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89-95(1/2)

    89心烦意乱只为相守

    深夜,回到地安门家中的藤田和吴老板上演了一出拉锯战。

    默默无语的日本男人只是坐在沙发上看书,任璧凌肆意咆哮,但越是如此,人家就越想发火。

    美人虽然怒火中烧,但在日本人看来却是别有一番韵味儿,或许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不要以为你不吭声,我就能放过你,你哑巴了?”他拧着眉,指着修二的鼻子骂道。

    藤田放下川端康成的《伊豆舞女》,用很温婉的语气答道:“别生气了,对你身体不好,坐下来喝杯口茶,降降火。”说完便起身为情人倒好绿茶,示意让对方坐下。

    吴璧凌还在气头上,他咬牙切齿的问:“你为什么不和钺之敬酒,难道就因为我以前和他睡过,你便津津计较了?”席间除了福来,这家伙根本就不和别人讲话,目中无人,自以为是。

    “他讨厌我,我也不喜欢他,彼此不理会最好,如果真的开口恐怕会打起来。”藤田修二倒不是特别在意璧凌和沈某的过往,因为那不过是“露水姻缘”就和自己从前睡“□”一样,更何况沈钺之爱的人是佟先生,所以更没必要吃这种飞醋了。

    吴老板听到他这么说,反而有些哭笑不得:“你们这是为的哪一桩啊?”

    “你两的关系我当然清楚,我不是因为你们好过才讨厌他,他对日本人有成见。”打他第一次看到沈钺之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不过他却不是头一次遇到,无论是在北平,天津还是奉天他都遇到过类似的偏见和不明原由的敌视。

    吴璧凌这才想起从前沈某对自己讲过的话,他坐到此人身边,拿起茶杯问道:“你是不是经常遇到这种事?”

    “经常算不上,偶尔会有,不过这也在情理之内。”藤田微微一笑,说他完全不在意是假的,但太在意又怎么能在中国继续做生意呢?索性就脸皮厚点儿得了。

    璧凌低头喝茶,然后又抬头问道:“你怎么从来没对我讲过。”

    “和你讲这些只会让你跟着我烦恼,别发火了,我知道你最近累,早些洗漱休息吧?”戏园子因为饱受近两年的战乱之扰生意越发的冷淡了,璧凌对此很担忧,毕竟身为老板要负担班子里近二十个老少爷们的吃喝住行啊。

    他摆手:“还早,我有事想和你商量,你觉得上海怎么样,我听张老板说那边的有钱人多,有几个戏班子在那儿混得还不错,所以我就有这个想法了……如今班子越来越多,竞争激烈,新人辈出,我做起来很是吃力。”这也是他最近一直在琢磨的事儿,可这件事他还没和任何人讲过。

    “拿做生意来说,上海是个好地方,至于唱戏我就不甚了解了,你应该先去上海唱几天试试,如果反响好再做打算比较好。”藤田是个生意人,很会算计,搭班子唱戏本身也是一种生意,当然要先看好市场再做取舍。

    吴老板点头:“我正是这个意思,不过也要局势稳定之后,三天两头的打仗谁会去听戏,逃命还来不及呢。”蒋介石和阎锡山,冯玉祥的战争刚结束,北平又归了张学良,现在上面的人屁股还没坐稳呢,所以不能急于一时。

    “安心吧,近期应该打不起来了,已经没人有实力和南京对着干了。”藤田说道,这两年中国的军阀都在忙着抢地盘,都打得头破血流之后便没了短时间内再战的实力,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蒋介石称雄天下,深得美国,德国人的青睐和扶持,但日本关东军却很不喜欢这个人。

    他托着下巴叹道:“但愿如此,老百姓最不乐意打仗了。”对于去上海巡演的事他还得和班子里的人仔细商量,才能到上海去联系戏园子,最麻烦的就是到了新的地方必须拜码头,和当地的混混大哥搞好关系,否则可甭想踏踏实实赚这个钱。

    星期一傍晚,佟福来兑现了承诺去戏院为小慧捧场去了。

    今天演的是《玉堂春》,也是小慧最拿手的一出戏之一,或许是因为少女时期曾落入红尘的特殊经历,让她演起苦情戏驾轻就熟,总能把一个个被命运折磨的悲情女性演绎得栩栩如生,入木三分。

