角翘了开来,不自觉地伸手再度掖好,「希望皇上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不等言邑再度吹胡子瞪眼,就走了开去,「既然没事了,那李寂告退。」

    言邑躺在榻上,想起李寂板起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会觉得温暖,他暗暗骂着自己:还真是下贱。

    言邑的病没有如人们所想的好得那么快,反而又渐渐重了。一度曾发了两天的低热,整个人都陷入昏迷之中。

    朝中议论纷纷,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忧容。

    新王朝的确立才不过短短三年多时间,一切秩序虽然初步确立,但是谁都知道如果要崩坏也是简单的事情。在这个节骨眼上,言邑若有个万一,将是沉重的打击。

    又下雨了。

    李寂看着窗外飘进来的雨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想到了今天收到的消息。

    自十天前言邑病情加重之后,李寂便与左右丞相一并被叫到龙榻前,言邑交待之后的政事全部交由他们三人商议决定。交待这一事项后不久,言邑两度昏迷。

    他与左右丞相两人政见并非都相同,许多时候光是争论就要半天。等到好不容易决策出来,新的事情又接踵而来。

    平时李寂没有机会与这两位老人共事,只知道左右丞相都是原来的降臣,德高望重。左丞相是梁克泯,三朝元老,右丞相是褚千秋,家族在陈早有名声。言邑初时为稳定人心,在拔除旧党之时,还是委任了这两人以重职,请他二人主持朝政。之后朝中旧势力虽然被清洗,但是这两位倒一直得以保全。

    直到此时,李寂才发现原来所谓「德高望重」之人有着许多僵化的想法和观念,且不容人动摇。他们心中的利益牵连太多,凡事都以「稳重」为先。虽说稳重是好事,可是要是沦为故步自封就难办了。原来言邑的脾气是说一不二,两个老人有时候不敢坚持,现在换了李寂,他们二人倚老卖老,变得更难说话。

    李寂私下揣测,只怕另一个原因是左右丞相想施个下马威。

    李寂是新人,升得又快,不得人心这是常理,也早在李寂预料之中。有时候头痛得厉害,摸摸鼻子忍忍就算过去了。

    这并不是最头痛的。

    每次去见皇帝时,总看到对方焦黄的脸。李寂第一次察觉到,自己很重视言邑。

    真的不希望他这么躺着。

    与朝中某些消极人士不同,李寂相信皇帝的病很快就会好,但是不可否认,他真的很担心言邑。

    然后,今天南定王向朝中递了文书,说是要来探皇帝的病。

    李寂叹了口气。

    南定王名言淙,是言邑的三哥。言淙这人当年与言邑并列天下,同样掌权重兵,镇守边疆。嘉永三年言邑起兵之时,曾经与言淙密见。之后言谦军事告急,曾经三次呈书给言淙要求其出兵。但是言淙没有派出一兵一卒。之后言邑打下江山,言淙被封南定王,封地大了一倍。历经两个王朝,言淙始终是令人不敢小觑的诸侯。

    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

    李寂再度叹气:不管如何,言淙的文书只不过是用来告诉朝中众人,他要来了。根本没有回绝的余地。

    早晨文书已经递到了皇上那儿,听说病得迷糊的皇上没犹豫就说是「许了」,实在不像平常的言邑所下的决定。

    这个时候让一个不明目的的权重者入朝实在是不智之举……

    可是,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呢。

    李寂再度叹气的时候,门外有人轻轻敲门,然后是走进来的声音。不用回头,李寂都知道那是周伯。

    周伯身上淋了些雨丝,想必是从走廊处走过来时飘到的。他手里捧着一盅汤,说是厨房刚熬好的鸡汤,给李寂补身体用的。

    李寂嫌恶地瞪着那汤,满屋子都飘着鸡汤那油腻腻的味道。

    周伯当下红了眼眶:「少爷,你看皇上铁打的人都被操劳得病了,何况少爷您身体一向不好。您要有个三长两短,叫我老头子怎么办啊……」说得仿似李寂立刻就要驾鹤西归似的。

    李寂仰天长叹,如同喝毒药一般喝掉了那汤。

    周伯站在旁边看着李寂喝完,然后才收拾收拾,忽然说道:「少爷,我明天去定宁寺祈福,要不要求个平安符?」

    「平安符?我有了啊……」李寂一顿,看着周伯的眼睛,「哦,好的,你去求个来吧。」

    司吏把伞收下的时候,李寂就看到迎上来的青博。青博打着揖:「大人这么晚还来啊。」

    「刚处理完事务。皇上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太医急得团团转,也不见怎么好。」青博的脸上有点愁容。

