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我妈妈喜欢所以浩特意命人为我种的白兰树。眼前全是以前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一幕一幕像电影过场一样播放着……

    深秋午夜的风还是有点凉，我带上窗，点上蜡烛。准备换衣服的时候竹心和翠心端着铜盆和盐水进来给我洗漱了。

    “我吵醒你们了吗？”我不好意思地问道。最后一天都让别人不得好睡，真是罪过……

    “小姐，我们怎么会睡得着。就让我和翠心来服侍小姐洗漱更衣吧。”竹心说完背过脸去擦了一下眼泪。

    “说好了不哭的，你怎么这样呢……”见到竹心哭，翠心也哽咽了。

    “谢谢你们！”我不断地眨着眼不让眼泪流下来。

    我换上一套墨绿色男装，头发高高地扎起马尾。哭了一夜，眼睛都肿得跟包子一样了，脸色暗哑，穿上这么套深颜色的衣服，整个人像鬼一样。她们帮我上来个淡淡的妆，让我看上去精神一点。

    把自己收拾好，我拿出之前收拾好的包袱，再检查了一下里面的东西。我收了一套男装一套女装，拿走了那个梅花印章，一千多两银票分开了两处贴身收着，钱袋里就只有几十两碎银。除此外，我没带走任何别的东西，因为这里没有什么是属于我的。

    脱下那只一直戴在手上的浩的母后留下来的手镯，把它装进了要送给浩的钱袋。这个手镯，浩说过是他母后留给她的儿媳的，所以我不能留着。我有浩的玉佩，独一无二的玉佩，象征浩的玉佩，这就够了。

    我把那个装着手镯的钱袋和那盒幸运星交给竹心，拜托她几天之后交给浩。那时候一切都已成定局，我们的故事也成为结局了。

    翠心端来了早饭。今天的早饭特别丰盛，就像我刚来的时候的早餐一样。我拉她们坐下来一起吃，我给她们盛了粥。三个人慢慢吃着，没有说话，混合着眼泪的粥吃不出什么味道。

    吃完早餐我就启程了，我怕再留下去，自己会舍不得走。

    我执意不让竹心她们送我出去，我命令她们留在屋子里。我说我怕离别时的伤感，我怕把妆哭花了，那样很丑。最后和她们拥抱了，再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八个月的屋子，努力把这里记住，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眼泪流了一路，但是我没有擦。后门早就打开了，管家等在了那里，他递给我手帕。我接过，是浩的手帕，上面有他的味道。管家说王爷给我准备了马车，还有银两，还有一些衣物，都在马车上。我什么都没要，谢过了管家一直来对我的照顾和迁就，就自己走了。

    差不多五更，街上还没什么人，我走在空落落的大街上。第一次觉得凄凉，穿越过来这个时空，第一次感觉自己什么都没有，世界都褪色成黑白，心里和街道一样，空空落落。

    不知道自己在街上闲逛了多久，凉风穿透过身上单薄的衣衫，凉至骨髓。

    大街上开始有人声。一些勤劳的小贩开始摆摊卖早餐，城门应该也开了，城外一些菜农挑着新鲜的蔬菜进城。大家都在有意义地忙碌。待到天开始有一点点亮，城里的酒家客栈也相继开门。

    我想在京城里住两天再到外面，不是因为京城没玩转，只是想养好精神再开始我新的旅程。今天，我要在京城中心大街的酒楼上，坐一张临街的桌子。我要看着刘府的花轿走过，再看浩带着他的妻子在京城游一圈再去皇宫。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亲眼看，尽管这样会很痛。不过，既然刀早就插入心里了，再插深一点也没什么不一样。

    离开2

    颜国习俗，凡是皇亲国戚结婚，都是女方花轿先去男方家，等男方接了新娘后一起游城。所谓游城，就是把京城较大的街道都走一遍，当然，女的坐花轿，男的骑马。游城之后就从中心大街一路往宫里去。进宫等皇上给了名号给了赏赐给了祝福就回去男方家，然后再拜天地拜高堂。

    我走到京城最大的酒家，看着伙计开门，然后走进去。

    “公子，我们还没开始营业呢……”一个小二跑过来跟我说。

    ｜“没事，我坐着等你们开门。”我走进去，坐在门边的一张桌子前。

    小二给我沏了壶茶就忙开了。我看着他们忙里忙外，觉得连自己都有了一点生气。

    黑夜总带给人悲伤，还是白天好。

    掌柜从里间出来，跟我说现在还没开店，欠缺招呼。我说没关系，然后要了个客房，住两天。还让掌柜帮我预留了一张临街的桌子，为表诚意，多付了一倍价钱。一开门就做了赚钱的生意，掌柜当然很开心，亲自带我上了客房。这里虽比不得王府，但也宽敞干净。