    福来坐在楼上的雅间内,品上好的花茶,看着戏台上身着红衣,头上佩蓝巾的“苏三”悲戚委婉的唱道:“喂呀……我夫君死阴曹冤沉海底,又遇着糊涂官无从说起。竹板儿打得我魂飞天霁,三魂渺七魂荡跌跪丹墀。”唱腔比起从前更加悠长,明亮,台风也越发稳重,看来是得了不少吴璧凌的真传。

    洪洞县县官厉声呵斥差役:“无招,拿皮鞭重打。”

    差役应道:“皮鞭打断二十余根。”

    县官又问:“问她有招无招。”

    “人命关天,岂能胡招。”苏三跪在堂下说道。

    这一幕看得戏迷们心中憋闷,暗暗咒骂皮氏的狠辣和县官的贪婪,同时又怜惜苏三悲惨的遭遇和波折的命运,但好在这出戏最后是大团圆的美满结局,让好人有了好报,然而现实却往往差强人意,所以百姓们才乐意上戏园子里看戏,借以逃避冰冷的现实!

    《玉堂春》唱完之后,福来照样来到后台找小慧聊天,班子里的老人都和他打招呼,都没把他当外人,随后就各自忙碌去了。

    他坐在小慧身边赞道:“妹子,你的唱腔更美了。”虽然他算不上戏迷,但也是很爱听京剧的,以前是没钱,现在却是没闲工夫了。

    她卸了脸上的妆容,笑笑:“这都是吴老板教的好,他和沈大哥各有所长,沈大哥擅长刀马旦唱念做打俱佳,而吴老板的唱腔圆润,姿态身形更娇美,让我受益匪浅。”起初她拜沈钺之为师,跟着对方学了七年的戏,随后又同吴璧凌学习,掌握了截然不同的唱腔又学了很多新戏,二人各具特色,她想兼收并蓄,日后都能为自己所用,她在京戏上的野心很大,目标也很明确,她要做梨园行的第一女旦。

    “加油,你能唱得比他们更好,你一定行的。”他仿佛看到了佩云的影子,成功的女性们自信的神情让他为之动容,但正是因为她们太过专注于事业,所以总是错过美好姻缘,到现在佩云和小慧还都待字闺中呢。

    小慧垂下眼皮,小声说:“比起唱戏,我倒是最想找个好男人嫁了。”

    福来眨眨眼,温和的一笑:“你一定能找到好人家的。”

    “少安慰我。”她扭过脸,哀怨的盯着福来俊秀的面庞,内心却激流暗涌,无法平静,这几年到是有男人追求过她,但她深知自己的条件,没敢轻易答应,而且她心里还是放不下佟大哥,一直珍藏着此人送的玉石小兔子,思念对方的时候便会拿出来独自玩赏。

    “……那你想要我怎么说?”他真是搞不懂姑娘家的想法。

    小慧咬咬嘴唇,索性抓着他的手腕把福来带到了隔壁的茶房想单独和他谈话。

    茶房里没有闲杂人等,只有一个很大的炉子,上面烧着一壶热水,房里暖烘烘的,甚至可以说有点儿热了。

    “我今天就和你说明白……我知道你和沈大哥的事,也听说你和别的女人生了个儿子,我还是那句话,我就是喜欢你,你要不要我给个痛快话!”虽然她多半还会被委婉拒绝,但不说出来憋在心里她只会更难受。

    佟福来傻住了,他万没想到小慧还念着旧情,都已经这么久了,她就没有能入法眼的男人吗?更何况他无法给小慧百分百的幸福,因为他心里只容得下一个人。

    面前的女伶用那双含情脉脉的大眼睛凝视着他,让他内心无比焦灼,他踌躇了很久才锁着眉答道:“小慧……我没法答应你,我的心里只能容得下一个人。”

    “你不可能一辈子不结婚,不娶妻的。”小慧不想放弃最后的一丝希望,她执拗的低喊着,抓住了福来的胳膊。

    他怎能不知摆在沈某和自己眼前的是怎样的一条路,但婚姻大事他也唯有遵从父母安排了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不过你的情意,我唯有心领了。”即便结婚,父亲也会指定合适的对象的,那必然是个各方面都很登对的女子,但他身体生成这个摸样心里爱的是男人,如此对待未来的妻子公平么?他岂不成了骗子,小慧的话倒把他敲醒了,现在他必须好好考虑这个问题了,这次回家定要和爹娘坦诚的谈谈。

    小慧看到他坚决的样子就没再说什么,随即便轻轻的靠了过来,在他嘴上吻了一下,或许这辈子她都没办法和这个男人双宿双飞,但至少也要留点美妙的回忆。

    “你要好好照顾沈大哥!”她心碎的说完,就干利索的走出了茶房,这一次她就算是真正的死了心。

    不过这天晚上,佟福来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坐在床前写公文的沈钺之看到他烦恼的样子,就笑眯眯的说:“别急,等我回了信咱们就来。”

    他扭过头,木讷的问:“小慧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没好男人看上呢?”

