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 5 部分阅读(1/2)

    厕所前面的灯光最暗,又有一株大树挡在入口处,里面就算发生枪战,十之八九也不会有人发现。

    那个跟踪者如果够聪明,应该会选择这种地方犯案。

    当然,先决条件得他是他今晚大费周章布线,准备钓的那条大鱼。否则一切还是白搭。

    “小姐,这里是男生厕所,你走错了吧?”

    一个淫邪轻佻的声音在世善转过大树后,蓦然响起。

    “不可能错的,我又不是笨蛋,会搞不清楚男女性别!”世善话里另一个意思是:只有你这个眼睛脱窗的白痴,才会看不出来我是男、是女。

    “所以我最讨厌东方人。”语音稍落,出现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孔。

    老实说,世善一点都不讶异。这个人完全符合他早先对嫌犯的猜测。

    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这里的环境了若指掌。

    平时的风评很好,连一年来观光一次的旅客都百分之百信任——诚实的约翰。

    在旅馆里做事,挑选东方女性观光客下手绝不落空,又不会吞下警察设下的诱饵,在哪里找作案条件这么优厚的嫌犯。

    “你就是那个专门袭击东方女性观光客的抢劫犯?”世善虽已有九成的把握,但还是问清楚点比较好,免得捉错人。

    “我没有袭击她们,只是稍微疼爱她们一下。”约翰绽开一朵天真的笑容。

    “是吗?”世善打个寒噤,毁人家容貌叫疼爱?

    “当然,我是个教徒,绝不撒谎。”约翰举手在胸前划个十字。

    “可是我看你现在一点都不像个虔诚的教徒耶!”发誓当吃饭,变态加三级!世善讥讽地扬起双眉。

    “没关系,杀了你之后,我自然会上教堂忏悔,主会原谅我的。”约翰翻脸像翻书,一下子原本笑容满面的脸孔布满阴骛疯狂的气息。

    “奇怪,你不是只找女人下手,毁她们的容,却从不杀人。”世善状似悠哉地损他。“难得你居然肯为我破例,我实在是太荣幸了。”

    凄惨!克林怎么还不来?世善暗暗跳脚。

    凡人都知道不可以与疯子为敌,所谓“一人发疯,万夫莫敌”,他虽神勇,可也没勇到有把握和一个疯子对打能全身而退。

    “人总是要进步的,不是吗?”约翰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静谧的黑夜里霎时充满狂笑声。

    真是疯得有够彻底!居然拿更重大的罪案来比喻人类的进步。

    “可是你退步了耶!”世善丢给他一抹温柔纯真的笑容。“你都没看出人家是男人。”

    拖吧!能拖多久是多久,最好拖到克林来为止。

    那个家伙还说有三组队员交叉巡逻保护他,怎么他现在这么危险,也不见有人出来“英雄救美”,难不成全吃消夜去了?

    “女人都爱骗人,我不会再上当了。”约翰掏出一把雕工精致、古朴不凡的银色短刀,亮晃晃地映在他的颊边,诡异得像来自地狱的修罗。

    “嗯!刀很漂亮,以身为艺术家的眼光来看,堪称极品,铸刀之人的手艺与品味非同凡响……咦?等等——”

    世善用力地甩头,太平洋拗到大西洋去了,那把刀是凶器,也是即将切割他的利刃,他居然欣赏它,真是“秀逗”了。

    他又一次甩头,当真是近朱者赤,和疯子相处久了,就会沾染上疯气。

    “你很漂亮,”约翰向世善逼近了一步。“我最喜欢美人了,你乖乖地站着不要动,一下子就好,保证不会痛。”

    “废话!死了当然不会感觉痛。”世善再没心情和他虚与委蛇,他直往后退,非到万不得已,实在不愿意和一个疯子生死相搏。

    “你真不乖!”前一刻还是温声细语,下一秒约翰突然大吼。“不乖的女人都该受到惩罚——”他扬着刀,以雷霆之姿逼向世善。

    “该死的混帐王八蛋,老虎不发威被人当病猫了!”