    「那……我进去看看。」

    「行。」青博打头帮李寂推开了门。

    门内一股药味扑鼻而来。

    李寂撩起衣摆踏了进去,就听到吱呀一声的关门声,青博已经关上了门。

    「这得避风养神,太医吩咐说不要扰了皇上。」青博说着就退到门边,「您进去吧,我就这儿候着。」

    床上躺着言邑,他闭着眼睛,似乎根本没听到声响。李寂走过去,虽然脚步落在厚厚的毯子上根本听不出来,他却仍是轻手轻脚。

    默默立在言邑身边,李寂忽然间觉得疲累。

    怎么突然之间说病就病呢?

    看着床上言邑瘦下去的脸颊,李寂的心揪了起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

    这时候言邑的眼睛睁开了,初时有些迷茫,在认清是李寂后他笑了,笑容看起来很是吃力:「你来了啊?」

    李寂应道:「是,皇上。」

    「我盼了你一天了。」言邑的声音有点迷糊。

    李寂喉间居然有点梗:「皇上不需挂念臣,您放心,一切有我们呢。」

    言邑吃力地睁着眼睛,仔细看着李寂,忽然说道:「李寂,你倒是瘦了。」

    李寂勉强笑了笑。

    言邑又闭上了眼睛。

    李寂退下的时候,悄悄拉过青博,往他手里揣了样东西:「你等会儿给皇上压在床底。」

    青博就着灯光粗粗一瞧:「什么呀这是?平安符?」

    黑夜里李寂庆幸对方看不见他的脸红,他含含糊糊说道:「是啊,家里人帮皇上求的。」

    青博理会,把符放好,不过忍不住笑了:「没想到李大人您还信这个。真是有心人哪您。」

    李寂挥了挥手:「总之最近有些不太平,希望这符能管用。」

    「好勒,我知道了,等会儿我就给放去。」

    李寂行了礼,随着领路的司吏走进大雨里。

    周围的一切都湿湿的,心中也是一片阴霾。

    第十三章

    三天后,言淙入京。

    正是言邑第三次昏迷的时候。

    随礼部尚书一起迎接言淙的是李寂。看着那个男子从马车上下来,眼神扫视,李寂的心微微地一寒。

    那一天太阳出来了,躲在云端阴阴地看人。李寂等诸人依古礼迎接着南定王。

    言淙走到诸人面前,客气了几句之后看了一眼李寂:「李寂果然很年轻。」他哈哈笑着,「我虽然身处偏远也听到李寂你的贤名啊。」

    「不敢。王爷夸奖,李寂愧不敢当。」李寂不卑不亢地答着。

    随后,言淙立刻入宫见皇帝。李寂等人在外候见。

    再然后,由礼部尚书陪同言淙到下榻休息的地方,南定王向京畿都尉递交了文书,正式报备自己的行程。

    李寂看着南定王离开的车辇,看着众人退去,转身向祈元殿走去。

    青博正站在门口,李寂招招手把他叫过来,青博走近,低声说道:「我刚陪着南定王进去,好像没什么异常。皇上也没醒,南定王依礼拜见了皇上然后直接就走了。」

    「是么?」李寂说道,心里仍不平安,「这几天多多留意,要有什么不寻常的立刻通知我。你跟宫里侍卫长碰个头,商量下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青博应着,然后抬头小心翼翼地问道:「李大人,你觉得……南定王有什么不妥么?」