    沈少校边写字边答道:“几年我就和你说过了,她不能生育,大概是因为这点她才不敢接受别人的追求吧。”

    福来“哦”了一声,反复思忖了一会儿,又问:“即便如此,找个丧偶的男子也可以的。”

    “哪个男人不想有自己的孩子,而且只嫌少不嫌多,你干嘛老问她的事,她怎么了?”钺之觉得很不正常,索性放下了笔,转过身望着床上的情人。

    佟福来黯然的答道:“今天她问我为什么不接受她,我没将出个究竟来。”说多了伤人,但不说又显得太虚伪。

    沈钺之皱紧眉头,生气的说:“这丫头又跑去勾搭你,哪天我得教育教育她。”

    “别,会伤她心的。”他连忙爬起来,披上了白色的短挂。

    “不睡了?”

    “睡不着,你给我一根烟吧。”不抽烟的福来在军营里的时候,偶尔会因为战友们的热情邀约吸一两只,但却一直都没有烟瘾。

    沈少校吃惊的说:“你学会抽烟了……我没香烟了。”其实外屋抽屉里还有两包,但“孕夫”抽烟不好,会影响孩子健康。

    “偶尔抽一支,你随便拿本书给我看好了。”他总不能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吧,干脆找点事情来做,分散一下精力,或许过一会儿就想睡觉了。

    沈钺之这才走到书架前,递给福来一本古代官场小说《儒林外史》,也不知此人是否喜欢。

    福来拿过书便靠在床头认真的看了起来,爱他的男人重新回到桌前写公文,却一直在琢磨福来和自己的事,结果害他写错好几个字,只得撕了重写,但心里就和长了草一样,看来必须等到南京和佟先生,伯母谈过之后才能尘埃落地,否则他就难以安心!

    90出于无奈狗急跳墙

    一周后,福来和沈钺之坐着火车返回了南京,给全家都带了礼物,就连奶妈和下人们都有份儿。

    沈少校一整天都抱着眼看就要三岁的儿子玩儿,天禹也越长越像自己了。

    看着父子二人在客厅里开心的玩儿木马,佟春燕却发起了愁,她赶忙把在书房里给战友写信的儿子拉到了自己房里。

    “娘,怎么?”他眼瞅着母亲关好了房门,又示意他坐下。

    “沈先生要和你爹见面?”她也是昨天听沈钺之说的,但谈话的内容她却不得而知了。

    “嗯,爹说明天下午过来。”他看得出母亲有难言之隐,他也正为此担心,生怕钺之和爹谈不拢,闹得不欢而散。

    “他要和你爹讲什么?”她紧张的捏着手指,而且据她观察儿子和沈先生的关系似乎更亲密了,这次索性二人就在一个房里睡的,钺之甚至直接把行李搬进了儿子的卧房内。

    “他想来南京任职,希望爹能帮他疏通关系。”他答道,可母亲的神情却还是很不放心,这反倒让他忐忑不安了。

    佟春燕带着怀疑的口吻问:“他真的就为了这件事才找你爹的?”

    “是,您在担心什么?”他其实知道母亲的想法。

    “我当然是担心他来南京之后会三天两头往咱家跑……万一你们的事被传出去,你以后该怎么活啊?”这才是她最担忧的,福来虽然与常人不同,却是个孝顺正直的好男人,她不能让别人把儿子的未来毁了。

    “您多虑了,谁会相信男人生孩子,我们在人前只是朋友而已。”他尽量安慰母亲,或许是她老人家想太多了。

    “就算别人不知道,你总要娶媳妇的,你爹已经安排了郭先生千金和你相亲,可不能让他婚事给搅黄了。”她看得出沈钺之对儿子可是着了魔,郭先生的闺女虽然没念过多少书,但也算得上知书达理,容貌端正,会是个出色的妻子的。

    “娘,这件事您和爹应该事先和我商量,我这样的身体,人家要是接受不了,不等于欺骗么?”不管是否结婚,也要把他的情况和姑娘说清楚才好。

    “你糊涂,这话怎么能说,你又不是不能和姑娘在一起,福来,当初你要生天禹娘赞成,还和你爹吵了一次,但如今你可不能再糊涂了。你难道想下半生当女人整天窝在家里带孩子做家事么,就算沈先生现在爱你不结婚,但你能保证他将来不变心,不被家里说服吗,你想没想过这些,我可是过来人了,你要听我的话啊!”她苦口婆心的劝道,希望儿子能看透,想明白,不过情到浓时身不由己,福来是很难及时醒悟的。

    福来连忙争辩:“我不能骗人!”

