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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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大清顺治五年

    紫禁城慈宁宫

    一乘软轿沿着内廷外西路穿过隆宗门,沿途内廷侍卫及宫女垂手而立,尽显紫禁城禁宫庄严肃穆;三秀微微撩开轿帘,夜色中的慈宁宫,影影绰绰,重檐下八角宫灯静垂,随着轿子一起一落,她凭着记忆,想是已进入永康右门;

    四扇双交四椀菱花槅扇窗洞开,一阵利索的倒轿声,庄太后身边的贴身侍女苏茉儿连忙迎了上来,道:“奴才给豫亲王福晋请安;”

    三秀含笑道:“苏嬷嬷,什么事情这样急?”

    苏茉儿和宫女红珠一左一右上前掺着三秀,小脚福晋三寸金莲,行不得远路,庄太后特特嘱咐了,每每豫亲王福晋入宫,要妥贴的伺候着;

    三秀几尽是为她两个架着一路拾级而上登了月台,四座鎏金铜香炉一字排开,焚着清幽的檀香,水雾似的香烟与迷漫的飞雪显得夜色中的慈宁宫前殿愈发令人看不真切,神秘而朦胧;

    循着惯例,照例是走角门,前殿右侧的砍墙开着饰有子孙万代的垂花门,抬眼望去,暖阁内橘黄的灯光摇曳,宫女掀起厚重的垂帘,套间内暖炕烧得正旺,庄太后穿家常挽袖长马褂,外罩洒花琵琶襟马甲,腰间横扭的盘扣以玉珠串就,她正歪在迎枕上,梳着两把子头,一对缎钉绫凤戏牡丹纹高底旗鞋齐齐的摆在暖炕的脚踏上;

    三秀福道:“奴才恭请圣母皇太后圣安;”

    庄太后退了玳瑁嵌珠宝花蝶护甲,接过宫女递过的热茶,淡语道:“起来说话;”

    三秀晓得庄太后只要是说起来说话便是恩赏其往暖炕上坐,尽管如此,三秀亦不肯造次,只挨炕檐边上坐了,一双三寸金莲隐在绣花条凤尾裙中,凤尾下端垂着小铃铛,微微闪过丝轻响;

    庄太后拨了拨旗头上的珊瑚珠玉步摇,道:“这么晚将你召来,的确是太急躁,瞧你这一身家常打扮,连旗髻也未梳;”

    三秀只随意挽了个慵妆髻,斜着一枝白玉嵌珠翠碧玺扁方,闻言自是低敛了眉目,微微摁着天青纱大镶边右衽马褂,道:“失礼了;”

    “原是生受你了,豫亲王福晋,我有一件为难的事情;”

    添茶倒水间,三秀闻得一股子清雅的香气,揭开磕琅盖碗一瞧,庄太后命苏茉儿给她沏了西湖龙井,连忙道谢:“奴才真是惭愧,就是吃奶茶亦是惯的;”

    庄太后吹了吹茶浮,轻轻一抿,道:“玉泉山上的泉水,想来也配得这龙井茶;”

    三秀笑道:“奴才也这么觉得;”望着幽幽香茗,心中却想夜深至此,诏她来究竟是何事;

    庄太后冲苏茉儿点了点了,宫女红珠便领着满屋子宫女退到外间,庄太后这才说话道:“想请福晋,劝劝十五爷,别跟着闹腾了;”

    三秀心想莫非是为指肃亲王豪格一案,她抬眼望了望庄太后,白净明丽的脸上,若非剪水瞳仁透着股子深幽冷傲之意,唇红齿白的俏脸只当是年轻娇贵的美少妇;

    楔子2

    庄太后正好也在看她,三秀与太后的目光迎面相遇,即不张惶、亦不避忌,从容的向她回话道:“不瞒圣母皇太后,十五爷最近的确跟外头闹腾,这十天半月的不着家,不怕您笑话,府中的福晋们都憋着股子怨气儿呢!”

    庄太后似笑非笑道:“十五爷还是那幅德行,天仙似的仙女儿娶来, 新鲜劲儿一过,又抛脑后了;”

    三秀从衣襟里抽出一方绣花手帕,微微掩着小口,倒是一幅臊了的神情,庄太后将茶碗搁在苏茉儿手上,淡语道:

    “这也不值什么?太宗皇帝在的那会儿子,不也是如此么?老一辈的太妃们说起来,每每还透着哀怨呢!”