    不想打,不代表不能打。世善一咬牙,踢掉脚上的高跟鞋,双脚连环踢出,一连串漂亮的动作,兼具防御与攻击。

    严格来说,约翰的身手根本比不过世善,可是他不怕打,每次世善以为打倒他了,他总像鬼魅般又立刻爬起来,手上的刀子照样认定世善的脸蛋袭击过来。

    世善越闪躲越发心惊胆战,这个人完完全全疯了,他攻击的目标只锁定他的脸,仿佛死也要毁了他的容貌似的。

    这股彻底偏执的钢铁意志,连世善都无力对抗,十几个回合下来,他已冷汗涔涔、气喘如牛,快挂了。

    约翰比世善好不到哪里去,他最少断了三根肋骨,左手也因骨折虚软无力地垂在胸前,他的脸早已看不出原来的五官,一片血肉模糊。

    可是——

    真的好可怕!约翰的伤势一点都没有影响他的行动,当世善发觉他的闪躲慢了半拍,只来得及避开眼睛的重要部位,躲不过利刀划过他的脸颊……

    好不容易玫瑰总算在露天咖啡吧附近找到正急得团团转的克林。

    “老天!你们跑到哪儿去了?”世善和玫瑰走路像飞一样,克林才一转眼就失去他们的行踪,正担心得要命。

    “快跟我来。”玫瑰二话不说拉着他跑。

    “干什么?”克林浑沌的脑子一转。“你们碰到那个变态抢劫狂了?”

    “他跟踪我们。”她一边说话,疾行的脚步未曾稍缓。

    “等一下,我必须联络其他同伴。”克林按下无线电。“你说世善目前在哪里?”

    “售票亭左后方的厕所前面。”玫瑰急道。

    她忧心忡忡,留下世善一个人对付那个嫌犯实在太危险,万一他受伤了……噢!她无法想像这个可能性,一颗心像被万针穿过,揪紧得几乎要了她的命。

    “我先走一步,你们随后过来。”她神色匆忙地丢下一句,步履如风飞也似地走了。

    “玫瑰!”她的紧张感染到克林,他立刻命令所有待命人员包围厕所,自己则快步跑向目的地。

    当玫瑰来到和世善约定的场所,触目所及是一把寒光飕飕的夺命利刀正高高扬起……

    “世善——”她撕心裂肺的厉吼蓦然炸开静寂的黑夜,身形快如流星,倏忽间!带着炮弹般的威力即时撞开那把致命的刀子。

    约翰的身子被这股强大的力道撞向墙壁又弹回来,世善及时再补他一脚,总算将他摆平。

    随后跟到的三组巡逻警员总共十五人,连同克林则不约而同瞠目结舌瞪着眼前不可思议的情景——那道迅如闪电的身影岂是人力所能为?

    噢哦!不妙了,瞧他们个个一副痴呆样,八成是看到玫瑰的特行异举了!

    世善溜眼四望,庆幸玫瑰非常听他的话,虽然她在危急时,不小心忘了他的叮咛随便现身,可是一镇定下来,她又立刻隐身了。

    只要他打死不承认,他们见不到她,也只能以眼花解释刚才不寻常的事件。

    “克林。”世善走过去踢了他一脚。“你来得还真是时候!”他半嗔半怒地责怪道。

    “啥?”受惊过甚,克林依旧一脸茫然。“什么事?”

    “什么事?”世善危险地半眯起眼睑,拉着他的耳朵,低声咆哮。“你痴呆了是不是?还不快点帮我掩饰玫瑰造成的轰动!”

    “啊!”克林如梦初醒,大声指挥着仍自惊慌失措的属下。“快点把嫌犯带回局里。”

    “可是局长,这个……那个……”站在克林身旁的警员指指世善,又比比嫌犯,上下左右全看了一遍,一副脑神经衰弱得快要昏倒的模样。

    有这么可怕吗?世善朝天翻个白眼,他们的反应未免太激烈了。

    他忘了自己刚发现玫瑰的事时,反应也好不哪那儿去!

    “克林,犯人帮你抓到了,接下来你自己看着办,今晚我很累了,想回去休息,有事明天再来找我。”

    世善拍拍克林的肩膀转身想走,他知道往后一连串文书作业,录口供、作笔录……就算忙上三天三夜也不一定做得完,现在没空理那些事,眼前最重要的是和玫瑰好好聚一聚,刚才她救了他,帮他挡下致命的一击,不知道有没有受到损伤,他担心得要命。

    “世善?”克林小心翼翼地开口唤他。

    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他脸上的伤?

    世善一向最重视他的外表,要让他日后晓得自己破了相,他却没当场告诉他,肯定会被剥皮。

    可是现在一说出来,他怀疑自己是否看得到明天的太阳?

    “有事快点说好不好?”世善不耐烦地拧着眉头,随意伸手抹去脸上烦人的血滴。

    “啊!”克林吓得忘了呼吸。

    眼前的人真的是世善吗?那个超级爱美的“毛世善”,平常他连长出一颗青春痘都要大惊小怪,搞得好像天要塌下来一样,现在居然如此轻忽脸上的伤口,他不会真的被打傻了吧?

    “喂?”看到克林那张蠢脸,世善就更加不耐,耽误他找玫瑰的时间,克林是存心找碴是不是?