    我知道今天花轿是辰时出发，然后巳时估计就游城差不多了，到时再去凑这热闹也不迟。离辰时还有3个多小时，我没有宽衣，直接上床睡了。不是怕自己睡过了，哪能睡着，顶多就闭目养神而已，只是觉得老换衣服麻烦……

    一觉醒来，估计就八点左右。我出房，掌柜果然给我留了张临街的好桌子，几乎整条中心大街都能看到。我要了壶菊花密和各色糕点。虽然吃不了很多，但是在王府养成了坏习惯，喜欢很多品种的精美糕点，就算很多时候只是每样吃一小口。

    喝着菊花密，小口小口地品尝着京城最大的酒家的糕点，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路人，这种小资生活，如果不是在这么个日子，应该很是惬意的吧。

    忽然看到街上有对兄妹模样的小孩，哥哥在求卖包子的大叔给他们一个包子，说就算隔夜的也好，他和妹妹已经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那个大叔说昨天才给过他们，总不能天天养了他们啊。然后围了一些人，不是说卖包子的大叔人不好，反而是说那两个小孩子。说他们这样天天到处问别人要吃的也不是办法。

    这种戏码看电视看多了，没想到原来那些编剧不是想象力太丰富，要怀疑一下他们是不是也穿越过……

    我唤来小二，问那两个小孩怎么回事。小二摇摇头，告诉我他们是对兄妹，父亲好睹，把他们母亲卖去青楼填赌债，他们娘亲在去青楼的第二天就上吊自杀了。而他们的爹被人追债砍死了。就剩下他们一对拖油瓶，亲戚也不收留他们。他们就天天在街上流连，等好心人接济。本来刚开始还有好心人给他们吃的，时日久了，也就没人可怜他们了。

    不知道怎么的，就是突然觉得他们跟自己好像，都是无家可归的小孩。只是我比他们幸运，起码我已经长大了，我有能力养活自己，而且我也有足够的钱，可以不用遭受别人白眼。

    同是天涯沦落人。于是同情心泛滥的我又想帮一下他们。但是他们还小，需要安定的生活，需要学习知识，这样长大了才不用再依赖于人。所以我不能带着他们四处漂泊。而且带着他们，我也不能潇洒地浪迹天涯……

    我想来想去，都没想到该怎么做才好。想过给钱他们的亲戚，让他们收留他们。但是那些亲戚本来就不要他们，就算收了他们也不会真心对待他们。也不能满大街找个人就把他们托付给那个人啊……最糟糕的是自己在京城也只是蚁民一个，不认识些什么达官贵人。突然就想到浩，如果今天不是今天，我还能把他们托付给浩，浩肯定会找人照顾好他们的。只是现实就是现实，今天就是今天。

    再想想，唯一认识的就是安王爷和靖王爷，如果见过两次面也算是认识的话。靖王爷，那个酷酷的小小年纪就一脸深沉的小P孩，明明跟我一样大，我却觉得自己跟他都有代沟了，找不得。那就剩下安王爷了。虽然他整天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坏坏地笑，但是我却觉得他对我没恶意。况且我这个人从来都对笑容没免疫，只要人家对我笑，我就自然觉得他不坏了。唉，这个时候，貌似只能找安王爷了。去碰碰运气也好，他那么有钱，又那么多门生，帮忙照顾两个小孩应该不难吧……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的，自己都没顾好自己，自己都是泥菩萨，就想帮别人。唉……

    我让小二从我桌上拿一碟绿豆糕和桂花糕给那两兄妹，还吩咐叫他们兄妹明天中午在酒楼门口等我。给了点小费给小二，他纵使不明白我的用意，也开心地照我说的去做了。

    我是要把他们托付给安王爷，但不是今天。今天我唯一想做的就是看着浩结婚，新娘不是我。

    我看到小二走到那两个小孩那里，把用油纸包着的糕点给他们，然后说了些什么。然后就看到那两个小孩抬头看向我，围着的人也跟着望上来。我像大人物一样对着那兄妹微笑点头。然后那哥哥就拉着妹妹朝着我的方向跪了下来。妈妈呀，不就给了些糕点么，用得着这么激动么。但我隔得远，又阻止不了他们。幸好他们只是跪下磕了个头就走了。人群也慢慢散去，就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小二回来复命，我又给了些小费，他笑容灿烂得说公子心真善呐，又说公子的茶凉了，然后主动为我换了壶新的。

