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五夜,桥沟东村,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月亮隐匿、星星消失,夜冥如墨。一个黑衣夜行人蹿上石家正屋的屋顶,把小木人拴在了屋脊正中的双鹰铁片脊兽上。
一顶四人抬小轿、两顶两人抬小轿,出了泰安县城,向东南方向迤逦而行。约一个时辰后,三顶轿子来到桥沟村前面停下来。泰安县县丞石世宇和他的妻子柳金玲、女儿石姝走下轿来。一家三口步行着走进了桥沟西村,三顶轿子跟在身后。
本来,石世宇骨子里也逃不tuō yī锦还乡的窠臼,他的理想是这样的:端坐八抬大桥,前有鸣锣开道,后有衙役跟随;众乡亲净街洒扫跪迎;石世宇大人下了轿,威严地扫视了一眼,看也不看正跪在轿前的石介富、石介山、石振东、甄侍祟一眼,扬长而去……
八抬大轿自是不敢僭越,带上一群衙役,耀武扬威地回趟桥沟,摆摆阔气、长长威风,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之事。然而,自从接受了了凡道长的教诲后,他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要演戏。他也认识到了,人这一辈子,不会演戏是很麻烦的。他的顶头上司,泰安知县闻柏达就是一个演戏的高手;了凡道长也是,只不过在他面前不屑一演罢了。
一进村,碰到长辈,必定躬身唱喏,嘘寒问暖;遇到平辈,称兄道弟,热情相邀,抽空喝一杯;遇到晚辈,言之谆谆,温良慈厚,关爱之情溢于言表:
……
“大爷,您老的腿病没再犯吧?”
“婶子,您的眼还流泪吗?”
……
“兄弟,抽空到城里县衙找我喝一杯!”
“大妹子,你身子骨挺壮实吧!”
……
“大侄子,好好读书,有困难我听着!”
“小妮子,见了大爷干么噘着个嘴啊?谁惹你不高兴了?告诉大爷,大爷给你做主……别哭,孩子,脚都是要裹的,不裹脚嫁不出啊!过个几年,你石姝姐姐也要裹脚。”
……
石世宇的这些车轱辘话碾压了桥沟村,收获了一路好评:
……
“世宇,你当官了,一点架子也没有!好样的。”
“世宇前途无量啊!”
“世宇,有两下子啊!”
“你看人家世宇,既会说话,又会办事。”
“起小看大,世宇就是个干大事的主。人家那话说的,那叫一个好啊!”
……
走近石敢当家,石世宇心里开始打起鼓来,终究还是做贼心虚呀!他向石家正房的屋脊瞅了又瞅——还好,没有看到那个木刻小人。
石家只有王翠琳在家,石介山带着石敢当爬山去了,石振东在山上打石料。石世宇告诉王翠琳,他们今天是专程来看石敢当的。王翠琳很高兴,便要上山去叫回石振东。石世宇拦住王翠琳,他自己带着石姝上山去找石振东,让柳金玲留下帮王翠琳做饭。
登山不久,碰到石介山和石敢当。石世宇一瞅见石介山,大失所望,石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