    “你到底还有什么事?”世善走过去挥着拳头,克林要找不出个好藉口给他,休怪他打断他的鼻子。

    “没事。”克林才刚想摇头,一接收到世善那两道极其危险的目光,赶忙改口。“玫瑰……嗯!不见了,我担心她!”不知道这个理由够不够压下世善已濒爆发的怒气。

    “所以我赶着要去找她啊,笨蛋!”多事的克林,再也不甩他了。世善急忙转头跑个无影无踪。

    瞧着那道仓促的背影,克林的唇角缓缓勾出一道优美的弧。

    世善真的变了!克林的目光瞥向墙角那双高跟鞋,平常只要有一颗扣子没扣好就别扭得不肯见人的他,居然连鞋子都没穿就急着找玫瑰,甚至连他最引以为傲的脸蛋正淌着血也不在乎。

    可见得玫瑰在他心里的分量有多重了!

    第八章

    时间仿佛一张密密交缠的黑网,紧紧桎梏着一缕错置时空的魂魄。玫瑰兀自挣扎,为了等待她的人儿,她尽费心力,好不容易终于脱出牢笼。

    “世善不知道怎么样了?他一定很担心吧?”她充满期待,身形幽幽飘向“藤之馆”。

    真的好想他。打从三个星期前那个夜晚,她用尽气力救他免于刀吻,她的意识即不由自主被冲入无边无际的时空洪流中,数百年所有的经历再次重演,难分真假的虚空幻梦不停地拉扯着她。

    若非因为她的“思念”早已深深锁在世善身上,这缕意识怕不早被打碎,不知流落何方了?

    “世善?”她轻声呼唤,飘过大厅、走廊,打开“藤之馆”的木门,迎面一条消瘦的身影在月光的掩映下,正专注而疯狂地塑着一尊人像。

    这么晚了,他居然还没睡!

    “唔!”随着视线接触到他雕塑的人像,玫瑰激动地捂住差点惊叫出声的嘴,两行热泪奔腾而下。

    那是她!他雕塑的是她:螓首半回,眼波流转,往后平伸的双手似留恋、带温柔,衣着飘飘然,像是专门降福人世的善良天使。

    他塑得好认真、好专心,雕像里融入他全部的思慕与真情。

    世善彻底的痴醉与沉迷,他眼中、心中除了那尊人像,再无一切凡尘俗事。

    玫瑰缓缓走近他。

    世善瘦了、也憔悴了,原本意气风发、不时带着执拗、纯真笑容的脸蛋更显寂寞与落魄。

    “玫瑰,你在哪里?怎么都不回来?我好想你……”再度失去玫瑰,世善终于了解他对玫瑰的感情,可是他还来不及告诉她,她便消失了,他不知道她在哪里,也不知她何时回来?他让相思折磨得好苦啊!

    她听到他的喃喃自语,那低沉粗嘎的嗓音,他到底喊多久了?

    “世善!”不敢吓着他,她轻轻地喊一声。

    他没听到,悲切的思慕之语依旧不绝。

    “世善。”她再也忍不住心头的哀痛,冲动地自背后搂住他的腰。“我在这里,玫瑰就在你身边啊——”

    “玫瑰!”世善呆滞的眼珠慢慢转动,一秒、两杪……时间仿佛在刹那之间僵凝。

    “对,玫瑰啊,你看清楚,我在这里。”她好心疼地轻抚他的脸,真痛恨这时自己感觉不到他的体温、他的心跳,哪怕是他扎人的胡渍,只要是世善的,她都想全部拥有。

    “玫瑰!”世善的脑袋花了近一分钟的时间,才消化完这个惊人的消息。“玫瑰——”他大吼一声。音量之大足以撼动整座“玫瑰小屋”。

    “玫瑰,你跑到哪里去了?”满腔的思念化做一句悲恸的怨叹。“你……可恶!”他像个大孩子般呜咽地哭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玫瑰捧着他的脸,亲吻他的泪水。“再也不会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以后不准你随便消失!”世善霸道地宣布,加大力道将她紧紧锁在怀里。“听到没有?如果你再不见,我就不要你了,永远不再见你。”

    多直率、真诚的感情啊!玫瑰感动得泪流满面。“绝对不会再有一次了!”她发誓地道。

    可怜的世善,他真的被她吓坏了,瞧他任性弊扭的,活像个霸住糖果不放的大孩子。

    “世善……”玫瑰正想着该如何安慰他受创的心灵。

    砰!“藤之馆”的木门突然被用力踢开。“发生什么事了?”