    唉，这年头，有钱就是好啊。有钱别人就把你当神拜了……

    新娘不是我

    大街上的骚动把我从外太空的神游中拉回来。桌面上的茶水已经凉透，估计发呆不是两三分钟了。

    我端着凉的菊花蜜慢慢喝着，看着下面街上的人群被一队官兵赶到街道两旁，留下宽敞的空空的大街。虽然花轿还没到，街道已经被清得干干净净，王爷娶妻，就是应该要有这种阵杖的吧。

    远远地听到喇叭鼓瑟的声音，大红色的花轿还没到，属于那抹大红的喜庆音乐已经满了一路。

    我让小二帮我换了壶毛尖。看着冒着雾气的茶里一条条毛尖茶叶跳舞一样地在杯里努力地想要站定，却最终注定只能摇摆，身不由己。浩给我的菊花蜜已是曾经，从今以后我只是一片小小的毛尖，摇曳在这混沌的世界，再努力也不可能站稳。

    喇叭声越来越近，围过来看楼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我对面的椅子也被人坐了。

    终于要来了吗。我闭上眼睛，把要溢出来的眼泪逼回去。再睁眼，就看到满眼大红。

    一队官兵开路，然后是一大队仪仗乐队，喇叭鼓瑟声响遍皇城。

    仪仗后面的是，浩。新郎官的大红衣袍让他看起来很精神很帅气。浩的脸上挂着石化般的微笑，坐在黑马上一直目不斜视地前进。我一直死死盯着浩，从他的大红衣袍出现在我视野，一直盯到他的背影消失。听不到声音看不到别人，眼里只有他。

    “公子，你没事吧？”坐我对面的人看我目光随着花队离开的方向盯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并递给我一条手帕。

    我摇摇头，掏出浩的手帕擦试着流了一脸的泪。

    “公子想必是有什么伤心的事，不妨说出来，让在下替你分担。”

    这个时候的我真的不想跟任何人说话，无论他是否好意都不想鸟他。但是看向他那清澈的眼眸时，我又鬼使神推地回答了他。

    “看着别人成亲，我只是想起了自己的爱人结婚，新郎不是我那一幕。”

    他望着我，良久才吐出一句：“过去了，就忘了吧。”然后就起身走了。

    我还是坐在那里，看不知道何时恢复了原貌的大街上的人来人往。喝着我的毛尖。

    是啊，爱人结婚，新娘不是我。过去了，就该忘记，只是，能忘记吗……

    托孤安王1

    那天我一直睡一直睡，睡得天昏地暗。一直做噩梦，梦里没有温柔的浩，只是不停地被坏人或鬼怪追着，我一直跑一直跑，然后就掉进漩涡……醒了已是晚上，刚才做噩梦流了一身冷汗，有点冷，我扯上被子裹住自己翻身继续睡。就这样一整晚睡睡醒醒，直到天大亮。

    几乎不敢照镜子，那个眼窝深陷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年的真是自己么。出门的时候没有带胭脂水粉，要是这个样子去见安王，估计人家以为见鬼了，赶我出门都来不及。

    我给小二一些小费，让他帮我去买些胭脂水粉。在他出去买的时候我洗漱好换了身女装。让另外一个小二给我沏了壶茶和那了些糕点包子到房里吃，又让他把每款糕点和包子的一半打包。

    几天都没好好吃饭，估计是真的饿了，我居然吃了平时的两倍的食物。吃饱时小二也把要买的买回来了，进门的时候见我穿着女装，小二卖乖地说我一大美人还是穿女装好看。

    我细细地上了个妆，样子终于没那么吓人，但是跟以前是没得比的了。想弄个头，才发现一直都是竹心给梳的头绾的发髻。我这个现代人，唯一会绾的髻子就是那种用一根发簪全部盘起来的那种……而且现在还连发簪都没有……唉……我唯有用条丝带扎了个现代的半扎的公主头，希望不要把路人吓坏了……

    磨蹭完还早着，于是我想出去溜达溜达，买个发簪什么的把头发扎起来。古代人极看重头发，若是一女子披头散发走在大街上，如果不是疯子，就一定是个不受妇道的人。呀，想想都恐怖。

    幸好客栈门外不远处就有一个卖首饰的摊子。只是走近一看才发现那里的发簪大多都是那种很花枝招展的，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个阿姨看我在看发簪，就拿起一根蝴蝶发簪给我。那蝴蝶发簪的确不错，发簪顶部栖息着一只琉璃镶金丝蝴蝶，下面用金属链垂吊着一只镂空的金丝蝴蝶。如果是要出席宴会，这根发簪绝对很配我今天的衣裙。我今天穿的是我最喜欢的那件淡黄色裙子，袖口和下摆绣着淡色翩飞蝴蝶。