    “行了,别说了,你好好琢磨琢磨娘的话,等沈先生回了北平,你就和郭小姐相亲,这件事是早就商量好的,不能反悔的。”佟老太太面有愠色,她不想因为这件事和儿子闹翻,索性点到为止吧。

    就在母子在房内谈话的时候,沈钺之却抱着儿子在门外偷听,得知一切之后,他的心情自然好不了,果然佟家要给福来娶妻了。

    他悄悄的抱着天禹来到了走廊边,儿子忽然说道:“沈叔叔,我要去看大狗。”孩子指的是街角一个人家养的德国黑背,每天他都要去看一会儿的。

    “叔叔家也有狗,大狗,小狗都有,天禹想不想去看看?”他诱惑儿子,但天禹却只能管自己叫沈叔叔,这可真叫他伤感!

    “想,想去。”小孩子天真的拍手。

    “嗯,叔叔一定带你去奉天,咱也养一只黑背,比他们家的还高还大……。”他一边哄着儿子,一边下了楼,脑子里却已经在琢磨其他事了。

    第二天下午,佟孝成带着副官赵耀辰来到了妹妹的住所,寒暄了几句之后就和沈钺之去了二楼的书房开始了谈话。

    等在楼下的福来心情却很乱,坐在一旁的赵副官关切的问:“少爷,你最近怎么样?”

    “还好,赵大哥呢?”他不自然的笑着问。

    赵耀辰答道:“马马虎虎,跟着参谋长处理公务,帮他打杂,等少爷去了参谋部我们就能常见面了……不过下月我打算回老家一趟。”赵副官的老家在北平城外的豆各庄,这次回去是打算把婚事办了,让爹娘都安心。

    “你有好久没回家了,应该看看去,什么时候回来?”福来问。

    赵副官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一个月以后回来,我爹给我说了个媒。”

    “恭喜赵大哥,你早该结婚了!”他打心眼里为这个男人高兴,赵大哥大自己两岁,今年二十七了,早就应该成家立业了,这些年跟着父亲东奔西跑出了不少力,他定要送份体面的贺礼才好。

    赵耀辰却锁着眉有些踌躇的问:“您和他怎么样了?”他不想提沈钺之的名字,可少爷就是喜欢此人,就连参谋长和老太太都没法子,他这个外人就更没办法了。

    “我们很好……要不是当初赵大哥把天禹的事告诉钺之,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虽然现在问题不少,但还是让孩子父亲了解真相的好,因此他并不后悔。

    “我虽然不喜欢他,可他是真心实意的对您的。”他听说佟先生要给少爷张罗婚事,但少爷显然不乐意,这大概和沈某人有直接关系,不过少爷不结婚确实不妥。

    “……即便如此我还是要成家立业的。”他昨晚考虑了很久,还是打算遵从父母的安排,但却对孩子爹只字未提。

    “您考虑清楚就好。”赵副官看到福来一脸不情愿,也很同情,但作为朋友,他只能如此了,因为他没有勇气“爱”个遥不可及的人儿,所以只要默默守候福来少爷就好。

    此时,和佟孝成呆在书房里的沈少校心情却低落至极,他的请求虽然没被“岳父”拒绝,却只得到“要等机会,不能太着急”之类的借口,他知道这都是推托之词。因为少帅和南京的紧密合作,所以现在接收他的“**团”实在是不合时宜。但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只要自己回了北平,福来就要去相亲,他们又会变成之前的状态分分合合,若即若离,他没办法再忍受同样的折磨,更不能把情人拱手送给一个陌生的女子。

    “好,我会耐心等消息的,劳您操心费神了。”他客客气气的说,脸上堆满笑容。

    佟先生和蔼的点头,眼前的年轻人一表人才,比两年前更加成熟,若福来真的是个姑娘,他定会毫不犹豫的将孩子许配给此人,只可惜福来并不是百分百的女子。

    “嗯,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推荐你的,不过连队伍都拉过来实在是困难。”他何尝不想让沈少校过来帮自己,可眼下时机尚未成熟。

    “我明白,这些都可以慢慢谈,不急。”他很想抽烟,但只能暂且忍耐。

    “好,咱们今天就谈到这儿,我下午还有公事要办,就不陪你们吃饭了,最近忙得很!”他说完便站起身长叹一声,不光要操心军务,还要为家事分心,女儿刚生了孩子却和女婿闹离婚,虽然儿媳算是和荣飞和好了,但两口子的关系依然紧张,总在吵架,真是愁死人!