    三秀这才释然道:“那倒是,男人们,还真像戏文里唱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呀!只要他们肯回来,多少还记得旧人,那便算是有情义了;”

    庄太后道:“怨不得十五爷这么宠爱于你,倒也是有见识;”

    彼时,听得外间宫女禀报道:“摄政王求见;”

    三秀闻言连忙起身欲避,庄太后叫住了她,漫不经心道:“自家叔伯,又不是没见过,我们满蒙不讲这些虚

    礼;”

    甫一落话,三秀便听得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摄政王多尔滚身着缂丝黄马褂,外罩团领金丝锁子长袍,暖帽朝冠上顶着一品大员红宝石顶珠,和阗玉管上穿戴着三眼花翎,豫亲王多铎平日里亦是同样的装束,再为熟悉不过;

    多尔滚望了眼庄太后,往一旁铺有的五幅拜寿锦褥太师椅上坐了,方冲三秀道:“弟妹来了,老十五儿还在值房跟几个臣工们议事,迟些,你们俩正好一同回去;”

    未等三秀答话,庄太后兀自坐起身,笑道:“人家来了好一会儿了,听说今儿母后皇太后召摄政王,我还以为摄政王从永和宫过来呢!”

    多尔滚接过苏茉儿递上的茶水,呷了口道:“也罢!这便过去,只是想起皇上入学之事,过来讨圣母皇太后的示下;”

    庄太后扶着苏茉儿的手下了暖炕,往不远处搁着的五福柜走去,三秀顺眼望去,见她一阵捣腾,也看不真切,一不留神,见摄政王白净斯文的脸正望着她,一双细眯了的眼,闪着精光,当即红至耳根子,心想,这可是在庄太后的跟前,便一直盯着凤尾裙上艳丽的裙纹,紧紧捏着手帕;

    “前些个日子,我也问了范先生的意思,洪经略的学识与见识,据我看来朝中无人能及,正寻思着范先生与洪经略一同为福监开课授业;”

    多尔滚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我们满人是马上打江山,依我之见,那马上骑摄的功夫是紧要的;”

    原来庄太后是将小皇帝顺治帝临的一幅歪歪斜斜的字贴取出给多尔滚瞧,多尔滚就在庄太后的手中望了一眼,便道扰告退;

    楔子3

    庄太后这才转过身,向三秀说道:“宫里要人操心的事情可真不少,若外头能有福晋替我分担一些,我和皇上孤儿寡母的,也不会这么站单了;”

    听得禁鼓三响,夜色已深,紫禁城各宫门纷纷紧闭,三秀坐着软轿,在出宫的时候换乘了马车,刚探过身子,多铎一把握住她的纤腰,往跟前一带,不住摩挲道:“怪想你的;”

    三秀靠在多铎的怀抱中,哂笑道:“一会儿回到府里,莺莺燕燕可别说想我;”

    多铎微微推开三秀,邪眯了眼,道:“你在吃醋?”

    三秀敛了笑意,咂嘴道:“是醋坛子,醋缸子;”

    多铎凑上前,拉着她围脖上的一圈绒领,低声道:“真不想我?”

    三秀玉壁般白净的双耳上,一双水红色的珊瑚不住打千儿,借着朦胧的马灯,愈发显得容貌清秀,她悠悠叹了口气,水媚的一双眸子犯起淡淡愁绪,道:“我知道爷忙儿,又能够怎样呢!今儿圣母皇太后将我叫去,迎面便夸王爷怎么宠我,心底压着事情,不办倒显得我造次了;”

    多铎抱着三秀,呵着她一双纤手,焐热道:“不冷了罢!太后就是太精明算计了,豪格的事情,岂是我说算便算了的,你没看见十四哥那恨的,生生给提起,她跟十四哥那样,她为什么不去劝,倒支使你哄了我去劝;”

    三秀勾着水媚的一双眼睛,笑道:“是了,她为什么不去劝;”

    多铎轻咬着三秀水泠泠的小口,哂道:“鬼灵精的,将军呢你!”

    三秀轻轻捏着多铎身上冷沁沁的朝珠,幽幽道:“爷,其实我挺担心的,也不怕您说我老娘们没事瞎编派,那豪格是谁呀?太宗皇帝的长子,当今皇上的大哥,将来的事情,谁能说的准;”

    多铎紧紧握着三秀的手,低语道:“有我在,你怕什么?在说,这前头不是有十四哥么?”

    三秀一想到多尔滚闪着精光的一双眼睛,心中十分不安,她情知多尔滚与多铎两兄弟的情份,愈发不好开口,沉吟了好半晌,涨得秀颜一阵潮红,多铎捏着她尖尖的下巴,道:“怎么了?”

    三秀抬了抬眼帘,眸子一片盈动,道:“想起那年遇到爷了;”

    那是血雨腥风里的一段奇缘,多铎不禁勾俊美的唇角,“我还记得,在一群不情不愿的汉女中,唯有你一双水媚的眸子胆敢盯着我看。”

    杨州十日

    顺治二年正月,清定国大将军多铎率军攻克潼关,破陕之局已定,便奉摄政王多尔衮之命转兵东南,兵锋直指南明。与此同时,南明派往北京讲和的使臣左懋第被扣留,南北和议宣告失败。战争的中心已由西北转向东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