    李寂一笑:「没什么不妥,只不过小心总是没错。」

    青博哈哈一笑,两人一对眼,心照不宣。

    结果当天晚上,李寂就收到了信函,言淙邀李寂一聚。

    向阿北阿南两个人吩咐了几句后,李寂选了件便服出门,才刚到门口就看到有马车候着。那车夫早早地躬下身子:「是李大人么?请上车。」

    李寂坐上车,马车在青石的大道上慢慢走着,前方马儿打了个响鼻,车子轻轻颤。车子里帘子半动,李寂半垂着眼盯着自己的手。

    言淙到底算不算个聪明人呢?为什么偏偏挑了这几日……

    他叹了口气,懒懒地靠到车内软垫上,说起来,这几日真的是累的。

    只是想到言邑,不知道为什么,这心总是落不到实处。

    飘飘忽忽的,真是难受。

    入了言淙的临时府邸,只见里面灯火通明。李寂才刚进大门,就看到言淙迎了上来。

    李寂连忙敛袖走上去深深一拜:「王爷厚爱,李寂怎么敢叫王爷来迎?这真是叫李寂……如何是好。」

    那言淙伸手握住李寂的手,和悦说道:「你我一朝同事,哪里有那么多规规矩矩的。我知道李寂你最近忙得慌,本来夜里请你已经是打扰了,你肯来我自然高兴。你我初次见面,也不要讲那么许多礼数,来来来,请进请进。」

    李寂这才抬头,看到言淙身上果然也只着着便装。灯光下面,言淙的发间居然有些斑白。李寂想到这南定王已是不惑之年,很有些老态。眉眼间与言邑是半点都不像。言邑长眉入鬓,眼厉而唇薄,平日板起脸来能吓坏人。而言淙则看来和悦,神色也是淳淳然,再加上人有点发福,看起来圆圆润润的……明明是兄弟俩,却仿似两家生的似的……

    李寂叹了口气,真奇怪,又想起他了。

    收拾起心神,李寂跟着言淙身后入了大堂。

    「李寂你身处高位,自然不会把我们小小穷乡僻壤放在眼中。我这儿别的也没什么能招待李寂你的,不过是产了一种药材,俗名叫作金镶玉的,泡着喝有利身强体健,所以我就设了这『茶宴』,李寂你莫要嫌我土气啊。」

    李寂听着他一口一个叫着自己的名字,倒是生生把两人距离拉近了不少。微微一笑,李寂也不客气:「难得王爷厚爱,李寂就生受了。」

    两人坐下,言淙说道:「这段时日真是辛苦你了。朝中这许多事务都压在肩膀上,难得李寂年轻有为,倒是处理得井井有条啊。」

    李寂拱手:「不敢不敢,李寂只不过是帮着左右丞相两位德高望重的大人做事罢了,哪里有什么功劳。李寂一定把王爷的话带到两位丞相那儿,谢谢王爷远隔千里还如此关怀我们几个。其实既然入了朝作了官,自然要为皇上担劳分苦,不在话下。」

    言淙哈哈一笑:「好了好了,自己人客气什么。我知道李寂你的苦就是了。」说着把一盏茶推到李寂面前,「来来来,喝吧喝吧。」

    李寂看着那盏,是细骨白瓷,里面盛着金黄色的茶水,闻来有点淡淡药草之味,却觉得馨香无比。入口生津,说不出的味道:李寂忍不住赞道:「好茶。」

    那言淙笑开了眉眼:「你喜欢就好了。」

    李寂又喝了口茶,心道不知道接下去要说些什么。

    言淙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李寂对我只怕还有些疑窦吧?」

    李寂放下茶,心思电转,再抬起头时脸上一片平静:「王爷快人快语。不错,李寂的确一直在想着王爷的事。」

    言淙仍是笑,看不出什么心思:「你要是觉得我有不妥的地方也是难怪。如今皇上正病着,听说朝中对我来朝有不少闲言碎语,我这时候来你要不觉得古怪那就配下上督御史之职了。」

    「既然王爷主动提起,想必是有话要回答我了。」

    「也不算什么回答吧。我若说只是为了见皇上一面,李寂怕是不信吧。」

    李寂只淡淡一笑,不作答。

    「说实在,我的确只想见他一面而已。我与这个弟弟交情不深,幼时就不交好。后来他北我南,更是相差得十万八千里。不过他能耐过人,我这个作哥哥的自愧不如。仅此而已。」

    李寂仍是不答。

    言淙看着面前年轻人的容颜,微微眯起眼。对方的神态让他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言淙吐了口气:「他做事倒是出人意表。不说别的,单说这几年还不婚,立了我们二哥的孩子为储,真是让人意外。」

    李寂端着盏喝了一口茶,「唔」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言淙心中有些不舒服,但脸上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他的身子向来好,这场大病来势汹汹,真让人担心啊。」

    李寂又应了一声。

    言淙轻轻倾身:「万一他有个什么万一,李寂你该如何自处?」

    李寂抬目,烛光里两人目光相接,潋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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