    “我送您。”沈钺之和颜悦色的说,这个结果并不奇怪,是他预料之中的。

    星期五一大早,沈钺之带着“母子”二人去秦淮河边游玩,刚走到林荫道拐角处的时候,前面忽然冲出来七八个年轻男子,立马围住了一家三口。

    福来看到这架势连忙将儿子护在怀中,大喊道:“你们想做什么?”

    “他们都是我的人,我要带你们回奉天。”身后的男子十分沉着的答道,虽然这么做卑鄙无耻,甚至可以说是下流,但也别无他法了。

    佟福来抱着儿子愣了一会儿,忽然冷冷的笑了:“你还是狗急跳墙了。”

    “你叫我怎么办?”沈钺之愁容满面的说道,他一示意几人就围在福来和天禹身边,但并不去掏怀中的“家伙”。

    此时,三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路边,几个年轻男子便“押”着佟福来上了车,和孩子的父亲坐在了中间的轿车内,整个过程“人质”没有一丝反抗,相反倒是很平静的顺从“匪徒”的指挥。

    由于沈钺之事先有准备,车上既有奶粉,也有孩子喜欢的零食水果,因此天禹便没怎么闹腾,傍晚的时候就趴在父亲的膝盖上睡着了。

    “你早就想这么干了吧?”佟福来望着窗外的夜景,无奈的问。

    “你爹不想让我来南京,他怕我搅合你的婚事。”他答道,虽然这个解释苍白无力,不免牵强,但爱一个人原本就是自私的,他也修炼不到“无我”的境界,所以无论是儿子还是福来他都要,谁也不能夺走!

    福来垂下眸子没再讲话,他心里很难过,他难过的不是钺之“绑架”了他们,而是对方这么做的初衷,他怎能责备爱自己的男人?

    原本他这种人就不该结婚,不该组建家庭,现在也好,能少祸害个无辜的女人。一切都让他来承担吧,但母亲的话却久久在他脑中回荡,他甘愿变成娘们以后呆在家里“相夫教子”么?这传出去就是个笑柄,甚至成了街头巷尾的奇闻,不仅他会被众人唾弃,就连钺之和儿子都不能幸免。

    “别怨我,我也是无奈之举。”沈少校拿过毯子给儿子盖好,然后便搂住了福来的肩膀,他很怕这个人不原谅自己。

    “你一点儿都没变,还是个唯我独尊的混账。”佟福来叹了口气,但也正因为钺之的这种性格,才会格外的吸引人吧?逆来顺受,孝顺温和的男子缺乏足够的魅力,只会被董小姐这样的女子当成“闺中好友”,他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么。

    91初到沈家颇受欢迎

    福来和天禹被沈钺之强行带走的当天晚上,佟家大宅子里暂时还是风平浪静的,表面上来看佟荣飞和妻子小薇相处和睦,最近不总听到两人吵架了,但实则二人一直在“冷战”。

    晓鸾和王玥闹到了非要离婚的地步,刚生了女儿的佟小姐将全部精神都灌注在新生儿身上了,对于丈夫提出离婚的坚决态度漠然置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离婚不离婚似乎无所谓了。王玥现在不住在家里,依然在宿舍勉强度日,他只是为了让妻子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才会偶尔来佟家,对于岳父母的苦心劝阻置若罔闻,因为他很清楚妻子视若珍宝的女儿根本就不是他的骨肉,这么一顶大绿帽子扣在头上他再不离婚就真的成了“窝囊废”了。

    晚上十点多钟,洗了澡穿着睡衣裤的荣飞轻手轻脚的来到妹妹的房门口,没敲门就溜了进去。

    刚生产完一个多月的晓鸾显得更加丰满诱人了,她正抱着女儿玉凤喂奶,嘴里哼着动听摇篮曲,脸上荡漾着温柔慈爱的神情,看得他很是入迷!