    不过今天的我已经不在誉王府，没有了为之打扮的人，要那么花枝招展有何用。我告诉那个阿姨我想要根简单点的发簪。

    那个阿姨还真是热心，翻箱子帮我找发簪。在她翻箱子的时候我看到一根只在发簪头部镶嵌了颗大珍珠的发簪，很简单的款式，却是经典。

    30文钱买了那根发簪。回到客栈我溜回客房，解下丝带，把上半头发用那珍珠发簪绾了起来，下面留了一些头发我梳整齐，分了两拨搭在胸前。头发终于可以见人了，简洁清爽又不失庄重。

    托孤安王2

    离中午还早着，出去走走吧，过两天就要离开京城了，以后还会不会回来都是个未知之数。出客栈就发现那对小兄妹已经在客栈门外了，哥哥在细心地帮妹妹整着乱乱的头发。我突然就想起，浩以前也是这样给我整头发的。

    我走过去，“你们这么早就到了？”

    见我跟他们说话，哥哥立刻将妹妹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我。我苦笑，我有这么像坏人么……

    我知道他们不认得我，也是，昨天我穿男装，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他们看不清我的样子，当然只知道是位公子，今天我却是女装打扮。

    我对他们笑笑，然后反身回客栈，把昨天替我送糕点那位小二叫出来。小二见到他们就说，这位就是昨天给你们糕点的大恩人呢，你们这小孩，有糕点吃就连恩人的样子都不记得。

    “你真的就是昨天那位恩公？”小男孩试探性地问，刚才那警惕的神情已经柔和了不少。

    “什么恩人不恩人的，不就几块糕点……”我还没说完，那两个小孩就跪在地上了。

    “小姐，您菩萨心肠，收留我们兄妹吧，我们愿为奴为婢，只求有饭可吃有衣裹身。”那个哥哥说完就带着妹妹磕头。

    哇，我给两块糕点就觉得我是有钱人……这小孩真是……殊不知我自己都是泥菩萨……

    “你们先起来吧，有话好好说。姐姐先带你们去吃饭吧。”我拉起他们两个朝酒家走去。

    把他们带到二楼，让小二上些饭菜。看着那一桌丰盛的饭菜，那小妹妹眼圈都红了，拉着她哥哥的手说这位小姐真的是神仙下凡菩萨显灵可怜他们的。

    我一顿饭都在为他们布菜，那个做哥哥的也一直在为妹妹布菜。看着他们皮黄肌瘦我就心疼，他们多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吃完饭我让小二给泡了壶茶，正给他们倒茶的时候，哥哥又跪下叫我小姐。我打断他的话，严厉地对他说：“起来，跪什么跪。你爹娘给你生双腿就是用来跪人的吗？从现在开始，你们再要跪我的话就立刻从我面前消失！”

    可能我语气太凶了，他们不再跪，也不敢再坐，就站在那里低着头不敢说话。我把倒好的茶放到他们前面。语气缓和了不少，“坐吧。”

    他们就乖乖地坐下。估计在他们心里我这个下凡神仙的形象已经全没了。

    “刚吃完饭，喝些茶吧。”看着他们乖乖地喝茶，我笑了，“告诉姐姐你们的情况好吗？”

    “小姐……”小男孩开口，却没说下去。

    “说吧，姐姐没恶意的。以后也不要叫我小姐，叫我如姐姐吧，如意的如。”

    那小男孩就一五一十地给我说了他和妹妹的情况。那小男孩今年7岁，小妹妹今年6岁，其它情况跟昨天小二跟我说的差不多。说到最后他还是说希望能和妹妹跟在我身边做小厮丫鬟。

    “不是姐姐不想带你们，而是我也没有家，四处漂泊的人何用人伺候呢。”他们听到这话后，本来看着我的眼睛都黯淡下去，头也几乎低到磕到桌子上了。

    “不过姐姐尽力帮你们找个归宿吧，只是你们要知道，你们进去大户人家不是做少爷小姐的，可能真的只是为奴为婢，这样，你们可愿意？”我想，安王就算不愿帮忙照顾他们，安王府上再养一两个下人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当然愿意！！只要我们兄妹能在一起，有饭吃，就算做什么我们都愿意的！！谢谢小姐！！！小姐你是我们的大恩人！您的恩情我们永远都会记住的！！”那对兄妹好激动。是什么样的生活，才会逼得原本天真活泼的小孩子说出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