    随着一句惊天动地的喊声,沙蔓、爱菲亚、“猫儿、“夫人”和“大、小犬”像极一辆脱轨火车纷纷跌进世善房里,并且非常不识相地冲破深情交缠中的两个人影。

    世善和玫瑰各自弹开老远。

    “玫瑰!”沙蔓正好跌在玫瑰身旁,抬眼看到失踪多日的好友,她兴奋地又笑又叫。

    原本就受到波及正晃动中的玫瑰雕像,大概受不了这股强力声波的激荡,竟然倒了下来。

    “啊——”世善大叫着,来不及爬起身救他的杰作。

    多亏“猫儿”的身体够大,刚好做了雕像的垫底。

    世善的心脏差点停掉,冲过去仔细检查雕像,老天保佑,它毫发无伤。

    “你们——”他气得跳脚。“都不会敲门吗?”

    愤怒的眼神——扫过地板上仍呆愣中的众人、牲畜。“滚出去!”

    除了玫瑰外,其他人全部被他一推二拉,赶出“藤之馆”。“再也不准进我的房间,听到没有?”他咆哮得像喷火巨龙般。砰地用力关上了房门。

    莫名其妙被扫地出门的沙蔓和爱菲亚正对坐在“藤之馆”门外,面面相觑。

    “他为什么生气?”沙蔓问爱菲亚,她回她一记莫测高深的微笑。

    反正早习惯爱菲亚神秘兮兮的言行,沙蔓也不指望她会回答自己每一个问题,她自问自答又继续说:“他有什么理由赶我们,搞不清楚这里谁是老大耶!”

    沙蔓拍拍屁股拉着爱菲亚站起来。“我们是好意关心他,看他从玫瑰消失后,就食不知味、寝不成眠,所以……咦?”

    说到一半沙蔓猛然跳起来。“玫瑰!”

    “她回来了。”爱菲亚终于回了她一句。

    “啊!”玫瑰回来了,世善居然把她偷偷藏起来,将她们赶出门,阻碍她们好友相聚。“毛世善——”沙蔓尖叫着冲过去拍门。

    “干么?”沙蔓的手还来不及拍上门板,世善突然把门打开和玫瑰双双走出来。“你想打我啊?”

    沙蔓高举的手正对着世善的脸,这时举也不是、放也不是,血液逐渐冲上她的双颊。“我……”

    “哼!”真讨厌,破坏他和玫瑰的单独相处。世善轻蔑地撇开头。

    “打你?我还想踹你呢!”他的态度惹火了沙蔓,她恼羞成怒,当真就要打下去。

    “沙蔓。”玫瑰即时插进来,一个是她最重要的人、一个是她的好友,她可不愿他们自相残杀。“你误会世善了,我才刚回来而已。”

    沙蔓当然知道世善不是那种没度量的人,可是她面子拉不下来嘛!

    “站在这里干什么?我们去客厅聊聊,让玫瑰说说她这些日子都到哪儿去了。”爱菲亚适时插口,刚好给了沙蔓一个台阶下。

    “好吧!玫瑰,我们快走,我有好多事想问你!”沙蔓拉过玫瑰往大厅走去,爱菲亚随着跟上去。

    世善只有不情不愿地走在最后头。

    “猫儿”和“大、小犬”安慰性地顶顶他的脚,围在他身侧,“夫人”则乘机缠上他的腰杆,他心情不好的这三个礼拜,所有动物都受到影响,颓丧得好像世界末日到了,现在低气压远离,它们重又粘上他了。

    “对不起喔!”世善一百年才发作一次的同情心,难得用在它们身上,他怜惜地轻拍它们的头。“改明儿个,我请玫瑰好好给你们加餐一顿。”

    到了客厅之后,爱菲亚拉拉正喋喋不休述说自玫瑰消失后,家里一切大、小事件的沙蔓,插嘴道:“玫瑰,我们都好想念你的水果茶。”

    “爱菲亚,玫瑰才刚回来,你……”沙蔓叫道。

    爱菲亚横她一眼,示意她闭嘴。“还有三明治。”她最后的目光落在正边逗“猫儿”玩,边缓缓走进客厅的世善。

    刚才“藤之馆”的灯光昏黄,还看不真切,现在客厅里的日光灯几乎比太阳光更亮,世善苍白的脸、凹陷的颊、充满血丝的双眼,在在清楚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干么这样看我?”

    他的声音也哑得可怜。

    玫瑰不见这三个礼拜,受苦最深的就是他!

    思念与罪恶感相折腾下,现在的世善几乎可以称为形销骨毁。

    在场诸位女性,最小的沙蔓也虚长他三岁,自然母性本能大大流露。

    玫瑰首先冲进厨房,她一定要再度把世善养胖,让他像从前一样健康又漂亮。随着沙蔓也坐不住跟进去帮忙。

    “她们怎么了?”世善指指两条仓惶的人影。“哪里发生火灾?”

    这会儿他的精神倒全部回来了,连他的伶牙利齿都令人怀念。爱菲亚伸手招他过来。“坐这里吧!”她拍拍身旁的沙发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