    “这么晚了,你赶紧睡吧,让奶妈带孩子。”他万分温柔的说,妹妹最近很辛苦,被妹夫搅合得不得安生,还要带女儿,总是忙到深夜才能入睡。

    晓鸾早知道他进了门,便冷言冷语的说:“奶妈带得不精心,我自己来就好。”

    “我怕你累坏了,协议签了么?”他走到床头,刚想靠近妹妹就被她狠狠瞪了一眼,他立马就站住不动不敢往前挪步了。

    “签了,他不会再来家里了,走了好,我们看到彼此都心烦。”她拍着闺女的后背,低声答道。

    “他的东西今早都搬走了,爹没和你发火?”他很怕父亲迁怒于妹妹,毕竟罪魁祸首是自己,若不是那次“意外”妹妹就不会怀孕,更不会生下女儿玉凤。

    “没,他该说的都说了,但我们还是坚持离婚,他也没办法,你回去吧,要不嫂子会念的。”大哥每天都会来房里探望她和女儿,虽然只是站着和她说说话,但对她来说也算是种安慰了,至少哥哥不像从前一样不负责任,或许只因为他们是兄妹吧。

    “我和她分房睡了,她管不着我,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和我讲,我去买来给你。”他认为这是自己分内的事,虽然他们是亲兄妹,不能做夫妻,情人,但他总要尽全力照顾晓鸾的。

    “给闺女买些玩具来,过两三月她就能玩了。”她现在还在坐月子,不能出门,所以这件事就拜托他好了。

    “我明天忙完了就去百货店,我会多买些的。”他还想给晓鸾买几件好看的衣服,洋货店新来了一批法国洋服,妹妹穿上一定很漂亮,不过他得偷偷的买来,不能让妻子发现,不然又会引来一次争吵。

    “你回去吧,太晚了,让人看到不好。”晓鸾说完就合上睡衣,把要睡着的女儿放到床上,她也要睡了,不然半夜孩子哭着要奶吃,会撑不住的。

    虽然出事之后妹妹很少正眼看他,但只要肯和自己讲话他就很开心了。荣飞很惆怅的望了晓鸾一眼,这才走出房间,关好了门。

    他靠在墙边,神情沮丧的自语:“这可怎么办?”纵横情场多年的他阅人无数,啥样的女人没见过,但他就偏偏死心塌地的爱上了妹妹,这不仅仅是不好,还很不妙!他虽然知道这是不道德的,注定遭人唾弃,可就是控制不住,这让他烦恼不已,就连出去寻欢作乐的兴致都没了,魔障似的每天只想早回家去陪妹妹,看看他可爱的小女儿。

    十一月底的奉天城已经很冷了,虽然还没下雪但风刮着脸的感觉就好比刀子割肉一般,让人难以忍受,尤其是在南方呆惯了的人,更受不得北国的寒冷。

    经过几天的颠簸,沈钺之终于在傍晚时分带着福来和儿子回到了奉天的家中,他的“突然袭击”搞得全家上下措手不及。

    福来抱着裹着棉被睡眼惺忪的天禹走进客厅的时候,沈夫人和仙娥正坐在客厅里闲聊,她们看到钺之回来都很吃惊,而当两位夫人发现儿子身后抱着孩子的男子时就可以用震惊来形容了。

    “大妈,母亲,我带福来和天禹回来了。”沈钺之摘下帽子和围巾可算是松了口气,一路上福来没有任何怨言,只是儿子跟着受了苦,吃不好睡不好的。

    “福来,天禹,我们可算是见到你们了!”沈夫人高兴的迎了过去,端详两位特殊的客人,福来虽然不是女子,但看起来容貌清秀,温和有礼貌,怀里的娃娃一看就是沈家的孩子,眉眼像极了钺之,这可真是天赐的宝贝儿啊。

    “福来一路上辛苦了,乖孩子,让奶奶抱抱!”仙娥连忙走到福来跟前想要抱孙子,孩子的娘一脸风尘看样子已经很累了,赶紧安排他们洗个热水澡,吃饭歇着吧。

    天禹看到一屋子的人有些认生,他困惑的问:“爹……他们是谁啊?”

    福来温和的答道:“是沈叔叔的家人,让奶奶抱抱你……两位伯母好。”他认为四十来岁的端庄女人应该是钺之的生母,而另一个微胖的大婶是沈夫人。

    沈夫人笑着说道:“别客气,累了吧,你们先洗个热水澡,洗完澡咱们就吃饭。”她觉得事有蹊跷,就朝钺之投去疑惑的目光,福来和天禹过来怎么也不事先打招呼,她们好准备准备啊,这弄得手忙脚乱的,可如何是好?

    “麻烦您二位了。”他看到抱着儿子的仙娥乐开了花,心里很安慰,看样子沈家的人都挺好相处的。

    “别客气,这里就是你的家。”沈夫人大方的说道,连忙叮嘱下人去准备晚饭和小孩子要用的东西了。

    趁着福来带着儿子去浴室洗澡的时候,两个老姐妹就把钺之拽到了沙发旁,问东问西。

    “你们回奉天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们什么都没准备。”仙娥埋怨儿子粗心大意,况且丈夫也不在家,刚好去了吉林的亲戚家小住,要下周才能回来。

    沈钺之挠挠头:“我临时决定的……是我把他们硬绑过来的。”

    “啊?”沈夫人不明真相,这孩子没说笑吧,但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她就明白了,这不是玩笑是真的。

    “你……怎么能这么干呢!”仙娥捶了儿子一拳,怪不得福来显得无可奈何,也没带行李,原来是这小祖宗给娘俩“绑架”了,这可怎么好?

    沈钺之靠在沙发上皱着眉头说:“我也是不得已,总不能看着福来和别人结婚,我儿子无缘无故冒出个后妈来吧?”这次他真是不计后果,把事做绝了。

    沈夫人看看仙娥,赶紧追问:“佟先生知道会发火的,你将来还怎么和他们走动,钺之,大妈这次可不能再向着你说话了,你这么做太过分了。”

    “是,你爹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是收拾你呢!”仙娥已经在为儿子担忧了,丈夫现在心情不佳碰上这件事一定发怒,关键是要想个办法让佟家别记仇,等过些日子就把福来和天禹送回去。

    福来带着儿子洗澡换了干净衣服后便来到了餐厅,和一家人围在桌边吃饭,但两位伯母,大嫂和小侄女都在盯着自己,他好比一件珍稀的展品似的,他都不好意思吃东西了。

    “大嫂,这是福来,等会儿我带他和孩子上去看看大哥。”沈钺之给儿子和福来夹菜,还主动把天禹抱到膝盖上先让福来吃饭。

    红霞笑盈盈的说:“你大哥听说福来来了,可高兴了,他在扎针灸呢,等过会儿你们上去吧。”

    “福来,多吃点,这是咱东北的特产,很滋补。”沈夫人给他亲手盛了一碗小**炖蘑菇,还给小孙子准备了好吃的糕点。

    “谢谢您。”他总要给沈夫人面子,于是赶紧吃了一口。

    沈少校给儿子夹了一碗菜,也不知道孩子对粗狂的东北菜是否适应,明天让厨子做两个清淡的菜,佟老太太说小孩儿不能吃太咸,所以会给天禹单独开小灶,所以儿子才长得白白胖胖惹人喜爱。

    仙娥看到他居然学会照顾娃娃了,很是吃惊儿子总算是成熟了,变成个可以依靠的好男人了。

    吃过饭之后,福来先哄儿子睡了,等孩子睡熟,沈钺之才轻声对他说:“和我去看看大哥吧?”

    他点点头,但却不放心把孩子单独留在房里,家里没有奶妈果然很不方便。

    此时,嫂子恰好来到了门口,她敲敲门问:“钺之,福来,剑华叫你们过去呢,孩子交给我吧,我帮忙看着。”

    大嫂的善良让佟上尉百感交集,他和沈某把蓉芮丢进黄浦江的事又从记忆深处跳了出来,他现在只有愧疚,但孩子爹却气定神闲,像啥都没发生过一样。

    “麻烦嫂子了。”福来说完就跟着沈少校出了屋,来到走廊另一头的房间。

    沈剑华正坐在床上等着他们,看到二人进来,连忙招呼道:“福来,快坐。”他不禁打量起这个特殊的男人来,怎么都很难相信对方可以生娃娃。

    “沈大哥好。”福来看着床上颇有几分文人气质的男子,觉得对方很面善,钺之说过,他们兄弟从小感情就好,小时候受了委屈有啥想不开的事都会和哥哥倾诉,剑华大哥是钺之最尊重的亲人。

    “别客气,你早就是我们沈家的人了,以后我这个捣蛋的弟弟就要让你费心照顾了。”他笑容满面的说着,但弟弟把福来和天禹硬绑来奉天是不对的,等明后天他会劝钺之把娘俩送回去。

    佟福来听到沈剑华的话,脸就“刷”的一下红了,连忙垂下了头。

    “哥,我要在家里呆一个月,往后福来和天禹就烦劳你和嫂子照顾了。”烦恼的是他假期只有三十天,之后他就得回北平了。

    “好,你放心吧。”剑华倒是瞧不出福来哪里不情愿,正相反,两人如胶似漆,感情好的不得了,就连他这个外人看了都羡慕不已。

    92沈钺之再次喜当爹

    晚上睡觉的时候,佟福来躺在床上问身边的男人:“我觉得挺对不住嫂子的,你就没有一点儿负罪感?”

    沈钺之翻过身抱住他:“嫂子是嫂子,她是她,不能因为大嫂就抵消她杀人的罪,更何况……我怀疑她根本就没死。”

    “怎么会,明明你给她……。”福来不敢相信,是钺之亲手把那个姑娘扔进黄浦江的。

    “我大嫂并没有和家里人说蓉芮失踪的事,这么长时间没有音讯,大嫂应该会和大哥说,但她没有和任何人讲,这难道不奇怪么?”他甚至怀疑叶岚家的火就是那个女人做的手脚,但一切也只是自己的猜想罢了,他找不到一点儿证据,更何况现在摆在他眼前的是如何让福来安生的呆在沈家,为自己生儿育女,其他的事稍后再处理,等事情告一段落,他会亲自去搜寻蓉芮的下落。

    佟福来觉得很有道理,索性就调转了话题:“你打算什么时候送我们回去?

    听到这话,沈钺之便将他搂得更紧了:“我不让你们走,你是我的人,天禹是我们儿子,我还要你给我生老二,老三。”福来就是他的“妻子”,除了没有长相厮守,每日相对,已经做了所有妻子能为丈夫做的事,无私的奉献了近五年的青春和真挚的情感,他若是再不懂得“回报”简直就是天理难容。

    福来想开口却又没忍心讲出刺伤对方的话,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在沈家呆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得想个权宜之计才好。

    第二天,忐忑不安的沈某人就主动打了电话去佟家,把他的“犯罪行为”交代清楚,还主动向佟老太太承认了错误。

    捏着电话的佟春燕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声:“唉……我可怎么说你们好,让福来和我说话。”

    沈钺之连忙把听筒递给福来,苦涩的笑了,他没被骂已经够走运了。

    “娘,别怪钺之,他只是一时冲动。”头一句话福来就为所爱的男人辩解,更主要的是他知道父亲听母亲的话,只要哄住了母亲,父亲就无话可说了。

    “说这些没用,你父亲就猜到是沈先生把你们带走的,他就等着你们来电话呢。你们打算在奉天呆多久?”这才是她最关心的,儿子一去不回她可决不答应。

    “我……还想再住些日子。”他敷衍,因为沈钺之绝对不会让自己回去的。

    “要赶在你去参谋部报道之前回来,天禹怎么样,东北很冷的,他没生病吧?”她很想念外孙,现在沈家的老人大概都把天禹当成宝贝儿,整天捧在手心里呢。

    福来回头看看抱着天禹坐在壁炉前讲故事的两位伯母,就柔声答道:“孩子挺好的,两位伯母都很宠着他。”

    “哦,孩子没生病就好,你父亲刚好不在南京,等他回来的时候你得给他打电话说清楚,不和你说了,我要和张奶妈出去买菜,要当心身体,我先挂了。”既然儿子平安无事她就放心了,只是怕哥哥会因此记恨沈先生,而且沈家一定不会轻易把天禹送回南京的。

    福来放下电话,顿时就松了口气,他对沈少校说道:“我爹不在南京,等他回来要和他好好道歉,千万别说不让我和天禹回去的事。”

    “那你要我怎么讲,我就是不想让你们回去,你是我的人,必须和孩子留在沈家。”他蛮不讲理的争辩,但明显不占理。

    佟福来只得起身离开了沙发朝儿子走了过去,他不想因为这件事和钺之有矛盾,找机会慢慢的说服对方好了。

    眼瞅着一个月就要过去了,星期三的早晨,佟福来一起床就觉得胃不舒服,他捂着嘴跑进卫生间,趴在洗手池旁吐了好久,这可把沈钺之吓坏了。

    “是不是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对于怀孕沈少校其实没啥经验,妻子生产的时候他在北平,福来生孩子的时候他们又没在一块儿,自然猜不到是又有小娃娃了。

    但福来可明白得很,他嘴唇发白的望着镜中的自己,意识到这次可能又那啥了,这是爹妈最不想看到的结果,但他和钺之几乎天天晚上不闲着即便几乎每次他都不忘记清洗,也偶尔会有几次因为太累犯懒给疏忽了。

    他洗漱完之后回到卧室,很平静的说道:“找个大夫来吧。”

    “哦,好。”沈钺之察觉到福来有心事,有些奇怪